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如梭光似箭,回首望時已百年十四
媚娘眼看著李治左手抱李弘右手抱著那隻雪狻猊,興沖沖地走進來,不由一笑道:「今日這般好心情,莫不是有什麼好事?」
李治聞言,眉頭一挑,但笑不語,只把對著她直叫喚的李弘放下,再隨手將那隻雪狻猊一道兒丟入她懷裡,任它摔得七葷八素半天過不來勁兒的,然後才輕道:「有結果了?」
「什麼有結果了?」
這一次,媚娘卻是真的怔住了。
李治想了一想,卻搖頭道:「罷了,問你你也不知道。便就此罷!」
媚娘被他這一句話帶得沒頭沒尾地,可想想他向來不會讓自己難為,便也隨他去,然後又道:「懷英那裡,可有什麼迴音?」
脫了靴子盤了腿,坐在榻上看著李弘逗著那隻小狻猊玩得歡的李治,想了一想卻道:「估摸著是快了。」
「那隻怕便得讓德獎跟上去了免得叫他再吃了大虧。」
李治聞聲一怔:「你是說……」
「對啊,那些人,總是心裡懷著事兒的。萬一若是被他們知曉懷英現在所為,十有**是要對他下手。」
媚娘點一點頭,輕聲道:「何況此番紀王殿下吃了這般大一個虧,他若不尋些顏面回來,卻不像他的所為了。」
李治嗯了一聲,點一點頭,隨手使壞地將李弘后衣領一拉,把他連人帶寵一塊兒拉倒,看著兒子哇哇亂叫的模樣樂了一陣,才肅色道:「你說這個,我也想了。所以從一開始,風雲兄弟便跟在他身邊。他們也歷練了不少年了,總是沒什麼大事的。」
媚娘聞言倒也不擔心了,點頭嗯了一聲,便由著他抱自己入懷,好好看著兒子奮力爬起來,抱著那小狻猊就在榻上坐正,對著他父親吹鬍子瞪眼的不高興。
說吹鬍子,其實卻有些不當畢竟他這年歲,卻還遠不到生出鬍子來的時候。
李治一見他這樣,更是得意非常,沖他做個鬼臉,便自向媚娘發樂。卻惹得媚娘連連搖頭皺眉,只嘆口氣。
「你又這樣,你又這樣。」
李治不滿地搖一搖頭,又跟著道:「你又是這樣。每次心裡都只有這幾個混小子的。」
媚娘側著眼睛看他:「卻不知這幾個混小子姓什麼?又是從哪裡來的?」
李治只當沒聽見,哼哼哼地轉身過去準備教訓兒子,卻被兒子先機伶伶地抱著狻猊跑了去。無奈只得轉過頭來,含恨帶怨地看著她。
「你看我也無用,若想找回這一點當耶耶的顏面,便自己去找。我可不幹手。」媚娘一笑,從他懷裡脫出身來,自己往下一躺,便再不理會他。
李治愛恨不得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悶聲道:「好好好,你厲害,你了不得。」
言畢,便自己也躺了下來,也不管冠簪未除,只是與她在錦被之下交握著雙手,好半晌才道:「你說弘兒長大了,還會像現在這般一樣,喜歡跟著父母身後么?」
「跟不跟,他都是咱們的弘兒,也都是咱們的心頭寶。所以跟也好,不跟也罷。都無妨的。」
媚娘再淡淡一笑。
李治嗯了一聲,不再多言,只是轉身將頭頸埋入她懷中,好半晌才悶聲道:「現在我滿心的糾葛,又是想著早些與你共渡此生,復入輪迴,又是覺得若是過得太快,是不是便不能與你好好共賞春花秋月,夏陰冬陽?心裡一時冷,一時熱的,真是難受得緊。」
「這又有什麼好難受的?治郎在一日,媚娘便在一日,治郎在一時,媚娘便在一時。再沒有什麼比這個更簡單的了。且只管安心便是。」
媚娘淡淡一笑道。
李治聞言,便大力將她抱得更緊,一派憨然笑意,看得正在榻邊毯上陪著小小狻猊打翻滾兒的李弘一臉不以為然地搖頭嘆息,一邊兒反省著一個問題:
他李弘論起來也是英明神武的堂堂大唐太子,母后也是人人聞之色變的大唐皇后。就連兩個幼弟,看起來迷迷糊糊,實則也是聰慧過人,可為何……
父皇卻是這般?
想了又想,實在想不透,也懶得再去想,於是便索性放下這些事,專心去陪著自己的小寵友一塊兒撲著繡球兒滾。
這是他難得的時光,他才不想費心思在別的事情之上。
一時間,殿內一片溫馨之景,看得周圍人,個個帶笑點頭。
同一時刻。
太極宮外。
已然許久不曾入宮的長孫無忌,立在皇城廣場之中,看著那巍峨的承天門,好一會兒才問著身邊的人道:「如何?」
魏神通低了一低頭,輕道:「一切俱都安排妥當了。接下來,只要依計行事,便可。」
聽著他有些猶豫的話音,長孫無忌淡淡一笑:「可是覺得不妥?」
「……主上若知道此事,那主人您……」
「便是知道了也無妨。」長孫無忌淡然道:「先帝早已定下的局,拖至如今,已是大不該了。何況這幾年的安排準備,一切的一切,也算都是有所歸屬。接下來,就看那孩子的了。」
長孫無忌回望一眼深深的城門御道,淡淡一笑,轉身上了馬車。
魏神通也跟著看了一眼城門,再回頭看一眼仍在隨著不安份的馬兒上下晃動的車門,輕輕嘆了口氣,搖一搖頭,面色凝重地登上馬車,一揚鞭,車子便粼粼而行,緩緩駛離了太極宮。
大唐顯慶四年,也就是公元659年。
這樣一個對於李治夫妻而言,都異常不同的年份,就在這輛馬車的粼粼聲中,徐徐地拉起了大幕。
元正日的午後。
李治一朝早便起了身,哄著媚娘也一塊兒起了,受過了大朝拜之後,便賜了元正日的酒菜賞紅,早早兒借口身子不適,把一切裡外事都推與清和和長孫無忌,二人卻躲了政事往後園裡去玩雪。
畢竟昨日夜裡下了好大的一夜雪,若是不好好賞一賞雪景,未免太過辜負。
媚娘到底是想著孩子們的,於是著人傳了話兒與李弘,又叫姆娘們抱了李賢李顯出來。一時間,整個後花園里,山水池邊,儘是歡聲笑語,熱鬧非凡。
李治今日也真是歡喜透了,竟然像個小孩子一樣,拿著雪球兒一團團地往李弘身上丟,根本不與李弘半點兒還手的機會,惹得李弘哇啦啦直叫著要找回場來,卻又一次次被打得滿身滿臉的雪,抬不起頭。
無奈之下,他只得以雙手護著臉面,一邊兒往後退,一邊兒大叫著母后救命。
聞得他這般一叫,李治當場便跳了腳:「這算什麼?這算什麼?不許叫你母後來!誰准你……」
他剩下的半句話,被媚娘笑著丟過來的一個雪球,全數塞回了肚子里就是那般巧,媚娘只捏了這麼一個如李賢拳頭大小的,隨手一丟便正好兒喂進了李治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