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望著繁華如夢的街頭,車轔轔,馬蕭蕭,人流還如潮,清閨忽然間有些茫然,她跟紅蓮走散了,本來打算去昭國的,可現在呢,現在去那邊的可能性為零,她又不喜歡做沒把握的事,所以思量再三,她還是想到了回去,折騰那麼那麼多天,她已經倦了,所有的經歷告訴她,外面人心複雜,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美好,如果下半生要這樣被拐、被騙、被接濟,她活得有什麼自尊?她想安逸的活著,哪怕家徒四壁,她願意。
清閨漫步在街上,也不知這裡是什麼地方,就跑到客棧問掌柜的,掌柜說這裡是懷寧,屬於安慶府管轄,離金陵差不多三百多公里。
三百公里?天!怎麼能走了那麼遠?清閨表示有點暈,都怪她睡得太死,什麼意識也沒有,不然怎麼會走那麼遠?現在好了,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她要回金陵,簡直比登天還難……
忽然間有點灰心,想想還是振作起來,她是個挺固執的人,怎麼能什麼都沒去嘗試就氣餒呢,那還是堅毅的鄭清閨嗎?不就是回金陵嗎?多大的事?只要有心,就沒有回不去的,大不了賣藝賺錢回去。
清閨把手插在衣袋裡,發現她還有個玉佩,她想也沒想就把玉佩當了,不是她絕情,她現在已經沒有選擇了,她需要錢,哪怕是一兩也可以,結果玉佩挺爭氣,當了三十兩,她買了一兜饅頭,邊走邊吃,看見有馬車出租,就揮揮手雇了一輛,連歇都沒歇就一路往家走。
馬車跑得飛快,清閨坐在車子有些心安,終於可以回家了……
趕了兩天的路,中途經過池州、桐陵,當走到宣城附近的時候,已經是飯點了,就隨便找了一個麵館坐下來,店小二是挺麻利的小夥子,見來了客人,忙得挺快,不一會兒就端上她要的面,清閨已經餓了,就挑著麵條『呼嚕呼嚕』的吃了起來。吃著吃著,忽然旁桌有人議論,說什麼官啊民啊糧食,她也沒去在意,直到聽說『璃皇』兩個字,她的耳朵才不禁支了起來。
只聽那人開口道:「說起那個璃皇,真真是年輕有為,才二十三歲的年紀,居然把璃國治理的井井有條,這麼多年來,年年都是太平盛世,真可謂是百姓的福星,可惜近來也不知怎麼啦,忽然跟變了個人似的,不止手段殘忍,脾氣也差的出奇,聽說前兒把宮裡翻了個天翻地覆,不少好官都治罪了,就連顧大學士也難以倖免!」
什麼?清閨一頓,面絲子斷在嘴邊……
接著另一個人道:「別人怎麼被治我不清楚,不過顧大學士被治罪倒是意外中的意外,聽說他是璃皇面前的紅人,常常跟皇上稱兄道弟,那麼好的關係怎麼忽然間就失寵了呢?」
「早就失寵了,只是璃皇礙著面子,沒有揭穿而已,如今顧大學士又放走了璃皇欽點的妃子,璃皇不饒他也是正常!」
「你說顧大學生放走了御點的貴妃?這可是奇聞吶,眾所周知,顧學士待人一向冰冷之極,別說是放人,就是病人抬到他面前,他也是見死不救的,什麼時候他也起了仁慈之心?莫不是有私情?
「誰知道呢!」
「罷了,治罪就治罪吧,那個顧大學士雖說名揚四海,然壞事也做了不少,再加上為人刻薄,嫉惡如仇,懲治別人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每次都是他修理別人,就不能來一次璃皇修理他?如今他被治罪,都是活該!自己作的!」
可惡,他們居然這個說她師父,清閨再也聽不下去,立刻吼道:「你們說什麼?顧大學士怎麼惹你們了,居然讓你們這樣編派他!」
「你是誰呀?我們說話管你什麼事?你不會是顧大學士的走狗吧!」說罷,眾人一起鬨笑,氣的清閨直砸桌子,要不是店小二過來規勸,他們可能真要打起來了,後來清閨壓了壓氣,想想還是算了,一群刁民閑的牙疼,跟他們計較,簡直是降低自己的水準。
清閨坐下來繼續吃面,吃完飯以後,筷子一丟,走了。
清閨重回馬車,心裡有點擔心師父,一想到璃皇為難師父,她的心就在滴血,都是她,如果不是她逃婚,師父就不會那麼快被治罪,璃皇對師父怕是早有疑心,只是沒有導火|索而已,而她的離開無疑是把師父推向了萬丈深淵,師父現在大概已經坐牢了吧,但願師父不要有事。
師父,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不知是太擔心師父,還是歸心似箭,她竟然發覺之前明明很快的馬車,現在忽然間慢了下來,比蝸牛還慢,好不容易滾了半天,到了永安鎮,卻聽那邊的人說璃國近日動蕩,一伙人在造反,至於金陵城那邊,常有反賊出現,叫她千萬不要往那邊去了。
即便這樣,清閨還是想回去,她想師父、想母親了,她想和他們團聚,尤其是這麼動亂的情況下,她不想失去他們其中的一個,幾經周折,換了兩個馬車,清閨的馬車連夜奔到了金陵城,此時金陵城裡一片黑暗,連個燈火也看不見,抓個路人一問,才知道剛剛有一撥人前來洗劫過。
怎麼會這樣?母親呢?母親還好嗎?
