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既然已經說到這分上,女兒再把嫡子之事順便說一說——宗德在外頭敢自稱喬家嫡子、侯府正經小舅子,敢毀樓放火,不都是仗著段姨娘?段姨娘如此會教孩子,不管立宗德還是宗禮誰為嫡,都會把喬家敗光,爹爹若不想晚年睡破廟,討殘粥,就得從宗和宗孝選,宗和十五,宗孝十三,女兒覺得宗和好些,祖母年紀大了,若能替嫡孫張羅婚事,肯定能高興。」
湯姨娘眼睛亮了起來,若能立宗和,雖然兒子從此就算太太的,跟自己再無關係,但嫡子身分大大有好處,她這娘讓得心甘情願,就算把她趕到鄉下莊子,她也是願意的。
「宗和敦厚,湯姨娘老實,嫡子個性固然重要,但生母個性可也得考慮,爹爹再好好想一想吧。」
喬老爺見女兒如此,簡直沒辦法,果然是移居養氣嗎,以前在喬家時,明明就很乖順,怎麼才嫁到侯府一個多月,就變成如此。
但不得不承認,這孩子說得都沒錯。
他也不是沒考慮過,只是……唉。
「段姨娘,你過去在府中以平妻自居,平日諸多無禮,甚至仗著生了兩個兒子,屢次越過我母親去,我再心疼母親,但也沒辦法,可現在不同了,我是侯府世子夫人,我告訴你,影衛真是太好用了,我讓他們監視誰就監視誰,我讓他們做什麼就做什麼,現在我當著爹娘的面告訴你,要怎麼為難秦姨娘是段家的事情,但是怎麼為難你,是我喬家的事情,你懂不懂?
「不懂?往白的說,段大太太餓秦姨娘一頓,我就餓你十頓,段大太太給秦姨娘立一次規矩,我就立你十次規矩,要是秦姨娘不小心摔倒了,你就得不小心摔倒,要是秦姨娘自己病死了,你也得自己病死,懂了嗎?」
陸蔚英覺得有趣得不行,這丫頭原來這樣生龍活虎。
想起自己沒有陪她歸寧,想想,那就陪她演齣戲。
於是清咳一聲,大步跨入。
若段姨娘剛剛還半信半疑,此刻見到世子本人,哪還有什麼疑問,但苦於平日善於保養,身體太好,竟是無法暈過去。
【第五章】
喬翠喜本來就打算今日把事情辦好,見到陸蔚英來雖然嚇了一跳,可見他沒戳穿自己,又見他神色頗佳,因此在兩邊見完禮后,大著膽子說悄悄話,「世子沒有陪我歸寧,肯定愧疚,不如今日就配合我演場戲,從此兩清如何?」
陸蔚英覺得這女人真不象話,但想起她剛剛生龍活虎的活潑模樣,莫名想看她怎麼繼續教訓親爹寵妾,於是發出一個單音表示同意。
「謝世子爺。」喬翠喜一福身。
以這個時代的價值觀來說,陸蔚英真的可以打上九十分了,她只要每天早上如時出現在陸老夫人房中盡孝,盡到該盡的責任,其他的事情他都很隨便她。
基本上來說,算自由。
高門大戶,不找妻子麻煩的男人太珍稀了,所以即使沒有夫妻感情,她也還是很感謝的。
得到他的允許,她轉身對喬利農說:「爹,女兒剛剛還沒說完,這就繼續。」
喬利農苦著臉,實在不知道女兒何以變得如此霸氣。
段氏卻是欣慰的,這些話,她們母女都不知道說過多少次,段姨娘跋扈,自己也哭了不少回,喬利農對自己雖然有敬意,但將來若真讓宗德為嫡,只怕自己晚景凄涼。
「一來宗和為長,無嫡立長,有理有據,二來宗和膽小心軟,絕對不敢惹是生非,如此能保闔家平安,若是宗德宗禮將來分家后若心事,宗和看在兄弟情分上,總會伸手照顧,不會讓我喬家血脈流落街頭,第三嘛,女兒就是見湯姨娘老實,弟弟們都是跟著生母長大,即使立嫡,只怕也還是聽生母的話多,湯姨娘認分,肯定不會攛掇弟弟做不該做的事。
「至於宗和的正妻,我也想好了,就是月兒——這兩三年,規矩習字都練起來了,女兒敢擔保,絕對能成為弟弟的賢妻,再者,如此婚配,祖母也會高興的。」
喬利農說不出話來,湯姨娘緊張萬分,段氏卻是眼眶一紅——宗和老實仁厚,月兒也是好孩子,若是這兩人成為自己的嫡子嫡媳,就不用怕晚年了,她實在是……連出家都想過了。
至於陸蔚英,突然想到一句話——人不可貌相。
新婚之夜她跳上跳下搖床柱,說真的,他一直覺得她腦子不太好,又想不過商人之女,婚事又是自己求來,不願意太苛責,此刻聽她一番言論,竟是井井有條,連將來之事,都想到了。
若無嫡子,立的就得不是最優秀的庶子,而是最心軟的庶子,這種人當上一家之主,親戚才能得到照應,否則只會顧著自己一脈,不會管到旁枝。
「爹爹,今日世子在,您若同意,世子便是見證,一般商戶立嫡哪來這樣大的面子。」
段姨娘眼見事情就要定下來,也不管剛剛被罵,急道:「老爺,大姑娘,立嫡如此大事,還是要等老太太醒來再說才是正禮。」老太太一向疼愛宗德,等她看到宗德,自然會改變心意。
喬翠喜笑了出來,「爹爹你看,我為什麼要考慮嫡子生母的個性,說出去人家會嚇死,喬家的下人這麼威風,連世子夫人說話都能打斷,還能教我什麼是正禮?
