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雙重腳印
來人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身穿一件藍色工衣,這是鎮上唯一的一家織布廠的工作服,下身穿一條黑色的褲子,一眼就能看出是那種在集市上買的。
他跌跌撞撞的進屋后嘴裡喊著「死人了,死人了。」情緒很緊張,對我的問話也回答不明白。
我用儘可能的語氣讓他平靜下來,又給所長去了電話,說有一個命案,讓他派兩個人來協助我一下。
對小鎮上的派出所來說,一樁命案就足夠讓所里的每一位民警的神經都緊張起來。所長張毅也知道利害,問明情況后,除了三個女同志沒有通知之外,所里的其餘六個人都被他在被窩裡拎了出來。
很快的,所里的陸濤就騎著自行車風風火火的第一個趕到了派出所,問我怎麼回事。
我給所長去了電話說,陸濤到了,我倆先去一次現場。
趙所長很乾脆的答應了。並讓我們不要輕舉妄動,去了把現場保護起來就好。他已經在路上了。
陸濤是一個本地人,三十二歲,平頭,很乾練的樣子。見到我之後就問:「報案人呢?」。
我說「在屋裡,王伯看著呢。驚嚇過度,現在還問不出什麼來。只知道死者是個女的,在李家坨子的墳地里發現的。其餘的就說不出什麼了。趙所讓你和我先去一次現場,他正在往這邊趕呢」。
陸濤點點頭道「那事不宜遲,咱倆趕快過去吧。夜裡有野狗狐狸什麼的別把那死者給....."他說到這裡沒有說下去。
我更不多言,道「你去拿手電筒,我去開車」。
說完就奔著所里那一輛唯一的吉普車走去。這輛車雖然破舊,但是通過性很強,絕對勝過許多的寶馬賓士的轎車。
打著火,陸濤也拿著手電筒在屋裡趕了出來。上了車,我一腳油門就沖了出去。
說實話,這是我畢業以來第一次見到這麼大的案子,心中也不知是興奮,還是害怕。但是絕對的不平靜。
通往李家坨子的這條路是山間土道,路上坑坑窪窪的難走的很。也虧得這是輛吉普,要是換一輛桑塔納來也肯定趴在這土道上了。
剛才王德海這老傢伙給我說這條路邪性,沒想到今夜就見識到了這條道。也不知怎麼的我的心裡開始緊張了起來。
還好,有陸濤在。我轉了個頭看到陸濤正叼著煙,雙眼有神的望著前面的坑窪山路,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嘟囔道:「這路怎麼這麼難走?」。
陸濤說:「誰知道。你小心點開。」。
我又攥了下左手,小拇指上短暫卻刺心的疼痛讓我冷靜下來。
夜。
深夜。
寒冬的深夜北風呼嘯,隔著車窗還是能聽到「嗚嗚」的聲音。
道路上被車燈一照能夠看到被風颳起的塵土,還有掠過道路的蒿子。車燈照去就好像是一個小小的人影躲在迷茫霧中快速的在車前經過,很詭異。
車子內能夠清晰的聽到輪胎碾過泥土的聲音,還有發動機的轟鳴聲,還有一種奇怪的,車子底盤發出的「吱呀」聲。
還好這輛車雖然破舊但是能夠很好的隔絕外面的刺骨的寒冷。
雖是如此,在車裡還是可以看到我倆呼出的白氣。這足以說明車裡的溫度也已經到了零下了。不一會,擋風玻璃上慢慢的結了一層霜。我翻出那種老式的磁帶刮著。
刮完了前面的擋風玻璃后我又刮我這邊的車窗玻璃,雖然在這樣的山間野路上後面不可能有超車一說,但是倒車鏡還是要保持清晰的好。這是作為一個司機的習慣。
「把那邊車窗刮一下。」我把磁帶遞給陸濤說。
陸濤伸出手接過磁帶,弄完玻璃后,嘴裡的煙也已燃盡,很自然的把車窗搖了下來想把煙頭扔到車外。
恰在這時前面有一個幾乎橫在路中間的土堆,我不得不降下車速,小心的在土堆旁邊繞過去。
忽然,一陣刺骨的寒意席捲了我全身,就好像在三九天直接跌進了冰窖里一般,我打了個激靈靈的寒顫。不知是不是錯覺我還聽到了外面有一種飄乎乎的笑聲傳來。很小,但是幾乎不可能讓你有那種『聽錯了?』的疑問。
「什麼東西?」我喊道,聲音有些大。
陸濤也是一驚,飛快的又把車窗搖了上去。回過頭臉色蒼白的看了我一眼道「外面風還真大啊」。
風嗎?剛才那種感覺可不是寒風可以帶來的。我心中生疑,又看陸濤的臉色已經沒有了那種蒼白。
但是,我畢竟也是一個警察,觀察力還是有的。我發現陸濤不斷地打量著前面的道路,雙眼如電一般。
「怎麼了?」我問。
陸濤搖搖頭,沒有說話,示意我繼續開車。
車,繼續行駛著。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猶如一葉黑色海洋中的扁舟。
「也是奇怪,那土堆怎麼不給它鏟了,橫在路上礙事。」我自語一樣的聲音在車中響起。
陸濤笑笑,道「那不是土堆」。
「啊?那是什麼?」我疑問。
陸濤又點了支煙深吸一口道「那是一座墳」。
我沒來由的心中一顫。是啊!那是一個墳,一個長滿了枯草的墳。一個橫在道路中間的墳。
我一勉強的一笑,不知道說什麼。此時此地,真的不適合繼續那樣的話題。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著,很慢。我掏出手機一看,發現我們從出發到現在已經走了將近一個小時了。
有這麼遠嗎?
