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雲翻影?引君入瓮(上)
「都被九爺輸光了。」寧氏說得雲淡風輕,眼底隱著不屑。
「九爺……」三娘子啞然了,她隱約是知道陸承祁揮霍愛玩兒也好賭,卻不知道陸承祁竟賭得這麼大。
說實話,帝都貴胄府里的公子皆奢亂,不然那燈紅酒綠的青樓場子怎能夜夜爆滿?靖安侯府的兩位大爺也算是特例了,陸承安是身子羸弱沒辦法及時行樂,陸承廷……其實三娘子也不知道陸承廷怎麼是個從不逛窯子吃花酒的,或許他逛了她不知道,不過三娘子想到,可能正因為陸承廷從不沾花惹草,所以在外頭才得了個不近女色的「美名」,但其實說到底,貴胄圈子裡頭大多的爺,那做派基本上和陸承祁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姐姐的意思是,那綢緞莊其實連年都是盈利的,但是盈利的錢全被九爺輸光了?」三娘子蹙眉,「這事兒母親是默許的?」
「母親是騎虎難下!」寧氏直言,「早些年小九還是小賭怡情的,他是母親的老來子,女人生孩子哪個不是在鬼門關繞一圈回來的?可據說母親生小九的時候雖已年近三十了,可生的卻格外的順利,小九一出生,母親整個人精氣神都好了不少。你也知道,母親和侯爺母子心結多年,後來也是因為有小九在,母親的日子才多了些盼頭,這樣的孩子,便就是從小寵到大的命。」這些,自然都是陸承恩告訴寧氏的。
「但是賭債高壘也不是鬧著玩兒的,那些都是真金白銀啊,母親難道也不管不顧不勸著他從此收手嗎?」三娘子突然覺得陸承廷也是悲涼,侯府三個嫡子。他行二,老大佔盡了恩,老幺佔盡了寵,可唯獨他這個最能幹的老二,竟什麼都沒有得到還落得一身的埋怨。
這樣一想,三娘子的眼神里頓時就透出了憤懣之色。
「管,剛開始都是管的,可你也知道,九爺原本是在典儀司里謀職的,那麼閑的一個位置,整天見的不是皇親就是國戚,玩著玩著就又上了賭庄,這一賭起來他下手就沒了輕重,母親自己左右瞞著也是辛苦,這才想著要快點找個媳婦拴住他的。」
「這就是所謂的先成家后立業么?」三娘子冷笑。
寧氏知道三娘子的氣勁在哪兒,也跟著乾笑道,「可不是,成家立業,但這次,連老夫人都快要兜不住了。」
「姐姐說明白些。」三娘子側了身,仔細的聽著。
「上官進門才多久,滿打滿算一個多月吧。可就是前兩天,她私下讓丫鬟打聽起了銀票兌現的事兒,結果被五爺知道了。不過男女有別,即便是弟媳,五爺也忌諱著,就讓個面生的管事去幫她兌了五千兩銀票。」
「五千兩?」三娘子看著寧氏,脫口而出道,「不會是為了給九爺還債的吧?」
誰知,寧氏竟點了點頭。
「難怪……」三娘子忽然覺得林婉清的事兒即便沒有任何的證據,可現在也已經能夠說得通了,「不瞞姐姐,最開始我懷疑的是母親,可是有一點是說不通的,就是母親為了對付我,有很多種方式,可因為林婉清肚子里的是大哥的遺腹子,只這一點,便是母親的軟肋,母親並非是那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子,所以這孩子……母親是下不去手的。」
「我明白。」寧氏感同身受,「最開始我也是懵的,你知道。我嫁進侯府多年了,便是那時大嫂,哦我是說裴姐姐和宣氏斗的最厲害的時候,家裡也是從來都沒有鬧出過人命的。咱們這侯府內宅裡頭的女人大多也都是金枝玉葉般長大的,那些腌臢的事兒其實本就是見的不少的,但大傢伙兒都是不屑做的,裴姐姐是宅心,宣氏是孤傲,母親雖掌家撐權做慣了,可吃齋禮佛那麼多年,不到萬不得已人命也是不會沾的,所以打從最開始的時候我就沒想過這會是母親做的。」
「那姐姐從一開始就懷疑是她?」三娘子很驚訝。
「不,我最開始以為是林婉清為求財求路自己施的苦肉計。」寧氏輕輕的搖了搖頭,跟著又唉聲嘆氣了一下,「直到中午的時候,五爺把賬本拿給我了看,我才覺得這事兒前後是可以串起來的。」
「因為要讓我成為眾矢之的,她才能藉機上位,上了位有了權,她才能有錢可以繼續供著敗家的老九。」三娘子緩緩的吐了一口氣,是啊,這樣說確實是說得通的。
「那,你可想好要怎麼辦了么?」寧氏隱隱的有些期待,又忽而覺得有些唏噓,「其實上官一族也是大戶人家來的,可能她真的是被九爺給逼得走投無路了,不然不會做出……」
