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三、女客膽顫壯漢驚

一百三十三、女客膽顫壯漢驚

女乘客有些不敢往下說,低垂的眼光只望向一雙腳尖。片刻后,她終於鼓起了勇氣,深深地呼吸好幾次,繼續道:「剛……剛才那輛車遇到意外,然後……然後我看到一個綠色的影子從……從他們車頂上飄出來……我尖叫了一下,車裡其他幾個乘客說他們好像也恍惚看到了,然後……司機……司機大哥他就發狂了說是……是那個人回來了……」

「哪個人?」兩位警員異口同聲地發出疑問,實在不明白這其中有什麼隱情。然而女乘客只是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普通乘客,跟司機大哥不熟……所以不知道他在說誰……」

話語傳到兀自俯身痛哭的死者女同伴耳中,她猛然抬起頭,ET一樣的大眼裡發出詫訝的光芒:「她?綠衣?……真的是她嗎?」

這樣的對話讓幾位組員徹底陷入糊塗之中,完全無法理解綠衣影子究竟是什麼可怕的妖魔鬼怪,可以令現場幾位當事人都害怕至極。

雖然神話故事裡總說,陰陽交界時分是一天中陰氣最盛的時刻,所有鬼怪都會趁此出遊人間。但,那僅僅只是神話傳說,對於現實中的見鬼一事,身經百戰的Ateam組員們已經產生了免疫球蛋白,遇上時雖有強烈的好奇,卻不驚恐。

鬼或會造訪,然而最深的鬼卻在人心。以往的案子里,他們遇到過不止一起有鬼造訪的假象,最後皆被他們一一破解。當代昌明的科學,為兇手製造假象提供了無數便利,所以,經歷過從前在室內的魂歸故居,而今發生在這悠長的郊區道路上的綠衣魅影,他們已然不再猜疑,都思想一致地只想早些弄清真相。

不過,這一次,他們好像失手了。

交通部的同事很快趕到,接收了現場一切工作。呼嘯而閃動的紅色警示燈成了鐵馬頭頂最耀眼的標識,穿透過過深紫泛藍的暮色蒼茫,將這座城市的一隅點亮。

所有心底害怕的乘客相互攙扶,一言兩語,緩慢拼湊著事情經過,司機先生卻依舊沉浸在胡言亂語中,彷彿別他們口中所謂的綠衣厲鬼嚇破了膽兒,魂飛魄散。

綠衣厲鬼?呵——向來只聽說紅衣死者會變成厲鬼,陰氣深重時回來索命;但何嘗聽過綠光魅影也是厲鬼之說?

警員們想,或許他們現在需要一位擅長心理輔導的人,來幫助他走出心靈的困境。

雖然都是接待涉案人員的房間,警署的心理諮詢室與問詢室的布局迥然相異。比之問詢室的空間狹窄、燈光昏暗和三角桌給人造成的心理壓力,問詢室顯然寬敞了許多。靠牆擺著的連拍淡藍色沙發有助於舒緩神經,低矮的茶几、鬱鬱蔥蔥的盆栽綠色植物,都給人以舒朗安心的享受。

心理顧問方世友穿著寬鬆的休閑外套,隨意地坐在沙發一側,等待目標人物的到來。隨行的還有Ateam高級督察韋世樂,兩人雖相交不深,卻是早已相識,簡單寒暄后,完成了交接工作。

待司機大哥坐下,他悠然地靠近沙發左側那盆一人多高的海南島菜豆樹,擺弄著它寬闊光滑的革質綠葉。「Doc.方真是一位有閒情逸緻兼細心的人,這盆花被你養的如此茂盛。」

方世友扶了扶鼻樑上的框架眼鏡,笑意謙遜:「哪裡,只不過恰好有空而已。」

為了方便放鬆目標人物的心情,心理輔導時一般只留諮詢師與當事人在場,即便是其餘涉案人員,也需要退避。韋世樂懂此規矩,不願破壞,稍作停留便告辭離去。合上房門的一刻,他將目光定在了剛才誇讚的綠色植物上,葳蕤的枝葉間,一隻小型攝像機藏好了身子。

對話開始時分,問詢室里對案情的了解也同時進行。原本一宗普通的交通意外,由於其中的怪異小波瀾,從重案A組轉接到交通部交通意外調查科,在對案情整理一番后,又重新回到重案組的負責許可權圍里。

問詢室本是為搜集案發現場相關情況而定,眼下卻成了保護證人組的安全屋。

「阿sir,madam,你們一定要幫我,保護我……有人……有人想害我們……素馨已經被她害死了,下次……下次就輪到我了。」哀求聲連連的倖存者,含混了吐詞,清淚不止。

