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正氣歌破枉死怨念,閻王殿終見鐵面青天
君千殤獨立望江台上,耳畔無聲,彷彿世界已棄他而去,哀莫大於心死,沒有驚天動地的哭泣,卻能聽見心碎的聲音,萬分的悲傷后不是瘋狂怒吼,而是安靜到極點的寂靜。
望天關,人獨泣。
「走吧。」君千殤率先而行,大踏步的向著冥殿方向走去,他需要一個解釋,更需要一個答案。
「走?」黑白無常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對方的反應太不正常了,不應該瘋狂掙扎,淚流滿面嗎?可偏偏這種詭異的寧靜讓他們心中發毛。
黑白無常急忙的跟上他的步伐,過了奈何橋,前方出現一座巨城,高百丈有餘,黑壓壓一片,城中怨煞之氣瀰漫,如那烽火狼煙衝天直上,又如那饕餮巨口擇人而噬。
烏黑色的城體,牆面沒有拼接,光滑如鏡,更沒有刀削斧鑿的痕迹,整座城池渾然一體,城門上掛著一塊烏黑色牌匾,上書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枉死城!」
白無常急忙跑到前方道:「您慢點走,此城中俱是些橫死之人,凶煞之氣非同一般。」
君千殤的面色沒有變化,仍舊快速前行,如若不能破開心中謎團,活著何意?死又何懼?
進入城中,燈紅酒綠,車水馬龍,一片欣欣向榮,繁華之景,只是在此時的他眼中,繁華煙雲不過一場夢耳。
從城中走出一少婦,略施粉黛,朱唇微張,一雙桃花眼,芊芊楊柳腰,胸前不著幾片薄紗,誘人春光乍泄。
「呦,哪來的帥哥?不如共飲一杯如何?」女子朱唇輕啟,顧盼生姿,欲拉君千殤。
「爛貨,滾一邊騷去。」白無常跑了過來,厭惡的道。
對於白無常的話語女子絲毫不在意,自顧自的來拽君千殤,白皙的肌膚吹彈可破,胸前兩點櫻桃更是若隱若現,讓人忍不住一探究竟。
「啊!」
女子嬌媚的臉上頓現恐懼之色,因為她的手碰觸對方的剎那,一股灼熱之力反撲,她的手如雪般極速融化,她感覺摸到的不是一具魂,而是一爐燒紅的烙鐵,更加可怕的是對方身上似乎有一種可怕的魔力,不斷吞噬她的魂。
少婦臉上嫵媚之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猙獰,餘下的一條殘臂扯掉了蓋在臉上的麵皮,露出坑坑窪窪的臉頰,身上白皙的肌膚不見,烏黑的軀體上長滿了白色的蛆蟲,惡臭撲鼻,聞之欲嘔。
「完了完了。」白無常的汗水從臉上吧嗒吧嗒的往下流淌。
「怎麼辦大哥?」黑無常也嚇的不輕,六神無主的樣子。
枉死城中都是一些壽命不到慘遭殺害之人,這些人胸中憋悶一口怨氣而死,又因不到死亡年紀,故而只能呆在枉死城中,等到了死亡年紀才能入奈何橋,喝孟婆湯,開始新的輪迴。
城中人並不知自己死了,在枉死城中都還保持生前的模樣,欺騙著自己繼續生活,這是一條規矩,從來沒有人打破,更沒有人敢打破。
「還能怎麼辦跑吧!」
黑白無常二人撒腿就跑,路過君千殤身旁,左右相拽,白光現,罩其身,無法靠近,惡魂當空依然面色木然,無喜無悲,如匆匆過客,失了神,傷了魂。
黑無常朝著白無常問道:「咋辦。」二人中白無常是老大,所以有重大事件多是白無常做主。
白無常一咬牙道:「兄弟你怕不怕死?」
黑無常道:「怕,但我一切聽大哥的。」
白無常似是做了重大決定道:「既然如此咱哥倆今天就拼了,會會這些孤魂野鬼!反正都是鬼,誰怕誰?」後面一句明顯是給自己壯膽子用的。
白無常頭頂高白帽,手中一把招魂幡,頑孽的鬼臉難得正色一回,長長的舌頭伸出嘴外,嚇唬別人,也壯一壯膽氣。
黑無常長的略微矮些,手中一根哭喪棒,五短身材,一張黑臉如包公在世,謹慎以待。
少婦之事就像一根導火索,整個枉死城產生了巨變,惡鬼翻天,群魔亂舞,有缺頭的、有無手的、有腐爛的、有少腿的......
