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女子似乎在氣那倆位衛兵不通事理,一偏頭瞥見商慈,她明顯愣住,眉頭微微皺起,似在回憶什麼,片刻后,她走過來問:「你是不是巽哥哥的那位師妹?」

商慈也認出她是之前被巽方救下、在景華山莊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孩,只不過兩年前那尚顯青澀的少女,此刻已束起了婦人頭,儼然已嫁作人婦,按理說此刻應該寒暄一番,可她現在一點也不想說話,聞聲只點了點頭。

「我聽說巽哥哥被關進了大牢,到底是因為什麼?」

商慈現在整個人都是混亂的,她滿腦子在想,師兄在牢里會不會受苦,會不會遭受私刑,她早就聽說順天府為了逼問犯人,會動用一些非常手段,從那地方出來,不死都得脫層皮……

莘玥久不見她回應,看見她緊抱著胳膊、茫然失魄的神色,嘆口氣:「以後你若有什麼困難可以來城南薛家找我。如果巽哥哥能平安離開這順天府衙,抑或是有什麼不測……都請你能告訴我一聲。」

商慈依舊低垂著腦袋,怏怏地沒有任何神采。

莘玥走後,沒多久,順天府牢的大門忽然打開,商慈驟然抬頭,睜大眼睛,只見正是巽方大步走了出來。

「師兄,你終於出來了,他們沒把你怎麼樣吧?」商慈跑過去,上上下下地把他檢查了遍,連指頭也沒放過,她聽說過有些黑心獄吏就喜歡夾人手指,就這一會功夫,她就在腦中腦補出十大酷刑來了,巽方要再不出來,她自己就要先把自己嚇倒了。

她接連失去了師父和小師兄,師兄現在就是她唯一的親人,若他再出什麼意外,她真的難以承受。

面前的人唇色慘白,眼睛通紅,好似被關進牢里受折磨的是她,巽方心疼地用指尖觸了觸她的臉頰:「不是讓你在好好在家裡等著么……」

商慈吸了口氣,想要分辯什麼,卻聽面前的人笑了:「我也是犯傻,你什麼時候聽過話,來了也好,隨我進宮。」

巽方如是說,連衣服都來不及回府換,直接問衙門的人借了馬車,帶著商慈一起朝皇宮的方向趕去。

顛簸的馬車之上。

商慈有些惴惴不安地問:「師兄,咱們現在進宮真的沒事嗎?」

小心眼如蕭懷瑾,那傢伙會不計前嫌,對師兄網開一面?她真的不信。

巽方翹起唇角,眸中微光閃爍:「你真的以為他們謀反成功了?」

商慈一怔,喃喃地問:「難道不是嗎……」

「如果他們真的謀反成功了,現在出現在你面前的就是我的屍首了,」巽方微微坐直了身子,被關在牢里一上午,那順天府尹和他也算有點交情,沒有叫人動用什麼私刑,但牢里潮濕陰冷的環境真是夠嗆,潔癖如他,不願意去碰那不知下面有多少鼠仔蟑螂的草席,只是靠牆站著,一上午的時間,腰背難免有些酸麻,他左右活動了下肩膀,道,「是皇上剛才下詔到順天府,命他們放人。」

商慈眼中閃過激動好訝然的光:「皇上他沒死?」

一個時辰之前,皇宮大殿內。

蕭懷瑾撐著腮,半眯著眼,掃視著台階下垂首的文武百官,身旁的太監在宣讀他事先擬好的所謂先帝遺詔,等公公念完最後一個音節,合上詔書,蕭懷瑾撐坐起身子,其低沉的嗓音在空曠的大殿內迴響:「都聽清了嗎,你們有誰還有異議?」

百官們竊竊私語,卻沒有人敢上前,當這個質疑新帝的出頭鳥。

「朕有!」

一聲平地而起的低喝聲傳來,側門被打開,一道明黃色的身影緩步邁入了大殿。

蕭懷瑾不可置信地看著明明已經死去的皇帝,完好無損地站在他面前,目光凌厲,不怒自威。

「你……」蕭懷瑾只覺得喉嚨像是被人扼住,喘不過氣也說不出話,他明明親眼看到他被蕭懷崇一劍刺穿了心臟!他怎麼會還好端端地站在這兒!