盧天恆早就猜到,這不只是一宗簡單的交通意外案件,然而,他對這位當事人的話還是感到了十二分的好奇。

趁著身旁程小雨那句「對於邱素馨小姐的死亡我們感到很遺憾」的安慰言辭剛剛出口,他直截了當地問:「誰?誰想害你們?他在哪裡?車禍現場他也出現了嗎?」

對面那位叫做辛常在的小姐顯然被嚇破了膽,敘述了一大堆,卻總是找不到:「她當時就就穿著綠衣服,在太陽底下閃得太耀眼……那種記恨的眼神我記得清清楚楚……現在她回來了,找我們報仇來了……」

有效內容到此戛然而止,後面突然轉了畫風。她從三角桌上放掠過,飛撲向盧天恆樂,抓住他的衣角說:「阿sir,madam你們一定要幫助我!你們警方不是有專門保護證人的嗎,可不可以也派一個貼身保護我……我真的很怕,她一定會再回來殺我的……」

戰戰兢兢半晌,她彷彿突然忘記了剛才的話,又赫然退回椅子上:「不……沒用的……她那麼厲害……你們也保護不了我……」

友好地對話被迫中斷,如果不是她提到的那位身份不明的綠衣人與案發現場其他一些乘客所見吻合,警員們幾乎要懷疑,她是一位嚴重的精神病患者。

比起辛常在的情況,心理諮詢室那位司機的表現反而更像一個正常人。

「先生,請喝茶。」方世友笑意溫和,閃動著框架鏡片后一雙坦誠的眼睛,「這是茉莉紅茶,我自己煮的,比外面買的好很多。」

韋世樂與一班組員坐在監控機畫面后,仔細欣賞著醫生與病患之間的交流。

司機大哥顯然出離了淡定冷靜,雙目失去了神采,盯住一個固定的位置就很難再移動。比如剛才,他放空的眼色盯著茶几對面的白牆,而現在,換到了盛裝紅茶的透明杯子里,不再移開。

作為一個資歷不算淺的心理諮詢師,方世友在各類兇案里見過太多因受驚而心理失常的病人,他們大多患情不深,稍加心理干預便可逐漸恢復,其中順利痊癒著不乏其數。所以,他一眼看穿了今日輔導對象心下的拘謹顫抖,便試著主動出擊,打破僵局。

通常的案例,他都有足夠時間提前了解患者情況,準備資料。然而今天事發突然,又早已過了收工時間,他匆忙收集了一些簡情,寥寥無幾。

「聽說,你是一位很優秀的司機,駕車技術挺穩的。我想,你在崗期間應該沒有發生過重大安全事故吧?」

這一點,也是剛才向其他到重案組協助調查案件的乘客們了解的。

病患目光仍舊定格在玻璃杯的紅色液體里,不曾端起來喝一口,數秒之後終究還是開口了。「別看我現在長得這麼壯,小時候其實很弱,我媽給我找了個相士,說我顴骨高,容易看到鬼,所以給我改了個名字叫陽焱,三個火,加上姓還有一個太陽,一共四個,增加點人氣。」

件他終於肯吐露心聲,方世友不予打斷,悉心聆聽。

「可是沒有卵用,我還是很容易遇到不好的東西,就像上一次,那個女孩從樓上跌下來,我就看到她的魂飛起來了。我看到她穿著綠衣服,一下子飛上了天。後來警察來收屍,死者身上真的穿著長長的綠裙子……太恐怖了……」

子曰:子不語怪力亂神。方世友完全明白這個道理,卻為他的敘述感到些許懷疑:「也許只是錯覺而已,可能你看到的是她跌下來的樣子,因為太震驚,所以錯誤地在腦海里代換成了飛起來的樣子……」

陽焱並不接受他的解釋,把頭猛烈地搖起來,目光終於也有了焦點:「不,你不懂的,她死了好一陣,我是看到她的魂飛起來,飛到天上,然後才發現前面圍了一堆人。我靠過去問什麼事,他們告訴我有個女孩跳樓了。人圍得太多我擠不進去,後來警察來了,清理了現場,我才看到她的……」

屏幕背後,韋世樂仔細觀察著陽焱的神態動作暫時沒有發現任何撒謊的痕迹。他幾乎想要告知方醫生用測謊裝置,卻忍住。畢竟,這樣偷偷監視問詢室內部畫面的事,做的並沒有底氣,有些心虛呢。

方世友卻似乎與他心有靈犀了,告辭片刻,取出一個小巧的夾子,遞給陽焱:「這是我們警方引進的先進技術,叫靜心儀,可以緩和你的神經,你把它夾在食指上吧,希望可以幫到你。」

說是靜心儀,其實是一個小型心電儀,可以測試聊天對象說話時的心跳和神經元傳遞等情況,方便警方分析是他們否撒謊。

陽焱雖不太信任他,卻仍舊保持著最大限度的順從,如他所言將小小的夾子放置在了右手食指上,對它毫不在意。

當他抬起頭,目光從玻璃杯上掃過,直視前方時,面上卻露出了別樣的驚恐:「她……Doctor……你……她……她就在你背後。她穿著綠衣……又是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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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九龍異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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