清閨快步奔向老城,奔向自己的家,巷子宛如黑洞,一眼望不到頭,她的家也一片漆黑,清閨走到門前,抬手拍了拍門道:「娘,我回來啦!快開門呀!」敲了許久,都沒人應,她心驚肉跳,拍得更急了。
這時候耳邊有人怯怯走過來:「誰在敲門?清閨?是你嗎?」
清閨一怔,一看來人是鄰居家的王嬸,就道:「王嬸,您來得正好,你看到我娘了嗎?」
「你娘?昨兒宮廷政變,街上到處都是賊寇,大家都到南林坡去避難去了,你母親也在那邊!」語落,又道:「孩子,我不是聽你母親說你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捨不得母親,所以回來看看!」
「你不該回來的,你可知道現在金陵有多危險嗎?你現在回來簡直是自尋死路啊!」語落,耳邊傳來賊寇的聲音,接著對面的院子的水缸被砸了,王嬸拉著清閨,短促的說了句『跟我來』,清閨來不及思考就被她給拉走了,兩人沿著夾道一路小跑,一直跑到一個小山坡上,小山坡下面有個山洞,洞口圍了不少人,清閨看見母親和一群人坐在那邊說說笑笑,清閨喊了聲『娘』穆竺一怔,一看見是清閨,笑著跟她摟成了一團。
「娘,太好了,我終於見到了,你可知這些天清閨有多想你,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穆竺撫著她的臉,先是笑,而後又責備道:「死丫頭,你又回來幹什麼?現在宮裡暴亂,大家想走都走不了,而你能走卻又回來,你傻了嗎?」
「只要能跟娘在一起,當一回傻子又如何?我樂意!」
「哎,也是苦命人一個!」
聽到母親感嘆,清閨撒嬌似的偎在母親的懷裡,襯了一會兒,挺疑惑的,就問:「娘,你怎麼不開心吶?到底怎麼回事?大家為什麼都要躲在這裡?」
穆竺道:「都是那個璃皇,說是要懲治奸黨,把你師父抓起來,誰知激起了不滿,一伙人就反了,你師父這個人很神秘,也沒什麼消息,生死不明!」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逃婚,師父也不會那麼快遭殃!」
「這不能怪你,就算你不逃婚,璃皇也會懲治你師父的,這是鐵定的事實!」穆竺道:「對了,有件事娘要告訴你,這次你回來不用再被選妃了,璃皇打發人來說,你若回來可以不再進宮,兩者自由婚嫁!」
「真的嗎?太好了!」清閨笑了起來,可是笑著笑著,她又疑惑了:「對了,娘,璃皇為什麼忽然間又不勉強我了?」
穆竺夫人面色有點不自然,最後還是回答道:「這個誰知道呢,想來是覺得勉強求來,自己不屑吧,反正沒什麼事了。」
清閨想想也是,她出宮鬧的那麼明顯,一看就是不願意的,璃皇若是一點都沒有收到訊息,那也太愚鈍了,不過她不想考慮這個問題,她只在乎她的母親,只要母親能夠好好的,她就是開心的。
跟母親說了一會兒話,又跟鄰居說了幾句,大家因為躲難,顯得異常的和諧。
晚上,清閨和母親、大家都睡在了山洞裡,山洞的環境有點差,儘管如此,清閨卻睡的很安慰,她覺得只要跟母親在一起,至於環境什麼的,她早就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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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太陽剛剛升起,眾人就開始扛著被子下山,山上的風景真的很美,到處都是野花,清閨背著一疊被子,夾在人群中,小小的個子,並不出挑,她走在母親前面,由於母親腿不怎麼好,遇到陡坡的地方,她總是跳下來扶著她,大家都說:「穆夫人,你女兒可真懂事啊,有女如此,還求什麼!」
穆竺每回都是淡笑,不作任何錶態……
一大隊的人走到小鎮上,清閨發現四面有很多官兵正在巡邏,她也懶得管,只是扶著母親回去,本想回來好好放鬆一下,誰知走到門口卻碰到了璃皇。
清閨有種不好的預感,感覺好像發生了什麼事,因為剛剛走到街上的時候,她就感覺不對勁了,沒想到才回來,就跟璃皇撞面了?他不是應該在宮裡嗎?怎麼到這裡來了?
想歸想,腳步還是往前走,才走兩步,有人把劍橫在她們脖子上。
璃皇本來是背身的,轉身見母女脖子被橫,怒道:「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許為難民間百姓,你居然敢明知故犯!」
「皇上,顧容嶼那個狗賊已經稱霸璃宮,現在我們只有拿下她們,才能跟那個姓顧的決一死戰!」
「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還不趕快放人!」
手下頓了頓,只好放了,清閨說了句「謝皇上不為難」,完畢后,她看見璃皇看她的眼睛定定的,她下意識的別過臉,璃潯收回目光道:「朕現在心情很煩,能否進你們屋歇息一下!」
「可以,皇上請隨意!」
璃潯進屋了,不變的是,面容依舊惆悵,清閨也不敢招惹他,就遞了一盅茶給他,璃潯緩緩的喝著,一句話也不曾說,剛才手下說了,師父稱霸璃宮,璃皇估計在為此事發愁吧!
沉寂了一會兒,只見赫連驛帶著公主從外面進來,見到清閨,又瞥向璃潯:「皇上,璃宮那邊傳來消息說,限皇上兩天之內前去贖太后,不然就殺人滅口!」
「太過分了,有沒有說怎麼贖?」
「他說讓璃皇交出玉璽!玉璽到,立刻放人!」
璃潯淡定的臉上湧現出不屑,這顧容嶼欺人太甚,這擺明的要稱帝啊,他瞟了瞟赫連驛道:「這是變法的讓朕交出江山,只是沒有明說罷了!」
「皇上,請問下一步棋該怎麼走?」
璃潯臉上沒有表情,也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才說後院議事,赫連驛也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