「姐姐,人生在世,走投無路的時候太多了,難道每次走投無路都要索一條人命算計一場才能找到出路么?這一次她走投無路是林婉清倒霉了,那下一次呢,如果下次她算計到姐姐你的頭上來呢?」三娘子突然發了問,神色沉凝肅然。
「是我婦人之仁了。」寧氏一愣,心中冒上來的一點惻隱之心因為三娘子的一句話而瞬間消失殆盡了。
「不過姐姐難道不覺得九爺欠的銀子未免也太多了一些嗎?」三娘子一心二用,既想著上官瓔珞,又下意識的想到了陸承祁,「說實話,賭庄我從未接觸過,雖說十賭九輸,但是九爺能把整個綢緞莊的收成都賠進去還不夠,還要讓上官幫他到處兌現湊銀子,可見那真的是輸了不少錢的。但九爺真的玩兒得這麼大么?母親一直在幫著他補救,難道都是只貼銀子不管人的嗎?」更關鍵的是,在三娘子看來。陸承祁其實最多只是好吃懶做了些,要說他有多麼的嗜賭成性,三娘子還真沒看出來。
可誰知她剛說完,寧氏就連連點頭,「就是因為很奇怪,所以才會被五爺給查出了端倪的呀。」她說著,便伸手指了指還攤在炕桌上的賬冊又道,「這賬其實做的算是仔細了,五爺說一看就是行家算好了的,但是因為那綢緞莊以前一直是按著內宅公賬算的,五爺記性好。只要算過的賬,心裡左右都是有數的,這才看出了端倪來。」
「侯爺知道這件事兒嗎?」三娘子看了看桌上的賬本,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知道。」寧氏點點頭,「九爺虧空了這麼多銀子,五爺不敢瞞,怕出事。」
「如果她真的是因為九爺的事而出手的,那麼她就是看中了我的位置。」話有猜測,可三娘子對上官瓔珞的心思幾乎是可以肯定了的。
「若是掌了家,賬好做了不說,還不用每天費神的拆東牆補西牆。」寧氏也認同她的想法。
「既然如此,我就送她一場如願以償的戲。」三娘子無奈的笑了。
「妹妹有主意了?」寧氏眼前一亮,卻見三娘子正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
寧氏心中「咯噔」一下,飛快的眨了眨眼道,「妹妹你這樣看著我,讓我覺得瘮得慌啊。」
「主意是有了,可就是要勞煩姐姐費心配合一下。」三娘子說著,就起身走了過去,然後挨著寧氏又重新坐了下來,傾身湊在了她的耳邊竊竊私語的說開了……
而就在三娘子和寧氏抵額共謀的時候,行雲閣里,芍藥卻如坐針氈的和上官瓔珞對視著。兩人隔著一張黃花梨圓桌,桌上擺著薄薄一疊的銀票。
「夫人……」芍藥剛一張口就紅了眼眶,「這是您陪嫁來的最後幾張銀票了,您真的要……」
「明兒想辦法拿去全折現了,左右也只剩下這麼一點了,都已經幫著九爺還債還到現在了,難道還差這七千兩不成?」上官瓔珞冷冷的一笑,眼底透著一片薄涼。
芍藥輕輕的捂了嘴,欲哭無淚的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一邊伸手將桌上的銀票仔細的收入了布袋中,一邊站起身道,「若是老夫人知道您嫁進靖安侯府過得竟是這樣的日子,老夫人只怕毀腸子也是要……」
「不準把我的事兒告訴給娘聽!」可芍藥還沒把話說完,上官瓔珞已經厲聲斥責道,「女人出嫁從夫,這就是我的命,而且九爺已經答應我不會再賭了,是當著母親的面答應的,我信他。」
芍藥一愣,半晌才微微的點了點頭,然後默不作聲的退出了屋子。
是,上官瓔珞自己知道。她是願意相信陸承祁的,只因為陸承祁雖愛玩樂,可卻是真心的對她好的。想剛過門的時候她就問過陸承祁,想不想現在就收了芍藥做通房,可陸承祁卻明明白白的告訴她,通房的事兒,要等她生了嫡子以後再考慮。
那一刻,上官瓔珞就暗中發誓,她願意相信陸承祁,也願意陪著他慢慢的把賭博這件事兒給戒了。
而事實上,別人不清楚陸承祁。可她這個枕邊人卻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比起剛成親那會兒,陸承祁最近出了衙門就會直接回家,很少有再和那些狐朋狗友混跡在一塊兒玩到天亮才回來了。
而且上個月,他一共也才去了賭庄七次,這當中,也是有不能明著回絕了的人情關係在裡面的,且陸承祁每次去都會提前先告訴她,想他一個男人都做到這般直言不諱毫不隱瞞的地步了,她還有什麼好藏著掖著的。
