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如梭光似箭,回首望時已百年九

日月如梭光似箭,回首望時已百年九

「天下人么,本便是如此。」

媚娘垂下眸,淡淡道:「男子是不會老,不會死,不會錯的。但有男女私通,那便是男子先行動手,女子也總是有個不檢點不自愛的過失。若有女子未嫁,那便必是心裡有了什麼毛病。若有哪一家的,子嗣不順,那必是女子不得有孕……都總是如此的。」

明和聞言,卻眨了一眨眼,好一會兒才憤憤然道:「可此番之事,娘娘卻也與那言官從無糾葛啊!何況他不過一介從六品的芝麻小官兒,怎麼就能將死了的事情,全都栽到了娘娘頭上?」

「那……多半就是惡人先告狀,心虛多張揚了。」

媚娘淡淡一笑,合了起書冊來輕道:「看來,這一家子,是背地裡做了什麼對不起本宮的事情,所以要搶在本宮與天下人都察覺之前,先行來一個哭冤記,這樣等到本宮查出來他們做了什麼事之後,也就好說嘴了。」

明和一怔,好半晌才道:「娘娘,會這樣么?」

「為什麼不會?」

媚娘不答反問:「孫子計稱天下無敵,難道就都是憑空而得的嗎?哪一項哪一樁,不是從他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里得出來的結果?」

明和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搖一搖頭,嘆息道:「這些人,也真是瘋魔了……卻是為何呢?娘娘不是個好娘娘么?不是能為天下萬民帶來福祉么?」

「本宮的確是個好皇后,也的確是為天下萬民帶來福祉了。可是呢……明和呀,你卻忘記了一件事,本宮終究是個女子。於這天下間的許多男子而言,一介女流之輩這等能幹,便不是什麼好事了。」

媚娘再勾唇淡淡一笑,說破了要因。

立時,明和點頭,嘆口氣道:「娘娘這一說,明和倒也明白了七八分……那,接下來是不是要讓狄大人,往這些事情上查一查了?」

「不必。懷英那般的人物,如何會想不到?你只等著他的好消息便是。順帶也提醒著些兒治郎,叫他稍安勿躁畢竟是自己親手挑出來的人,多看一看,總是不錯的。」

事實上,媚娘所料,卻也分毫不差。

同一時刻。

京西橫死的從六品言官家中。

看過了那言官府內情狀,又入了書房,查驗過那些被吃了一半的所謂延年藥丸,一身精肅的狄仁傑轉身走出來,對著那院中從從堆堆,分做好幾處各自群立著的素衣女子們掃了最後一眼,搖頭,嘆息著與同樣一臉無奈的韋待價走了出來。

「如何?就說這是樁難解的無頭公案罷?」

韋待價看著這般無奈的好友,不由道。

狄仁傑卻是一揚眉:「什麼叫難解?事態明晰如此,直管擬了文疏,上呈主上便是,哪還有什麼可稱難解之處?」

「你啊你……就是一副愣性子!」

韋待價嘆口氣,搖頭斜睨著他,低聲道:「你以為怎麼就會想起來叫咱倆來查這案子的?不還是因為這樣的事情,傳了出去,實在有失朝廷臣員的臉面……」

「他自己都這樣不知檢點了,何曾還顧及過朝廷臣員的臉面?何況此事如今已然往皇後娘娘甚至是太子殿下身上套上去了。韋兄你且告訴我,是區區一個無知好色的庸碌官員的臉面要緊,還是我大唐朝局的安穩要緊?」

狄仁傑正色一問,卻叫韋待價一時無言

這些年來,他雖一發為朝局之中那些寒心之事磨得失了當年的熱血豪情,可無論如何,他還是知道這些輕重緩急的。

所以,他沉默了片刻,就立時輕道:「那你的意思……」

「要報,這是肯定的。而且還必須藉此良機,查一查,這位王大人手中,是不是還犯著些別的什麼事兒。最要緊的,便是看看他是不是暗中有過什麼不利於皇後娘娘或者是太子殿下的所作所為。」

狄仁傑如此一言,卻叫韋待價愣了許久,不過很快,他也便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這太原王氏一族一直把這死人的事兒往皇後娘娘身上扯,是因為他們暗地兒里做了些不該做的事兒?」

「否則的話,就憑一點兒廢后王氏的舊仇,我還真是想不出,到底有什麼可以讓他們能與皇後娘娘這般正面相抗的理由畢竟這種大門大戶,向來以清流自居,又怎麼肯陷入這等事情里,讓別人有機會污了自己的形象?」

