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靜兒,事情不是你一個說了算。十年後「還君明珠」,你問過我想法嗎?」
手被握住起不了身,她坐住不動,仍抿唇無語。
「你可聽過心裡花開的聲音?」白凜問,朝側眸瞥來的她微笑,很有一笑傾城的神氣。「告訴你,我聽過。」
秋篤靜先是沒擋住他過分好看的那抹笑,頭有些發暈,繼而是被他神態吸引。
她怔怔望他,專註去聽——
「含苞待放的一朵,可能上窮碧落下黃泉,有的也就這麼一朵。」男嗓微啞,還帶似有若無的苦笑。「剛開始是努力挺開一瓣,當下懵懵懂懂,覺得些兒古怪,些兒甘甜,但畢竟不明白於是又花上好長一段時候,等它一瓣瓣艱難打開,突然間一記當頭棒喝迫到面前,所有迷亂的、渾噩的全被劈破,心花終於大綻,大鳴大放地綻開,花開的聲音清脆響亮,比虛元破碎時的聲音更撼動魂魄。」
他跟著坐起,握住她的手一直未放,白袍因他的舉動滑到腰際,根本也不理。
「靜兒,讓我心花大開的,是你。」
秋篤靜輕抽一口氣,眸里掠過倉皇,有些潮潤。
白凜握緊她指尖微顫的手,又道:「從含苞待放到如今燦爛輝煌,情愛的甘甜苦澀,我算盡嘗了,也被你好生折磨了,後來才知,原來喜怒哀樂的權利早已交出,自個兒鬧不明白,還發了好幾頓脾氣,自苦得不行。」一頓——
「你說要做夫妻,我允你,還以命作聘。你卻又說緣分十年就夠,十年後情淡,執念也淡,將還我明珠堂堂九尾雪天狐的內丹,你說退就退,好,我讓你退,但我心裡那朵情花怎麼辦?你能讓它合起,讓它從未開過嗎?」
她雙唇微動,欲說什麼,但未語淚已流,只能搖頭。
白凜再次逼問。「你說啊,你該如何還我清凈?我洗耳恭聽了。」
除了搖頭,還是搖頭,像被逼至牆角真逃不出,也使不出什麼招數,她最後被拉了去,男人拿精實白皙的胸膛承接她的淚,語氣若嘆——
「靜兒,你還不起。九尾雪天狐不動情則罷,既是動心動情,山無棱、天地合,也絕不會斷了執念。你可聽明白了?」
她忽而哭出聲音,下一刻又很努力忍住,和過淚的聲音令人胸中發疼——
「你的修行該怎麼辦?還要等「渡劫」」
「修行道上,誰說了非得走到底不可?修鍊的目的是為了變強,從不為成仙或入魔,要夠強,才足以高高在上睥睨眾生,你知道我的,我不喜歡仰望人,就喜歡被人抬頭眯眼還看不清。」因為立足點很高。
秋篤靜因他這話竟哭著笑出來,非常折騰。
白凜嘴角亦偷偷揚了揚,很溫柔地撫著她後腦勺,好一會兒才又言語——
「以往跟你提起「渡劫」,說自己久等「渡劫」不到,決定要效一回飛蛾撲火往情里跳靜兒,你覺得談情而自覺一定能安然渡情劫的人,是真付出情愛、動了心魂嗎?」低笑一聲,自問自解。「那時當真不懂,原來情一字比任何術法咒語都要強大,真動了情的,又豈會在乎這一條修行道。正因為不在乎,所以拿千年內丹下聘,命可以捏在愛上的那人手裡,不覺驚懼不安,卻覺這樣才好,牽扯深了,
不能斷,這樣最好連命都能給出,心甘情願的,你說,這不是我的「渡劫」是什麼?」
懷裡女子倏地打直背脊,抬頭望他。
兩人離著半臂之距相互凝望,儘管沒再握她的手,他目光卻十分纏綿。
「靜兒,我早就等到我的「渡劫」。原本以為是,後來覺得不是,結果真的就是。繞了一圏,原來還是你,原來,老早之前就心悅你。」
眼淚止了又流,不能自制,她細細喘息,又搖起頭——
「沒有你沒有的那時才沒心悅什麼的,是我先喜愛你的,一直都是我,厚著臉皮討來,才不是你先的那時你只想跟別人飛蛾撲火,我、我很難過,很難過啊」
哭得像個淚娃兒,滿腔的委屈盡數發泄。
白凜看著這樣的她,心裡既甜又苦,天狐的心志再強悍也禁不住這般摧折。
「渡劫」原來是這般峰迴路轉的面貌,明知山有虎,還非常歡喜地上山,心甘情願以身侍虎,老虎若不稀罕他這一身香肉,他還會相當難受。
他身子晃了晃,突然朝她倒下,一招立即止住她的泣聲。
「白凜?!」秋篤靜本能地環住他,側過頭想看清垂在她肩上的那張臉。
「我像有些撐不住了。」他這話不算假,巫族大陣本不容小覷,再加上大太婆手裡那把烏木杖助陣,一束巫法白光打下,不光是皮肉痛,虛元也多少有所損傷。但,值啊!