銀子從來都是身外物,且不說陸承祁欠的那幾筆賭債中有一半還是老夫人親自拿出來貼上的。就說自己已經嫁進侯府是陸家的媳婦了,上官瓔珞便覺得夫債妻還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更何況……
上官瓔珞想著想著,便看著芍藥消失的門口走了神。
更何況要下手的她都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下手了,眼下,連老夫人都把怒意和憤恨全部轉移到了許氏的身上,上官瓔珞相信,只要再努力的等下一個機會再好好的把握住,那三娘子這當家主母的權利遲早是要被老夫人收回去的,等到那個時候,她就可以取而代之了。
想到這裡,上官瓔珞又打開了手邊那個紅木沉漆的匣子,本母親在裡頭給她塞得滿滿當當的金磚和銀票如今只剩下幾根孤零零的金條和碎銀子了。
上官瓔珞心一緊,想著方才芍藥說拿走的那些銀票已經是她手上最後的一點大錢了,上官瓔珞就不由的煩躁了起來。
沒想到,這個許氏才剛剛掌家,可這當家主母的根基卻打得這般紮實,林婉清小產了這麼大的事兒,老夫人卻只找來了廚房裡頭的管事媽媽和丫鬟問了一通話,然後就偃旗息鼓沒了下文。
想著方才在霽月齋的堂屋裡,老太太雖私下對那媽媽和丫鬟用了刑,但那兩個狗奴才的言辭竟出奇的一致,讓人連一點破綻和紕漏都找不著。
這等的默契。連她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當即就隨便的尋了個借口先退出了霽月齋,免得越看越著急,越著急就越氣悶。
不過其實想想也怪她自己,上官瓔珞清楚,林婉清這事兒她是做著急了,左右只顧著給下藥了,卻忘記了要在大廚房那邊也略做部署,這樣才能前後呼應,讓許氏坐實了謀害侯府子嗣的罪名。
上官瓔珞一邊想,一邊輕輕的合上了空蕩蕩的木匣子,半晌才長長的喘了一口氣,抬起頭看了看外面日漸西沉的暮色,心中微悵。
要出手對付林婉清並非是她的本意,可是從小看著溫婉柔弱的母親被得寵的五姨娘明著暗著欺負時候,上官瓔珞就知道,這個世界上,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就好比自己的夫君,她也知道,陸承祁這不把銀子當銀子隨手豪賭的毛病多半是被老夫人打小給寵出來的,老太太的小兒子。又是個嫡出,上官瓔珞覺得陸承祁只偏好玩幾把牌九那真的已經算是無傷大雅了。
上官家雖遠在兗州,可在帝都也不是沒有親戚的,這帝都城,她一年總要來個四、五回的,且每一回都能聽到很多內宅裡頭荒唐無稽的事兒。遠的不說,就拿侯府大姑奶奶嫁的榮家世子爺來說吧,玩相公,賭牌九,吃花酒,吸毒粉,聽說在他手上鬧出的已經不止一條人命了。
就這樣五毒浸身的人,陸家的大姑奶奶不照樣好端端的在榮府裡頭待著嗎,那就陸承祁好賭這點,自己怎麼著也能咬牙忍住的。
而且陸家家風嚴謹,如今又有個冷麵佛陸承廷坐鎮,上官瓔珞相信,陸承祁也不可能和榮岱那樣為所欲為太久的。等到她想辦法讓許氏把內宅的大權交出來以後,那不管明著是老夫人重新掌權還是她這個新婦替老夫人代管,對她來說就已經算是達到目的了。
她要的其實真的不多,只要銀子方面讓她用的寬裕了,只要陸承祁再稍微稍微爭氣一點,上官瓔珞便覺得,自己這往後在陸家幾十年的日子就算是有了一些盼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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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單媽媽和子若是在這天黃昏未至的時候相互攙扶著回到桃花塢的。
當時寧氏剛走,得知兩人平安無事的從霽月齋出來了,三娘子便不顧主僕尊卑的徑直就衝出了內屋。
院子里,子衿正淚眼婆娑的拉著子若一個勁兒的在問話,一旁還站著同樣心急如焚的子佩和如畫。
眾人一見三娘子出了屋子,便齊齊的福身行了禮。
三娘子站在石階上,看著單媽媽和子若那略顯僵硬彆扭的動作,心裡一酸,便是二話不說的就帶著兩人進了屋。