狄仁傑冷笑一聲。

韋待價想了一想,倒也點頭道:「你這一說,倒也是有幾分理畢竟那廢后王氏於族中,如今已是全無近戚。而且主上雖然專情於皇後娘娘一人,可太子殿下年歲尚幼,未必他們便不想藉此良機,再一圖後宮三立之局。而且這些大門大戶的比誰都明白,無論是好是歹,但凡是涉入了這等宮闈之爭中,他們最最看重的名聲,便總是等同被抹上了污點。所以向來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這麼一說……還真是呢!若非心虛,如何要往皇後娘娘身上丟黑墨?是得查一查。」

見他也這般以為,狄仁傑也算是鬆了口氣,兩人又說了幾句之後,便各自離開。

……

大唐顯慶三年十二月中。

鬧了整整一個月的從六品言官橫死案,總算是在大理寺的再三鑒證之下,有了個出乎意料,而又讓整個太原王氏一族,甚至是所有氏族都頗為尷尬的一個答案。

「你說什麼?」

早朝之上,早已經李德獎秘報,知道了些答案的李治,還是忍不住挑起眉:「你說……這六品言官……」

「回稟陛下,王大人生前喜服所謂仙丹長生不老之葯,此物其實多為燥熱虛旺之物所製成,故服后多有欲妄念。兼之王大人平素便性好漁色,亡故之日,又有新得美妾之喜,與人相爭之怒兩事相激,多服了幾丸,便橫死當場。與人無干。此為大理寺著內醫細察之證,與那王大人臨終之時,侍服其側的長子親口所言,可為鐵證。」

狄仁傑聲如擊磬,清清朗朗,卻叫那些之前一直叫囂著要徹查內外的王氏官員,個個灰頭土臉,在其他各姓官員怪異的目光下,低了頭去,不再言語。

李治一雙如寒夜星芒的眼睛透過白色珠簾,徐徐掃了一遍階下,然後才慢慢道:「如愛卿所言,這王從耀,其死之事卻與他人無半點兒關聯?那又是為何,之前諸臣所上奏本之中,頗有許多言之鑿鑿,直指此案內情隱晦,竟與內廷有所關係的?」

李治此言一出,那些王姓官員里,有幾個全都變了色,正待搶著出列來說幾句場面話兒,卻被狄仁傑一句話定住了身子:

「不知陛下可曾聽說過一句話兒,叫做賊心虛的沒有?」

李治配合地挑一挑眉:「狄卿此言,似有意指這王從耀之事,是有人想往後廷之中……」

他不再多說,因為狄仁傑已然點了點頭,極為肯定地道:

「回稟陛下,正是如此。此乃臣於罪官王從耀府中所搜出來的物證,與他幾個小妾,與其親子所畫押的口供罪官王從耀,借己身為言官,可輕近朝廷公冊之便,曾多次擅改公冊之中許多字句言語。其之意,均在抹污當今皇後娘娘鳳名。更要將廢后王氏之死,全數按在如今的皇後娘娘頭上。」

此言一出,立時滿朝嘩然,那些個變色的王姓官員,便紛紛跳出來,口沫橫飛地指責他胡言亂語!

而狄仁傑卻是一派坦然

他又怎麼能不坦然呢?鐵證如山,那些王從耀親自篡改的公冊與記錄,驛報與內聞,都是做不得假的。

更何況,還有他自己手書的幾封向廢后王氏的母族邀功的密信在其中呢!

結果,自然是沒有懸念的。

當那幾封王從耀的親書密信,與足足費了八名金吾衛才抬上來的,滿滿四大箱儘是他親筆字跡的篡改公冊記錄,驛報內聞等物呈上來時,所有的臣員們,全部都沉默了。

而李治的臉色,也越來越冷,越來越肅然了。

沉默,長久的沉默。

接著,一聲輕哼,一揚手,那些被李治捏得變形的密信與口供,「啪」地一聲,全數被丟在了階下!

立時,早已嚇得股慄背寒的諸位大臣,齊呼息怒,整刷刷地跪了下來!

沉默。

還是長久的沉默。

足足一刻鐘的時間,一句話,才從李治的齒縫之中擠了出來:

「狄仁傑聽旨!」

「臣在!」

「朕給你十日之期,限你十日之內,查清所有與此案有關的相關官員,上至一品王爵,下至販夫走卒,你均可憑朕御賜金令,立時拿取!堂堂大唐皇后,豈可為一番臣員私心所污!此案要查!而且還要一查至清!朕要看看,到底是哪些個膽大包天的混帳東西,居然敢如此污辱朕的皇后!」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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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三帝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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