我不太記得第一次去李家坨子時在這條路上用了多久時間,但是我肯定那絕對不短。
我不知覺得加了車速。
「到底還有多遠?」我問陸濤。
他道「你不覺得奇怪?」。
我搖頭,心中不解。
陸濤道「你走了回頭路。」。
我草!這是什麼意思?鬼打牆嗎?
我猛地一腳剎車,車子定在了原地。
「陸哥。別開玩笑。」我好歹是個警察,所以此時還是能夠保持平靜。
陸濤見我把車停下焦急道「掉回頭,快開。一直開下去,別停。」。
他連連說著,聲音里透著急切。我只好又掛擋前進。
他又恢復了那種幹練,道:「小楊。碰到這種情況千萬別停下。停下就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什麼事?」我強作鎮定的開了警燈。媽的,早知道這樣自己就帶著護身符來了。
「嘟...嘟」。警燈閃爍,裝在車上的喇叭響起刺耳的警鳴聲。
「不知道。我也是聽別人說的,這可能就是鬼打牆。你開警燈做什麼?」。陸濤問。
「壯膽」我回道。
他笑笑沒說什麼。
雖然心中有些害怕,但是有陸濤這麼個大活人在身邊作伴,我還是能夠鎮定下來。這也許就是群居動物的天性吧。
我握緊了左手,腳底下多給了兩腳油門。吉普車呼嘯著就射了出去。
不一會,前面路邊出現了幾十個土堆。不知怎的,我竟然有一種親切的感覺。
終於到了。我心中嘆道。
「陸哥。你怎麼看?」。
陸濤此時眼神中精光四射,就好像是見了羊的豹子一般。道:「報案人說的地點就在這裡?」。
我點頭,說「就是那」。
陸濤道「圍著那轉一圈看看。」。
這裡雖是山區,但是田地里還算平坦,對吉普車的通過性來說,這種地方根本不在話下。
我開著車沿著那幾十座墳轉了一圈,最後又把車停在了路邊,根本沒有發現死者。
「走,下去看看」陸濤說著遞給我一個手電筒。
我與他下車。刺骨的寒風無情的吹的我的臉生疼。我緊了緊大衣跟著陸濤向著墳地走去。
據報案者交代,死者是在靠近道路的墳頭的邊緣發現的。我倆首先在外圍的墳頭上尋找那具屍體。
如果我是在寫一部小說,這裡應該著重的描繪一下這裡的恐怖氣氛,但是我不是。在我的眼裡那些長滿了雜草的墳頭也就是一些土堆而已。那並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倆要在這裡找的屍體。
對一個辦案人員來說,屍體是會說話的。發現的越早,屍體能夠『說的話』就越多。
「這裡」陸濤站在一處墳的旁邊喊我。
不知怎的,我竟然有一種莫名的興奮。是那種辦案人員發現線索的興奮。
我拿著手電筒跑過去的時候還在想死者會是什麼模樣,是恐怖,還是安詳?是自殺,還是他殺?是意外,還是兇案?我心中滿是問題。
可是我過去之後什麼也沒有發現,只是看到了地上出現一串腳印痕迹。
此時陸濤也對那腳印的痕迹皺起了眉頭,我心裡也不是滋味。
屍體呢?難道自己跑了不成。
陸濤回過身,手裡拿著一個紅色的梳子,和一面很小的鏡子遞給我,道「只有這兩個東西」。
我接過,發現那梳子並非木製,而是那種塑料的紅色梳子。鏡子倒是很小巧,是那種城裡女孩最喜歡裝在包里的小小的妝鏡。鏡子里印著我的模樣,我平時的帥氣在這黑夜的墳地里看起來竟然有些可怖詭異。
「腳印是對著墳地中心去的。應該是報案者的。」陸濤道。
我不再看那面鏡子,蹲下身去仔細觀察那到目前為止唯一的線索。
「不是!」我肯定的說。
看著那腳印總是感覺哪裡不對勁,腳印只有我的巴掌大小,應該不是男性,但是這絕不是讓我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哪裡呢?
我仔細觀察,忽然我心頭一炸,頭皮也隨之一涼。發現了那令我覺得奇怪的地方。
這雙腳印,根本就是純粹的腳印,沒有穿鞋的那種腳印。
並且,更讓我驚懼的是腳印的中間位置還有著一個更小巧的腳印。這個腳印絕對不是成年人的,那是只有初生的嬰孩才有的大小。
我頭也不回的把我的發現說給陸濤,但是令我驚訝的是這小子竟然沒有答話。
奇怪,這小子怎麼回事?我回過頭一看,天哪!哪裡還有陸濤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