一進門。單媽媽順勢就要跪,卻被轉身的三娘子眼明手快的扶住了手臂,「媽媽辛苦了,坐吧。」她說著,又伸出手拉住了一旁的子若道,「你也坐,都別站著。」
兩人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痕,臉頰上的掌印也已經褪了大半,這會兒如果不仔細看,倒也瞧不出什麼異樣了。只是兩人的精神都不太好,走路的時候都是顫顫巍巍的。一看就是跪的太久了。
屋子裡氣悶深沉,主僕三人各有心思,不過在三娘子的堅持下,單媽媽和子若還是落了座,三娘子還親自給她們兩人倒了兩碗一直煨在風爐上的薑湯。
薑湯暖熱,驅寒生津,小半碗下肚,兩人都覺得雙腿沒有那麼僵硬發麻了,只剩膝蓋處的隱隱作痛了。
「一會兒你們都早些回去,我已經讓知音去請大夫了,媽媽你年紀大了,這膝蓋受寒最是不能馬虎,回頭一定要讓大夫落針驅寒一次才好。」三娘子說著又看向了子若道,「你也是,雖年輕底子好,可到底是女兒家,一會兒也一起讓大夫給你瞧一瞧,我也好安心。」
「多謝夫人。」單媽媽和子若聞言,異口同聲的應了話。
三娘子隨即也坐下了身,關切的問道,「老夫人可對你們用了邢?」
子若一愣,正想說話,可一旁的單媽媽卻搶了白,「沒有,老夫人並未對咱們動刑,夫人您放心,咱們大廚房裡頭的人都是乾乾淨淨的,夫人若不信,咱們今兒就可以一個一個的查,那鍋羊湯是老奴從頭到尾盯著熬成的,老奴……」
「單媽媽,我知道,你放心,我明白這事兒不出在大廚房裡。」見單媽媽越說越激動,三娘子便出聲輕輕的安慰了她一句,然後才轉頭問子若道,「老夫人對你和媽媽用刑了嗎?」
子若跟著三娘子多年,清楚她能這般耐著性子問兩遍的事兒一定是三娘子格外在意的,便不假思索的微微點了點頭,「老夫人讓我和媽媽跪了竹條,媽媽的膝蓋……」子若說著就紅了眼眶,「夫人,林姑娘的食盒是我從頭到尾一個人準備的,可是我……」
聽著子若嚶嚶切切的哭腔,單媽媽也不禁悄悄的別過了臉。
主子心意深淺,做奴才的心裡是最清楚不過的了,想她們兩人方才跪在霽月齋的時候,不管老夫人說什麼威脅難聽的話,兩人心裡都是憋足了勁兒的,就算膝蓋再疼腰板再酸,兩人都很有默契的連吭都沒有吭一聲。
可是這會兒見著三娘子,聽著她輕聲細語的問話,子若和單媽媽就經不住心裡的波動,終還是露出了一絲的委屈。
確實沒藏二心,確實不曾動過手腳,可卻被人潑了一身的髒水,單媽媽和子若自然是不甘的。
「方才我從霽月齋出來,沒有把你們一起帶走,並非是對你們不管不顧,即便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林姑娘的孩子確實是沒了,我知道,往那羊湯里動手腳的不會是你們,也不會是咱們桃花塢里的任何一個人,所以,我不怕母親查,反而就怕她不查。」三娘子循循解釋道,「如果那會兒我強行帶著你們走,很多的事就說不清楚了,對你們也好,對桃花塢也好,都算不得是一個交代。」
「夫人,老奴明白!」單媽媽顫顫的坐著向三娘子行了個禮,話可以隨口胡鄒,可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單媽媽只看著三娘子那雙飽含不舍和歉意的雙眸,就知道三娘子所言非虛。「老奴在內宅里伺候了大半輩子了,很多事兒都看得明白,今兒別說是夫人不怕老奴和子若丫頭被查,就是夫人想帶著咱們走,老奴也是不依的。」
正如三娘子所言,如果剛才她以權壓陣帶走了人,那老夫人便可一口咬定自己和子若那是心虛的,這樣的念頭可大可小,在單媽媽看來,她即便自己吃點苦,也不願意不明不白的背下這樣的黑鍋。
三娘子聞言,終於溫柔的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意,正想再和兩人說些貼己暖心的話,忽聽有人輕輕扣響了門扉。
「夫人,大夫來了!」那焦急的聲音,一聽就是知音回來了。
三娘子趕緊起了身去開門,外頭候著的子佩她們見狀便魚貫而入,然後七手八腳的分別攙起了單媽媽和子若就將兩人帶回了偏屋。
而就在人都散了內廂房重新安靜下來的時候,陸承廷卻風塵僕僕的進了門,一臉的黑沉,滿眼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