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前世今生
第33章前世今生
商隊抵達白龍堆的時候正好是晚上，暗淡的星光照在泛白的鹽磧上，就象一條條準備出擊的惡龍，隨時都有可能吞噬艱難跋涉的商隊。
不知道為什麼，剛一接近白龍堆的時候，令狐楚就莫名其妙地病倒了，先前沒有任何徵兆，就象突然在一瞬間身體就垮掉了一樣，讓馬龍和一盞燈都很費解。
沙漠中的行程在考驗著每一個人的意志力，也在考驗著每一個人的身體，之前都非常順利，越兒帶了足夠的水，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實行每人用水定量的規矩，因為缺水，很多人出現了虛脫，但只要及時補充了水就會出現明顯好轉，只有令狐楚是個例外。
商隊是在涼爽得接近於寒冷的晚上抵達白龍堆的，這裡地形比較複雜，稍微走錯就容易迷失在裡面，而且這裡的氣候也很複雜，天氣隨時都有可能會發生變化，長達數日的風暴沒有任何季節和預兆地都會出現，所以一盞燈要求商隊必須快速通過，不能進行任何地停留。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關鍵人物出了問題。
令狐楚不知道為什麼，一頭從馬上栽了下來，然後自己摸索著爬了起來，眼尖的加瑞看到了，急忙告訴了馬龍。
馬龍一抓他的手，大吃一驚，在每個人都覺得冷的時候，令狐楚的手居然火炭一樣的燙，「怎麼回事？你發燒了？」
令狐楚搖了搖頭，「沒事，扛一會兒就好了。」
馬龍拿出自己隨身的水囊，打開蓋子送到了令狐楚嘴邊，「來，先喝口水，我看你是太累了。」
令狐楚伸手擋開了，「沒事，我能扛得住，別管我，趕緊帶商隊先過去吧。」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幹嗎停下來？」
一盞燈發現了這裡有情況，急忙返回，「怎麼回事啊？」
「鄧大叔，子羽病了，能不能停下來休息一下，天亮再出發呢？」馬龍希望一盞燈能讓商隊停下來休息。
「不行！這絕對不行！商隊不能在這裡休息，趁著天好必須快速通過！把駱駝牽過來，讓令狐公子在駱駝上趕路吧，停不得啊，繼續趕路！」
一盞燈又命令商隊繼續趕路，然後還把幾個想了解情況的腳夫給罵了回去，「趕緊看好駱駝，瞧什麼瞧？滾回去！」
在沙漠里，嚮導的權力足夠大，尤其是在趕路方面，甚至能大得過首領，不過你家財萬貫還是功名顯赫，想要平安地過大漠，必須要聽嚮導的。
令狐楚扶著馬脖子站著，大口喘著起，臉上一陣發紅，「子駿，我沒事，你跟鄧大叔快速帶商隊向前，我在後面能趕得上的。」
「行了，別說話了，你在這裡坐一下，等商隊全過去了，我們跟在後面，你們，都跟著商隊走吧。」
馬龍把所有的人都打發走了，將令狐楚扶在一邊的高地上，指揮後面的商隊繼續前進。
「子駿，那邊好象有一個城，還有一個馬隊……」
馬龍大驚，轉頭順著令狐楚手指的方向看去，茫茫夜色里，除了一片白色的溝壑外，什麼也沒有，再看令狐楚的兩個眼皮有些打架，「子羽，你眼花了吧？我怎麼什麼也看不到啊？」
令狐楚詭異地一笑，「大哥，我不是用眼看的，是用心看到的。不是一個，是兩個馬隊，都是響馬，為首的就是咱哥倆，我們各自佔領了一個小城，然後打劫過往的客商……」
公元前119年，西漢武帝元狩二年，在這一年，驃騎將軍霍去病大敗匈奴，同時張騫第二次出使了西域各國，不僅帶回來了大蒜等西域作物，也帶來了絲綢之路的又一輪繁榮。也從那個時候開始，這條商隊來往不絕的道路上，土匪層出不窮，危害著來往的客商。
某年某月某日，深夜，某西域小城。
當第一聲撕肝裂肺的慘叫劃破夜晚的寧靜時，戰馬在嘶鳴，火焰在燃燒，睡夢中的人們不知道是哪裡的敵人攻進了城裡，匈奴還是漢人，或者是盤踞在深山或者大漠的土匪？
馬背上的人都蒙著臉，但凡抵抗的人都遭到了殘酷的殺戮，沒有抵抗的人都被驅趕出了家門，在瑟瑟的夜風中被集中到小城的廣場前，一個長發的兇悍的男子在那裡訓話。
「從今天起，這裡就是我統治了，我就是這裡的城主，你們每一個人，都是我的奴隸，放棄你們的抵抗，你們才能活命，膽敢逃跑或抗爭，死路一條，殺光全家！從今天起，這座城被命名為鷹堡，我就是這裡的堡主了！」