他賴在她懷裡,被扶著重新躺落,嘴又被很甜蜜地封住,血氣張揚澎湃,猛往他口中灌。
他捧住她的臉,看進她猶然濕潤的眸底,低柔道——
「以前不懂,後來才記起,我的心花其實在你十六歲那年,就很奮力地錠開過,那是千年以來的頭一回你那一日救下湘兒,還抱著我哭,下凜然峰時,你回眸望我,笑著說自己是小捕快了,每月有二兩銀子,要請我吃酒靜兒,那時就心悅你、喜愛你,不是不愛,是一直懵昧不知」
女子清淚落到他面上,他湊唇去吻她頰上那些將落未落的濕意,舌尖一遍遍舔過,如小獸討溫存。見她臉紅眸亮,他嘴裡雖咸苦,笑得卻越發清俊。
「我想過了,闖巫族大陣,闖得過就能趾高氣揚跟一干老巫們討你。闖不過的話,就讓你見識見識天狐的真心。你只要十年,我要的卻是無數個十年,你若還是堅持「還君明珠」,那我這「渡劫」真就慘敗,渡劫不過,與其十年後心神俱碎,不如早早在巫族大陣里香消玉殞。」
什麼什麼心神倶碎又香消玉須的?
秋篤靜被他的用詞鬧得啼笑皆非,又因他說的話鬧得心裡直顫。
他說真的。
眼神帶笑卻很真很真,讓那漾在瞳仁里的笑意有股匪氣,狠得很。
她也捧著他的臉,去吻他太過清亮野蠻的眼,忍淚低語——
「好,就無數個十年,不要你走,我們我們就這樣,直到人死燈滅,又或是你「渡劫」成功。在這之前,我也都不走的,再不提什麼「還君明珠」,不管世道如何、人情如何,到底是纏定你了」
人死燈滅嗎
光聽就教他齒關繃緊,胸中鈍痛。
但,真有那麼一日,憑他之能之強之神通廣大,難道還扭轉不了乾坤?
將來之事,當要從長計議。
如今他索求的是她一心一意的相隨,要她拋下一切顧忌,不再言別。
他到底得到她的承諾,得到她全然敞開的心。
「你最好纏得緊緊的,再敢松放,我斷不輕饒。」翻身壓上她,貼在她耳邊惡狠狠吐息,撂完狠話頭暈了,又紅著俊龐很可憐地索吻
【第七章】
跟白凜滾上榻,儘管知道人不但在竹苑裡,且幾位太婆和竹姨都在外邊堂上,秋篤靜實也抵不住他糾纏的唇舌起先是憐他氣虛,他若能從她口中汲取生息,她哪裡還有顧忌,自然滿腔熱血全數奉上。
也不知怎麼變了調兒,汲息渡氣變成再純粹不過的唇舌纏綿,正因純粹,所以兩具身軀無比誠實,一個是綿柔發軟,春心濕漉;一個是熾火撩心,越發怒長。
秋篤靜心有顧念,還能扯著所剩無幾的意志勉強掙扎,但壓著她的天狐大人根本不管不顧,恨不得將她嵌進血肉內似的,吻得張狂,下手更是兇狠。
然而最後,天狐大人到底未能一逞私慾。
竹苑的主人選在一個非常「美妙」的時機踏進房裡。
那聲響雖細微,可纏在榻上的兩人皆耳力靈動,秋篤靜驚得大顫,他則是一愣。
就搶他發愣的這一瞬間,他家那口子已迅雷不及掩耳將他推開。
竹苑主人面上無波,撞見卻似不見,嗓聲倒柔——
「既醒來,也該出去吃點東西。」
「修行之體,無須飲食。」他冷淡道,眼角一瞥秋篤靜急攏衣褲,偏偏衣褲全糾結成團,一時難解,他乾脆一掀大被,把她兜頭罩臉全蓋妥。
「五穀雜糧粗淡,豈能滿足天狐口腹?」竹苑主人較他還冷淡。「自然不是喚閣下吃飯。」
意思是他既醒,守在榻邊照看的人也該退出。
他這才醒,就急著想把人從他身邊挖走嗎?
白凜深覺對方根本是算準時候進來的。
瞧,整個巫族村還真沒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