在眾多惡鬼之中,一滿是蛆爬的怨婦陰森道:「我們好久沒開葷了,就是不知鬼差的味道如何。」
白無常咒罵道:「你個不長眼的,爺爺的肉也是你能吃的?速速讓開饒你們不死,否則定叫你們下十八層地獄,受剝皮油炸之苦。」
君千殤的步伐移動,雙目無神,葉傾仙的死對他衝擊太大了,茫然的行走在鬼道之中,聽不到陰風怒號,看不見萬鬼嘶鳴......
怨婦架著陰風,五指放大,籠罩三人,欲將三人一網打凈,在怨婦的身邊早有許多按耐不住之鬼洶湧而上。
黑白無常望著滿天的鬼影頭皮發麻,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他們已經做好了拚命的準備,由於過度緊張,手心都是汗液。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忽然一則充滿浩然之氣的詩詞入耳,其音清冽,蕩氣迴腸,只見原本雙目無神的君千殤白衣勝雪,一朵潔白的花朵在額頭之處隱隱浮現。
「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
沛然之氣,震動日月山河,浩然之氣沖入九霄,如筆直利劍,生生破開了數千年的陰霾,為這黑暗的枉死城帶來了幾千年來第一縷光明。
他的腳步不曾停下,他的詩詞朗朗而出,他的聲音穿雲破霧,聖潔之意瀰漫,天空之中漂浮的惡鬼停止了動作,靜止在原地,目露思索之色。
腦海中浮現的是曾經的過往,是最美好的回憶,一首正氣歌,喚醒了鬼念中的一點人性,惡醒鬼不覺,善念從今始。
黑白無常相視一眼,頗有種劫後餘生之感,一摸後背都被冷汗打濕了,二人虛脫了一般坐在地面上,大口的喘著粗氣。
過了枉死城,忽見前方一巨大宮殿,樓閣高聳,遮天蔽日,氣勢恢宏,巍峨壯觀,殿門古樸大氣,門口威凜凜的站著兩個獨角夜叉王,相貌醜惡,豬嘴獠牙,手持一把黝黑鋼叉。
門高百尺,古樸的大門兩側有兩根盤龍玉柱,上刻一副對聯:「是是非非地,明明白白天」。
夜叉王見是黑白無常到來,似是早有準備,打開殿門,三人進入其中,大殿中一中年人負手站立,四十歲左右年紀,面生三拳三角眼,一雙眉眼怪雙輪,色青黑而又英氣,狀貌奇醜,八分像鬼,三分像人,額頭一隻月牙印記。
三鍘清君側,鐵麵包青天!
「參見......」閻王一見對方長相,面色大變,下意識的就要朝拜,到了一半又停了下來,搖了搖頭,嘆息一聲,似乎有頗多無奈之意。
君千殤一眼就認出眼前之人,不是包龍圖又是何人?對於後者的為人他還是十分敬佩的,執了個後輩學生禮問道:「學生洛陽書生君千殤,無故被拘地府,能否請先生解惑?」他敬仰包拯為人,又都是孔子門生,故而只以先生尊稱。
閻王見對方叩拜,急忙的閃到一旁,似不敢受拜,望著君千殤的臉龐久久不語,半晌才是道:「我知你心中頗多疑慮,但我無法為你解答,這個答案只能靠你自己去尋找。」
君千殤的心中愈加震撼,深知此事必然藏有諸多隱秘,其因有三,第一在他進門時閻王初見他面相滿臉驚愕,更欲朝拜於他,第二包拯為人光明磊落,從不做違心之事,但目前卻是遮遮掩掩,顧左右而言他,第三自己以學生之禮相拜,他滿臉驚恐之意。
此事太過蹊蹺,整理了一下思緒君千殤問道:「先生磊落一生,剛直不阿,為天下學子之楷模,後世敬仰之人物,昔年先生具有大無畏勇氣,以微末身份,敢判帝皇家事,如今學生雖一介布衣,自認正直,未做過半件欺心害人之事,古有雲天數難測,學生寒苦之身,死則死矣,為何葉傾仙亦然?是否過於蹊蹺?」
包龍圖後退半步,臉上掙扎之色越加濃郁,他為人耿直,眼睛里更是不容半點冤孽之事,只是此事太過重大,他不得不遲疑。
君千殤正氣浩然,接著道:「先生之舉亦帶有諸多疑點,學生不畏死、怕死、懼死,只求死的明明白白,死的心安理得,望先生垂憐。」話畢深深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