兒子在大牢都如此蠻橫無理,一旦立宗德為嫡,只怕要上天了——也罷,爹爹偏心他們母子也不是一兩日,放火燒樓又算得了什麼,喬家有錢,不怕賠。
「母親放心,等喬家給敗光,女兒會另外買宅子接您安養,梅州那塊地一年三收,肥得很,我的鹽田雖小,一年也有幾千兩,湯姨娘跟熊姨娘到時候若無處可去,便帶著宗和宗孝過來吧,總歸是一家人。」
喬利農尷尬無比,見到湯姨娘跟熊姨娘一臉歡欣的喊「謝謝大姑娘」,更是丟臉——他一直不知道,原來這兩姨娘也覺得喬家會因為自己偏心宗德而敗光。
「二十五萬兩灑下去,宗德是一定能回來的,女兒就不留了,段姨娘,可別忘了我剛剛的話,秦姨娘若少一根頭髮,我便要拔你十根去抵,懂了嗎?」
段姨娘吶吶的低頭,「是。」
喬利農跟段氏送他們二人到馬車房,陸蔚英道他還有地方要去,讓她先回府,她也只說了句,「路上小心。」
平海侯府跟喬家一來一回就耗去不少時間,回來還得去陸老夫人那裡稟告——
老夫人這年紀了,自然瞞不過,她誠實說了是弟弟惹事,花了銀子擺平。
陸老夫人聽到喬家是花錢,不是用侯府名義去壓,很滿意,安慰了幾句,讓她回去休息。
洗了個熱水澡后,喬翠喜只覺得累得不行,趴在美人榻上讓蘇木按摩,外面丫頭突然喊一聲,「見過世子爺。」
她一呆,他們婚後分房,他一直睡在書房,都一個多月沒踏入主屋了,怎麼突然來了?還有,他不是有事嗎?
陸蔚英進來時,就看到她慌慌張張爬起來,丫頭一左一右給她穿鞋的樣子,聽樂暖說嫂子喜歡躺著看書,此刻看來不假,真是個懶骨頭。
「你事情辦完啦?」
「怎麼這樣懶散?」
喬翠喜被念得莫名其妙,「不過就躺一會,你不喜歡看我躺著,下次過來前先說一聲,我自然在門口迎接。」
他清清嗓子,「也、也不是不行,你喜歡躺就躺著吧。」
她心想,這人什麼毛病呢,要不是他是男的,真要覺得他生理期來了,一下這樣一下那樣。
男人撩起衣擺,坐在美人榻上,柳綠見狀,立刻放上小几,蘇木也動作迅速的端上碧玉茶盞,又見他揮揮手,下人自然退得一乾二淨。
雖然滿心問號,但喬翠喜還是跟著在另\\邊坐下。
陸蔚英想找話講,但這輩子只有人找他,沒有他找人,因此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想想遂問:「什麼是影衛?」
她恐嚇段姨娘時,他聽得清楚——影衛真是太好用了,我讓他們監視誰就監視誰,我讓他們做什麼就做什麼。
她噗哧一聲,「你還記得啊,哈哈哈。」
「還笑?那到底是什麼?」
「戲里說的啦。」喬翠喜跟他解釋,「有齣戲叫做真假王爺,故事是這樣的,有個小王爺整天想出去玩,可是王爺跟王妃嚴厲,因此他只能每天讀書,一日,王爺王妃隨太後上山祈福,得一個月才回來,於是囑咐管家跟西席看著小王爺,別讓他出去鬧事,小王爺想著王爺王妃不在,如果這時候都不能出去,那豈不是太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