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震驚
從陸府回去時顧芸已經沒有了先前來時的趾高氣昂了,她紅著眼用手絹抹著淚,跟在顧瑤身後,低著頭不敢看任何人,之前她雖然一直說自己是被人推了,不小心才拉住了陸秀,害的她落水的,只是這裡終究是陸府,並沒有人瞧見有人推她。雖然陸大夫人並沒有說什麼,但終究還是著落在她身上了。
顧大夫人也是氣惱非常,好容易能與陸家議親,能夠得到陸家的幫助,待貴人來吳郡之時能夠得到看重,如此顧家也不會再擔心局限於吳郡,受制於陸家與朱家了,可是現在只怕不那麼容易了。
她陰沉著臉,直到回府,才冷冷看著顧芸:「你與我回房去,不到我讓人喚你不得出來!」這是要禁足了。
顧芸低聲抽泣著:「諾。」帶著侍婢回去了。
顧瑤想陪著大夫人一起回房,也被大夫人攔著:「……你妹妹自來任性驕縱,便是惹了這麼大亂子,只怕也不知悔改,你去幫我說說她,讓她安生待在府里,不得再出去惹出事來。」顧瑤乖順地應著,跟著顧芸一起走了。
待她們都走了,大夫人臉色變得越發難看,她轉過臉,看著還遙遙站在驢車邊低著頭的顧沅,語氣里全是冰冷:「你是說她知道我要把她許給陸家二郎?」問著先前跟顧沅去玉台的侍婢。
侍婢忙點頭,低聲道:「沅姑子知道那一處是陸家郎君所住,還與婢子說,讓婢子轉告夫人,若是還要將她許給陸二郎,會……會惹來大麻煩……」她聲音越說越小,只怕顧大夫人當場發落了她。
顧大夫人覷著眼,看著聘婷而立的顧沅,目光幽深陰冷:「要把她許給陸二郎這事連阿芸和阿瑤都不知道,府里更是無人知曉,她竟然知道得清楚,連陸家的內院都識得,還真是了不得!」
她轉過身向著內院走去:「去,讓她過來,我有話要與她說。」
顧沅進了內堂,給顧大夫人行了禮,便垂著眼帘不發一語,任由大夫人的目光上上下下審視著自己。
顧大夫人仔仔細細看著眼前這個小姑子,她在顧府里住了好幾年了,卻始終無聲無息,從不會主動前來問安,不是她讓人喚她,主院的門她都不進,彷彿是個影子一般活在這府里。所以陸夫人來說陸二郎親事的時候,她想到的是這個毫不起眼的孤女,想著就算把她許給了痴愚的陸二郎,她也不敢反抗也不能有異議,只能順從吧。
可是她這次看走眼了,想不到這個小姑子身上竟然還有這許多能耐,能夠知道這麼多事,甚至連沒發生的事都知道了,作為吳郡四大世家的當家夫人,她能感覺到,這一切絕不是巧合!
「坐吧。」大夫人終究開口了,語氣里有著從未有過的和藹。
婢女們將榻席放在了顧大夫人的下首,那是貴客的位置,並不是顧沅這個身份卑微的旁支孤女能坐的地方,但是顧大夫人就是這樣示意的。顧沅也沒有推辭,柔順地斂了衣裙在榻席上踞坐下,雖然恭敬,但依舊是腰背挺直,並沒有卑微之意。
在侍婢端來的銅盆里洗了手,顧大夫人拿著銅鈸子撥弄著青釉博山爐里的香餅,慢慢道:「說說吧,阿芸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顧沅望著這位雍容華貴一臉平和的貴夫人,她兩世為人,對這位夫人的手段知道地再清楚不過,看似寬厚仁慈,卻是心狠手辣,前一世看到顧沅的美貌,果斷將她送給了馮文起,還能一直籠絡著她讓她以為顧家始終待她親和,顧府上下三房這許多女眷,無一敢不服她的掌控安排,這樣的人豈是好相與的。
她依舊垂著眼:「阿沅有預知禍福之能,今日看出阿芸面色不善,似有麻煩之事,故而說與阿芸知曉。」跟前一世一樣的情形,她自然早已清楚會發生什麼。
「預知禍福?!」大夫人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阿沅一個小姑子竟然能有這等能耐,為何你在府里這些年,我卻從不曾聽說?」
顧沅平靜地道:「阿沅自幼便通此術,只是當時年歲尚小,並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又懼怕得很,故而一直不曾說出來,便是身邊伺候之人也是一概不知。」她料想顧大夫人不會放過查問陳媼與阿蘿她們,索性堵死了她的想頭。
顧大夫人眼神緊了緊,笑得輕蔑:「不過是一時湊巧說中了,也敢說能夠預知禍福,阿沅好大的口氣!」
顧沅清清淡淡地笑著:「夫人已經信了。」她說著,抬眼直視顧大夫人,目光清冷直透人心。
顧大夫人一怔,氣極反笑:「好大膽的小姑子!」
「夫人所求不過是能與建康皇族世家結交,」顧沅並不懼怕,侃侃而談,「阿沅倒是有法子。」
她竟然連此事都知道!顧大夫人這一下是真的變了臉色,死死盯住顧沅,吐出一個字:「說!」
顧沅一笑:「阿沅能預知禍福,自然也知道此次端陽龍舟之事。」她停了停,看著顧大夫人難看的臉色,「貴人此次自建康遠來吳郡,怕是不只是為了看龍舟競渡,更是另有他事才對。」
顧大夫人急忙問道:「何事?」
顧沅笑了笑,卻是搖搖頭:「阿沅所知不多,只是知道貴人此次來是卻是為了尋銅鐵之礦而來。」她望定顧大夫人,「若是夫人肯舍了婁縣那座銅井,將它獻與貴人,豈不是兩全之策?」
顧大夫人此時已是面如死灰,她真的相信顧沅什麼都知道了。連顧家私下與朱家合開的遠在婁縣的銅井都知道的清楚,這絕不是能夠打聽出來的消息,她竟然真的能夠預知禍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