不,他當時並沒有完全地看清床上那人的面容,當時光線昏暗,那人躺在皇帝的寢宮龍床上,身穿龍袍,身形又和皇帝極其相像,所以他理所當然地以為皇帝已經被殺。

他竟然在如此關鍵的環節,出了這麼致命的差池!

不過,他還沒有全然慌亂,他掃視著大殿,那些蕭懷崇安插的精兵所在之處,直到看見那些侍衛不知何時已被換上了皇帝的御林軍,他才絕望地跪倒在地。

這一刻,他所有的風度和優雅盡失,只能像狗一樣匍匐地跪在地上,冷汗涔涔地滲出額角:「皇、皇上……」

「混賬東西,謀逆你也敢?」皇帝抬腿,朝著他胸口就是一腳,蕭懷瑾被踹翻在地,連動都不敢動。

皇上自問待他這庶弟不薄,儘管他性情特立獨行,性格乖僻,終日拈花惹草,不務正業,他也只當是他被慣壞了的孩子,沒想到浪子的形象儘是偽裝出的表象,他竟然處心積慮地在打皇位的主意,並且為這事籌備謀劃了近十年。

乍聽皇上駕崩,朝廷上下一片嘩然。大皇子有疾抱恙在身,無法繼承大統,先帝遺詔命端王暫掌皇位,文武百官都還未從這變故中緩過神來,只見被傳暴斃的「先帝」陡然出現,怒斥端王篡位謀逆。

百官紛紛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又是一番如何斥責端王大逆不道,又是如何向皇帝表忠心,醜態畢現。

「你是說皇上事先都知道,故意演了這出瓮中捉鱉的戲?」商慈覺得腦袋有些轉不過來彎,「可是蕭懷崇的那些兵呢,現在京城的兵權可都是掌握在他手中啊。」

「你覺得蕭懷崇為什麼會幫六王謀反?」巽方反問她。

商慈想了想,道:「因為他二人是一母所出的同胞,而皇上並不是。」

巽方笑看著她,嗓音清潤:「這還不夠。」

商慈沉思了下,是啊,人家王爺當得好好的,有妻有子,憑什麼因為別人的一己私慾,連性命也不顧了,去謀反?儘管那人是他的親弟弟。

「你還記得肅親王府的煞局嗎?」巽方沉聲問。

商慈當然記得,若不是從蕭懷崇的掌心看出他身受煞局,她不會那麼容易脫離那尼姑庵,如果不是順利幫蕭懷崇破了那子孫煞局拿到了一筆不菲的酬金,她也不會那麼快能在京城立足。

想到這,商慈陡然靈光一閃,王府的布局都是宮裡御用的能人巧匠建造的,肅親王府建造十年,那煞局也了十年,說明從王府建成之時,那煞局就是存在的。

「難道這煞局是皇帝暗中屬意?蕭懷崇因為知道了這事,憤恨之下,所以才決心幫胞弟造反?」

「沒錯,」巽方側望著她,「然而他臨時倒戈了,皇上將計就計,仍然派他去北伐,從頭到尾,都是演給蕭懷瑾看得一場戲。」

蕭懷崇居然倒戈了,商慈再次被驚到:「為什麼?」

「因為我告訴了他煞局的真相,那隻裝著屍嬰的木匣子是蕭懷瑾派人放置在王府房樑上的。」

商慈保持著微張著嘴的姿勢,為了把蕭懷崇拉到和自己統一戰線,蕭懷瑾竟然不惜對自己的親哥哥下煞局,她對這位六王爺狠毒手段的認識著實又加深了一層。

商慈還是有些不明白:「為什麼皇上不直接以謀逆罪拿下六王爺,非要等到他起兵攻入紫禁城,布下這麼一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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