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六十三章
待在家的日子,清閨攬過來許多繁雜瑣事,小到穿針引線,大到洗手做羹,一點也不叫人操心,正月里串門子,左鄰右舍亂鬨哄的也就那麼回事,她本不愛廢話,可幾個女人聚在一起就是廢話連篇,不是說自家孩子精幹,就是說自家糧食收成好,好像全世界就他家最豐盛一樣,母親是個寡婦,沒有優勢,從不抵觸他們的話,只是順著他們的話說了,這一順不得了了,場面愈發的熱鬧起來。
對於這些,清閨司空見慣了,宮裡形形色色什麼人都有,生氣倒不至於,就是感覺跟他們說不到一塊,畢竟生活圈子不同,交集點也不同,更甚的是,師父苦心教導的那些,在她們面前壓根就不頂用,還被慣上白痴的名頭,她們邏輯奇怪,能把一件看似無理的事,繞著繞著給繞通了,名曰:實用的方法。
清閨一笑了之,完全沒當回事,小國寡民的思想本就如此……
轉眼在閑鬧中虛度了五天,初六她反而不想出去了,開始清洗各種棉衣,自己的,母親的,母親以前的,初八就要進宮了,她想著天寒地凍,衣服該早些洗出來才是,就讓她臨行前儘儘孝吧,可惜母親生來就是苦命人,你讓她休息,她反而不習慣了,不是碰碰這裡,就是戳戳那裡,天都黑了,她還在院子里掃雪,結果跌了一跤,進屋時半身濕透,腿再也站不起來了。
清閨扶著母親,不知道說她什麼好,只能拿熱帕往上敷,誰知一點效果也沒有,她是懂些醫術,也知道用什麼草藥合適,只是現在盲天黑夜的,她連個銀針都拿不出來,又怎麼救治母親呢,無奈,只好去找大夫,母親告訴她,西郊巷外有個望月閣,裡頭住個古怪的楊大千,醫術不錯,據說是妙手回春。
她跑到『望月閣』去敲門,敲了好久沒人應,正要拿東西砸,一個男子猛然開門,嚇了她一蹦,沿著燈籠的光亮細細瞅去,她才看清那男子的特徵,矮胖,圓臉,臉上明明沒有傷,鼻子上卻貼個X形的狗皮貼。
「不好意思啊,叔叔,我找楊大夫,請問楊大夫在嗎?」
「我就是!」
清閨仔細端詳著他,終於明白母親為什麼說『裡面住著個古怪的楊大千了』,這人確實古怪啊,好端端的,居然把鼻頭貼成這樣,她也是醉了,不過考慮不了那麼多了,母親還病著呢,就道:「楊大夫,我母親腿被摔傷了,求您發發慈悲救救她!」
楊大千冷眯著眼睛問:「獅子頭有吧?」
「啊?」清閨並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後來才知道是紅燒獅子頭,一道菜,連忙點頭道:「有有有,不過材料有限,今兒可能做不了了,有空我給您補上吧!」
楊大千起初是不同意的,後來聽說要加酒,這才登門去了。查看了傷情,為之貼上兩劑葯,母親頓時好了許多,楊大千道:「好在遇到了我,換了別人,別人斷不會給你靈丹妙藥,沒什麼大礙,貼兩劑中藥就沒事了!。」
「謝謝大夫!」
「不用謝,醫者父母心,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癱了!」
楊大千貼完葯之後,還開了個方子,說是後續的,明日去抓也不遲,清閨點了點頭,送走了楊大千。
還了楊大千的獅子頭之後,清閨開始一心一意的照顧母親,為她做飯,為她換藥,扶她到處走走,至於學業,她飛鴿傳書給師父,就說母親病了,遲去幾天,叫他無需牽挂,師父倒也寬容,回信寫道,不礙事,百事孝為先,你且放心的照顧吧。
清閨沒想到這一拖,整整拖了一個月,等她進宮的時候已經是二月了,當時學士府的院子里開滿了各種各樣的花朵,美的讓人陶醉,清閨放下包袱,用剪刀剪下幾朵插在瓶里,菱丫等人紛紛跟她說話,都說她瘦了好多,她笑了笑,完全沒當一回事,人與人重逢多的是久后寒暄,哪有把寒暄放在心上的?
