第363章 病毒
荷花默默退出馬車,皇上和皇后說私房話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杵在旁邊,這點眼力見她還是有的。
荒唐默默跳下馬車,也決定不當電燈泡。
轟隆隆,天公不作美地打下來一個巨大的悶雷,震得四下的林木唰唰直搖。
沐樂掀開車簾往外一看,嚇,天黑得跟晚上一樣。
「看來要有大雨,今兒就不趕路了。」季寒把小東西抱進懷裡,讓她自己去找舒服的位置,把外衣蓋到她身上,「你再好好睡一覺。」
沐樂開心地閉上眼,沉浸在勝利的喜悅里,她沒有讓季寒失望,她果然做到了,雖然身體很疲憊,但是,值。
這一覺睡得甚是香甜,睜開眼睛的時候,她還靠在季寒懷裡,他替她撐著傘。
沐樂嚇了一跳,馬車裡全是積水,季寒把她的腳抱到了腿上,自己的腳踝,則完全浸在水中。
「這是……」沐樂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下雨漏進來的水?」
噗。
季寒忍俊不禁:「東水百年來最大的罕見暴雨都沒吵醒的人,居然日日在我耳邊嘮叨睡不著覺。」
沐樂漲紅臉捶了他一下:「討厭!不是帶油紙了嘛,怎麼被淋成這樣!」
季寒笑著往外一指:「油紙拿去保護炸藥,人只能委屈些了。你覺得這些炸藥,能炸開龍脈嗎?」
沐樂嚇了一跳:「你要……炸龍脈?」
季寒聳聳肩:「只是做做樣子,蘇錦多半不會上當,作為最後不得已的法子吧。」
這場肆虐的大雨,季寒和沐樂在馬車裡尚且漏雨,其他騎馬的人就更不必說了,傘有打跟沒打一樣,所有人都被淋成了落湯雞。
沐樂讓荷花給大家煮了薑湯,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第二日,荷花就開始不舒服,第三日,發起燒來。
沐樂把馬車讓給她,自己跟季寒一起騎馬,荷花哪裡擔得起,各種誠惶誠恐:「娘娘,折煞奴婢了,該是奴婢伺候您的……」
「躺著別動!」沐樂把她按回馬車,「你不好起來,怎麼伺候我?病人最大,我去給你拿碗熱粥。」
荷花自打進宮,一直都是伺候人的角色,從來沒人像沐樂這樣善待過她,連端茶倒水,冷敷降溫這種事都是沐樂一手打理。
「娘娘,您……」
「噓,別說廢話!這裡只有我們兩個女的,你不要我照顧,難道讓那些大老爺們來照顧你?你照顧我這麼久,換我照顧你兩天,有什麼啦,安心哈。」
荷花含著眼睛把粥咽下去:「娘娘您真是好人,難怪……」
難怪夏皇和皇上都這麼喜歡你。
沐樂扮了個鬼臉:「今晚我們一起睡吧,兩個人暖和點。」
荷花一遍遍告訴自己要快點好起來,不能這樣一直拖累沐樂,可是兩日過去,她的病非但不見好,反而越來越嚴重,高燒不退,四肢無力,走路都很困難,還出現了大小便失禁的癥狀……
沐樂開始覺得不對勁了,因為荷花之前淋了雨,所有人都想當然地覺得她是著涼,楚景天也只是說多喝點水發汗就好了,但水當飯喝下去病情卻越來越嚴重。
她著急上火地去找楚景天:「你快來,我覺得荷花不對勁兒。」
侍女著涼這種事他原本沒放在心上,但看完荷花的癥狀,卻是臉色驟變,將沐樂一把拽開。
天哪,他瞎了狗眼,居然沒發現荷花得的是瘋狗症,居然讓沐樂跟她近距離接觸了這麼長時間。
真該死!
沐樂打量著他的表情,屏住呼吸:「她怎麼樣?」
楚景天臉色鐵青:「荷花,你有被什麼動物咬到過嗎?」
沐樂腦子裡嗡地炸了:「真是瘋狗症?」
荷花一聽瘋狗症,嚇得魂飛魄散,撥浪鼓似地用力搖頭:「沒有,我沒被咬過,娘娘,我沒有被咬過。」
沐樂想要上前,被楚景天果斷攔住:「荷花,你就在馬車裡呆著,不許亂跑!沐樂,跟我來。」
沐樂覺得整個人跟遊魂似的,楚景天把她領到無人的角落,壓低聲音:「你說蘇錦手上那個變異的狂犬病毒,有沒有可能不被咬也染上?」
沐樂獃獃看他,然後本能地退開一步。
「靠!」楚景天煩躁地仰頭望天,沐樂沒回答,但她的行動已經給了他答案,她覺得確實有這種可能,而她,是跟荷花靠得最近的人……
如果這種病能通過其他途徑傳染的話,沐樂被傳染的可能性最大。
楚景天真不想把這種消息告訴季寒,但事關重大,他又不能瞞著,季寒聽到時候的那個眼神,儼然就是準備打人。
楚景天自己也很懊惱:「對不起,是我大意了。」
季寒極力剋制住脾氣,沉著臉:「現在你什麼打算?」
「荷花隔離!沐樂……跟她分開隔離。」
這叫什麼辦法!