從那個時候開始，這座鷹堡成為了最大的馬賊窩點，這裡的居民們也開始了暗無天日的生活，伐木採石挖礦，青壯男子也不得不被迫被徵召進了他們的隊伍，這伙無法無天的匪徒不服從任何政權，以打劫過往商隊為最大的愛好。
在距離鷹堡三日路程的地方，另一座小城也被另一夥響馬攻佔，居民同樣被奴役，響馬頭子被命名為狼堡。
兩伙馬賊為了打劫商隊經常大打出手，互相攻伐，兩個城主也是時常結盟時常翻臉，明爭暗鬥從不停止。
有一次，一個和親的公主經過這裡，卻遭到了鷹堡和狼堡兩個城主的聯手洗劫，事後，狼堡主得到了和親隊伍里的珠寶，而鷹堡主卻得到了公主。在經過了一番失敗的抗爭后，那公主愛上了馬賊的頭子，兩個人真心相愛了。
災難也同時降臨，大軍攻了過來，兩個城堡里的百姓打開了城門，將攻城的官軍放入，裡應外合佔領了城市，響馬們紛紛潰逃，到後來，兩個堡主都被俘虜了。
據說本來一開始鷹堡主帶了公主逃入了大漠，但公主口渴難忍，堡主冒險去水源尋水時被埋伏在那裡的官兵抓住了。
當鷹堡和狼堡的馬賊頭目同時被斬時，他們許下了來生要做兄弟的誓言，但鮮血染紅沙地時，一場鵝毛大雪降臨在了大漠上，臨死前，他看到了公主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在為他送行。
「子駿，你知道咱們的前世是什麼德行嗎？」
令狐楚轉動著眼睛，有氣無力地問。
「我管咱前世什麼德行呢，反正這輩子你小子可欠我太多了，又害我走在商隊的最後。」
「商隊呢？」
「都過完了，你小子醒的還真是時候，我還打算把你綁在馬背上呢。」
「不用了，我沒事了，」令狐楚抬起頭，東邊的天光微微發亮了，「我剛才看到我們的前世了，唉，罪孽深重啊，我終於知道我們兩個為什麼要當護衛了。」
「為什麼？」馬龍一邊打開水囊塞子，給令狐楚灌了兩口水，一邊猜，「你不要告訴我，上輩子我們兩個是他娘的土匪吧。」
令狐楚笑了笑，「沒錯，還是那種窮凶極惡的馬賊，殺人越貨，**擄掠，無惡不作，所以這輩子讓我們保護商隊，這是贖罪。」
「還看到了什麼？」
「笑玉。我欠她的，上輩子欠，這輩子還在欠，上輩子她是個公主，去和親的路上被我劫了，記得後來她說，我給了她短暫的幸福，再然後，咱們兩個就被砍頭了。」
馬龍哈哈大笑，「你是發燒燒糊塗了，還是這麼短的時間就做了一個春秋大夢啊？也別說，你們兄妹兩個都挺能做夢的，越兒的夢帶我們從長安到了君士坦丁堡，不知道你的夢有沒有什麼用。」
「那我有沒有說夢話？」令狐楚問。
「有啊，說了很多情話，我可都聽到了啊！」
「你就蒙人吧，我可是從來不說夢話的，除了吃吃喝喝，其他什麼也不說。」
「你就嘴硬吧，看你這德行，我就知道你緩過勁來了。」
馬龍先站起來，向令狐楚伸手，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怎麼樣？可以趕路了嗎？」
「走著，沒問題啦！」
兩個人翻身上馬，沿著商隊的腳印追趕了上來。
此時商隊在前面某個地方停住了。
「哥，哥，你怎麼樣啦？」越兒鞭打著白橐駝向回趕，臉上一片焦急，當看到哥哥趕了上來，稍微緩和了一些，「你嚇死我了！」
「沒事，我就是有點累了，歇了下就好了，放心吧。」
令狐楚看了一眼越兒身後的布里奇特，心裡一陣暖意，還不錯，這兩個丫頭還都知道疼自己，突然她有想到了笑玉和西琳，如果她們在，又會怎樣呢？
「商隊不要停，繼續前進！」
前邊又穿來了一盞燈的催促聲。
「繼續前進吧！」
越兒又調轉駱駝，向隊伍的最前方趕去，邊趕邊命令，「繼續前進，都動起來，繼續跟隨嚮導前進！」
太陽很快出來了，先是驅散了夜晚的寒意，接著照亮了前方的路，白色的鹽磧又開始晃人的眼睛，令狐楚又想到了大雪后的北方草原。
商隊終於離開了白龍堆，馬龍陪著令狐楚走在商隊的最後。
兩個人一起向後張望。
「還別說，我好象真的也能看到一座城呢，城頭上還有狼頭旗呢。」
「子駿，要是天下大亂，你會不會去做馬賊？」
「那等到天下大亂再說吧，我還是更願意在太平盛世做一個普通的護衛。」
「可當護衛給不了我的公主自由和快樂，還是馬賊好。如果太平盛世需要用犧牲皇帝女兒的幸福來換，我倒願意天下大亂！」
「真的天下大亂了，你還有心思作遊俠嗎？」
「那就等天下大亂再說吧！」
「哈哈哈哈……」
白龍堆在他們的笑聲中慢慢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