誰知,她在長廊碰見了容嶼,容嶼撫摸著她的臉,皺了皺眉也說:「一個月不見,你瘦了!」
清閨這才有些真實感,畢竟師父從不說謊,也不是像母親那樣,明明沒瘦,非溺愛說自己瘦了,她側過臉,逃避他的關切:「母親傷重,日日焦勞,不瘦那是假的。」
「你母親好些了么?」
「嗯!」清閨點了點頭:「已經好多了!」
「回頭我讓人送些補品過來,你吃一些吧,以前的你比較精神些。」說罷,轉身去了別處。
傍晚回房,身子骨有些乏,屋裡已經放好一桌子補品,清閨知道這是師父叫人送來的,師父對她的關照從來都是默默的,她撫摸著一個個牛皮袋,心裡有種莫名的傷感,其實她在長廊里見他,就是一種望穿秋水的感覺,只是她刻意隱藏罷了,她的心事,說不得,更不能顯露出來。
她從不敢表白,連想一下都覺得自己有罪,她接受了這個客觀事實,變得無欲無求,她想,只要能每天看著師父、陪著師父,就像之前一樣,她就知足了,可她萬萬沒想到,她不在的這一個月里,什麼都變了。
首先師父多了一個侍妾,然後再是冷宮秋天天登門拜訪,盡說些不堪入耳的話,比如我好喜歡你,我好愛你,我想跟你吹燈熄臘,聽的旁人面紅耳赤。
好在師父對冷宮秋沒那個意思,這點從師父的日常態度可見一二,他反感冷宮秋的恣意挑釁,更反感她不分場合赤條條的表達愛意,這也不能怪冷宮秋,宮國地處大漠,大漠兒女,熱情奔放,不喜歡遵守條條框框,我愛你,我就應該有所表達,冷宮秋也不過是順從本心而已,這一點與璃都風氣是不同的,很明顯師父不喜歡這種方式,否則他絕不會命傅泰在外面攔著,自己卧在書房裡不出來。
偏偏冷宮秋不信這個邪,趁傅泰出去辦事的時候,硬生生的打到一大片人,直接闖了進院子,當時清閨囑咐菱丫出去辦事,話才說了一半,就看見冷宮秋氣勢洶洶的闖了進來,清閨攔了上去叩手道:「冷校書,好久沒見了!」
「是你?你師父呢,俺要見見他。」
「師父近來身體欠佳,閑雜人等一概不見,校書還是請回吧。」
「昨天宮裡還好好的,才一轉眼身體就欠佳了,這謊撒的未免也太扯了。」冷宮秋眼裡透著怒氣,想想也還算了:「看在你比我小的份上,我也不強人所難,叫你師父出來,我饒你不死。」
「休想!」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冷宮秋從腰間取下一條長鞭,橫手揮來,清閨也不是吃素的,手往腰間一打,一把雲劍飛出,她飛身接住,兩人大打出手,誰都不肯讓步。
打了三個回合,清閨明顯處於弱勢,緊急時刻來了個妙齡少年,叫什麼端木劍,本以為過來勸架的,誰知竟是冷宮秋的同夥,兩人合在一起,打的她措手不及。
不知不覺,她被一股強震力震倒在地,嘴角流出了血絲。
僕人驚慌而至,有人跑到書房去找容嶼,容嶼趕來時,冷宮秋勾著清閨的下巴,好像在說些什麼,清閨不從,冷宮秋揮掌朝她臉上打去,容嶼一把抓住她揚起的手,整張臉冷的徹底:「冷校書,你這是幹什麼?光天化日,以強凌弱,若傳了出去,怕是有損校書的英明吧。」
冷宮秋望著他那絕美的容顏,不好意思把手一收:「你終於肯出來見我了,我還以為你害羞不好意思了呢。」之前他們關係還算不錯,一起查資料,一起修訂書本,自從表露心跡之後,他們之間倒有些尷尬起來,他不再見她,也不再跟她說話。
「我內心坦蕩,何來不好意思之說?放了清閨,有什麼不開心沖我來。」
「瞧你把話說的,好像我不講道理一樣!」
「難道不是嗎?」
「我也不想這樣,誰讓她擋我路的,我已經給過她機會了,是她自己不識抬舉,現在吃了虧,能怪得了誰?」
「三番五次闖我學府,我念你是貴賓,不與你計較,你若以為我是怕你那就錯了。」容嶼道:「我勸你放尊重點,不然,我保不定會不會把你交給刑部處置。」
「你……」
容嶼臨走瞪了她一眼,扶起清閨就到屋裡去了。
「哎,你給我站住,站住……」冷宮秋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氣的直跺腳,這時管家過來送客道:「校書還是請回吧。」
冷宮秋肺都快氣炸了,要不是端木劍勸著,非出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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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嶼扶著清閨回屋,並替她號脈,她的脈相非常平穩,可見冷宮秋並非真要傷她,只是放不下高傲的身姿而已,剛才她用的招式大概是霹靂掌,震得時候渾身發麻,卻不會傷及無辜。
說到底,冷宮秋還算不上一個大奸大惡之人,就是脾氣火爆了些。
清閨靠在椅子邊緩了緩神,精神漸漸好了,這時有個年輕的女子給她遞茶,這女子她認識,是皇上御賜的侍妾,名叫蘇浣,長得娟娟秀美,美目盼兮,她有點尷尬,不知該說些什麼,思考半天才擠出一絲話語:「謝謝師娘。」
蘇浣的臉紅了,忙道:「快別這樣說,你這樣說,真是折煞我了,我與你師父並不是夫妻,他只是我的救命恩人。」
啊?清閨有些不可思議,她把目光移向容嶼,容嶼沉睫沒有看她,只是對蘇浣道:「好好的,提這個做什麼,把披風拿一條給她壓著吧。」
「好。」蘇浣幫她圍上披風,清閨頓時感覺身上暖暖的,她想起冷宮秋說過話,就試探問:「師父,冷校書說您收了她的定情信物,是真的么?你真的拿了她的東西?」
容嶼斜剜她一眼,彷彿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一派胡言,那妖女的話你也信的?」
清閨不敢問下去,生怕哪句話說得不好,惹師父生氣,這時候有個小廝從外面進來,說是有密信,容嶼接了過去,看完后拳頭握得緊緊的,馬上喊傅泰進來,傅泰問什麼吩咐,容嶼道:「即刻去往南亭宮,不得有誤。」
「是!」
清閨不知道怎麼回事,便問師父怎麼回事,師父說:「剛才冷宮秋出門的時候,隨手抓了文華殿的青衣學子,限我一炷香過去,不然說要殺人滅口!」
「竟然有這樣的事?」
容嶼臉色猙獰的可怕,不等傅泰引路,他便先行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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