季寒扭頭走人,他絕不會讓沐樂一個人孤零零地去承擔這種等待宣判的無助,瘋狗症一旦發作,無葯可治。
要死,他們也得一起。
不過這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沐樂遠遠看到他就躲開了:「你別過來!」
「沐樂……」
「季寒你聽我說。」沐樂咬緊嘴唇,「我們不要自亂陣腳!瘋狗症能通過其他方式傳染只是我們的猜測,可能荷花跟酈村村民一樣,被咬了自己不知道呢?我現在還沒事,只是要觀察一陣子,你別胡思亂想。」
你當真這麼想嗎?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不讓我靠近?
季寒只覺得心針扎似地痛,他怎麼能這麼大意!明知蘇錦不是一般人,明知龍脈里很可能有致命的不治之症,居然還如此掉以輕心!
荷花被確診的第二天,死侍里也有一人發起了低燒,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甚至於楚景天,也在第五日出現低燒癥狀。
第六日,連可樂都病倒了。
不管他們願意不願意承認,這病不需要通過咬噬傳染,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奇怪的是沐樂一直好端端的,雖然既焦慮又傷心,倒是一直沒有發病的徵兆,但瘋狗症在人體有潛伏期,誰也不敢打包票說她就沒被傳染。
荷花,已然油盡燈枯,楚景天束手無策,他是人,不是神。
沐樂不能靠近荷花,只能遠遠看著,眼淚撲撲往下掉:「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不該把你帶來……」
「今生遇到娘娘,是我的幸事。」荷花知道自己要死之初很驚恐,現在已然淡定下來,唇邊還帶著淺淺笑意,「能跟娘娘在一起,我,死而無憾。娘娘,您別哭,您要好好的,荷花,先走一步……」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慢慢,聽不見了。
沐樂獃獃坐在地上,這不是她第一次經歷生離死別,卻是最難受的一次,一個活生生的人,這麼突然就去了,由於人為的疾病。
她從來沒有如此恨過一個人,像恨蘇錦那樣。
季寒遠遠看著,沉默了許久才說:「沐樂,堅強點,人都有生老病死,逝者已矣,我們還有活著的人要照顧。」
她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爬起來,慢悠悠朝他走過去,自從荷花發病之後她就一直跟所有人保持距離,但是現在,她很想在季寒肩膀上靠一靠。
讓她任性一會兒就好!
可季寒竟然……
躲開了?
沐樂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後者一臉淡定:「楚景天說我們還是不要接觸的好,現在我不能倒下。」
她呆立了數秒,消化他這番話的意思:「季寒,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
某人嘆了口氣:「對不起。」
「騙子!」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你是不是也發病了?你說!」
季寒沉默了許久:「沐樂,不管發生什麼,你都要拿到任意門,記著,坎庫和阿布在等你。」
他沒明說,但沐樂卻聽出了最壞的答案,如果他沒事,絕不會講這種可能把她置於危險中的話。
她茫然攪著衣擺,過了半晌,抬起頭:「我們拿龍髓玉跟她換藥,好不好?蘇錦手上應該有能救命的葯。」
「你知道我不可能同意。」季寒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如果肯跟她換,又何必拖到現在?龍脈里的病毒一旦泄露,勢必生靈塗炭。」
「如果你真的下定決心不跟她妥協,為什麼不幹脆把龍髓玉毀了?」沐樂一針見血地戳穿季寒的私心,「你留到現在,難道不是為了跟她談條件嗎?」
你想用它保我的命,卻不肯保自己,你覺得你死了,我會一個人活著嗎?
季寒繼續沉默……
沐樂擦乾眼淚,用力站起身,纖腰立得筆直:「龍髓玉給我,我答應你,絕不會讓它落到蘇錦手上,如果控不住局面,我親手把它毀掉,好不好?」
季寒揚了揚眉毛:「你要龍髓玉幹什麼?」
沐樂堅定地看著他:「我放消息出去,請蘇錦跟我換解藥。她顧忌你,應該不會輕易現身,多半是派柳臻來,可樂也病了!」
季寒各種不可思議,他以為眼前的絕境會讓她無所適從,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冷靜,還能想出這樣的釣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