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柳九九沖著糯米使了個眼色,糯米將六指寬的排骨穩穩擱置在秦德妃頭上。柳九九自顧自地把玩著手中菜刀,在眾人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將菜刀直朝秦德妃扔去——
兩把菜刀朝著自己頭頂飛來,秦德妃嚇得兩腿發軟,還好糯米有先見之明,將她扶住,這才不至於讓她跌倒。
秦德妃屏住呼吸,差點沒憋死過去,等了許久才緩緩睜開眼,她見自己還好好活著,翻了個白眼想掐死柳九九。
眾人也全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著那兩把菜刀,他們已經準備看到血肉模糊的場景,沒想到那兩把鋒利的菜刀正好卡在排骨里,再沒動靜。
大月使節不知道柳九九搞什麼名堂,道:「皇后,您到底是想做什麼?您這土豆依舊是土豆,排骨依舊是排骨,不是說要讓食物跳舞嗎?」
柳九九將手負在身後,滿臉洋溢著自信,下巴驕傲微抬,「哎呀,使節不要急嘛,這好粥要好燙,好戲自然要好好醞釀。」
說罷,她繞至周澤身後,反扣住他的胳膊,一腳踹在他屁股上,再一掌拍在他腰部,由於他身子前後扭動,頭頂的土豆突然崩塌,頭髮絲粗細的土豆絲悉數落下來。
柳九九用圍裙一拓,「嘩」一聲,纖細的土豆絲便如鵝毛一般飄起來,再次落在周澤頭頂;柳九九再用圍裙一拓,土豆絲便如長了翅膀的雀鳥一般,「排著隊」飛至德妃頭頂,穩穩落在她頭頂的排骨上。
柳九九看了眼大月使節,露出一個自信張揚的笑容,取下卡在排骨上的菜刀,起刀落刀如幻影一般,讓人眼花撩亂。待她收起菜刀,一掌拍在秦德妃肩上,秦德妃身子一顫,頭頂的排骨同土豆絲,跳舞似的抖落至糯米手中的木盤中。
排骨落盤時呈花朵盛開樣式,土豆絲則變成點綴的花蕊。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方才那是……那不是幻覺吧?
大月使節驚訝得無地自容,撲通一下跪下,直呼柳九九為「月亮之神」。
柳九九收起菜刀,擦擦手回到周凌恆身邊,周凌恆已經剝好兩碟瓜子仁來犒勞她。
大月使節沖著柳九九磕頭,輸得心服口服,用大月話對著她一陣嘰哩咕嚕。柳九九聽不懂,扭過頭疑惑地看周凌恆。
白衣鄧琰翻譯道:「這個愚昧的大月使節以為你是神,月亮之神。」
「月亮之神?嫦娥?」柳九九疑惑。
鄧琰搖頭,正經道:「大月信仰月亮之神,他們崇拜此神,敬仰此神。」
柳九九點頭「哦」了一聲,又不以為然地「切」了一聲,「我不就切個菜,怎麼就成了他們的月亮之神?這些人剛才的氣勢呢?真丟人。」
鄧琰嘻皮笑臉地調侃道:「皇後娘娘,你真不愧是虎門將女啊,你這刀工普天之下可再難找到第二人了。」
柳九九狐疑地看著他,總覺得他白天黑夜的性格判若兩人。
周凌恆咳了一聲,低聲跟她解釋,「鄧琰患有怪病,白日黑夜,兩種性格。」
周澤跟秦德妃各自回位,秦德妃雙腿仍舊顫抖著,牙齒也在打顫,周澤坐回原位,揉著自己的腰喝了幾口悶酒。
侍衛俯身問他,「王爺,你怎麼樣?」
「問這屁話,老子這樣能好到哪兒去?」周澤瞪了那侍衛一眼,一腔怒火無處撒。
壽宴之上,柳九九大顯身手,替大魏贏回國譽。
原本大臣們挺不看好皇后,這會倶對她起了崇拜之意。皇后雖然出身市井,但勝在有魄力,今日大顯身手,更是讓眾臣心服口服。
太后也是鬆了口氣,兒媳為國爭光,她心裡頭也跟著驕傲。
宴席進行到後半場,周凌恆留下,同群臣以及各國使節應酬,柳九九因懷有身孕,不宜飲酒,便先行退下,被糯米扶回景萃宮歇息。許是因為有了身孕,她只是稍微活動一下便困頓不已,她讓伺候的宮女退下,自己躺在榻上,準備打個盹兒。
她剛躺下沒一會兒,窗戶「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一抹黑影飄進來,穩穩落在她榻前。
她睜眼,是黑臉周澤,閉眼,是陰森可怖的周澤。
宮中大半禁衛軍都在乾極殿保護皇上,因此景萃宮防守弱了不少,這才讓周澤有機可趁。她也沒辦法對來人置之不理,只好躺在床上,對著他嘿嘿一笑,「南王近來可好?」其實,她是嚇得腿軟腰軟,起不來了,她到底是低估了這個禍害啊……
「好個——」周澤雙手負於身後,被她踹過的腰和屁股都還疼著,「屁!」
柳九九沒心沒肺地齜開一口白牙,「那啥……剛才我絕不是公報私仇,我是為了不讓咱們大魏丟人,不得已而為之。」
周澤仔細打量著她,濃眉一挑,「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手功夫,刀工不錯啊?踹本王踹得可還痛快?」
柳九九腦子裡一團漿糊,如小雞啄米一般點頭,「痛快!」說完忙捂住嘴,恨不得給自己這張快嘴一巴掌。
她尷尬解釋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我今天給咱們大魏爭了光,心裡痛快。」她把頭埋進被子里,「別揍我,我肚子里的可是你們周家血脈。」
「起來,本王餓了,去給本王做點吃的。」周澤颳了她一眼,冷冷道:「本王還不至於對一個孕婦下手。」
柳九九露出一雙眼看著他,「你一個大男人跟我一起出去,不太好吧?」
周澤喉嚨里發出一聲輕哼,丟下一句「本王在廚房等你」遂跳窗離開。
柳九九看他是真的離開,拍著胸脯深吸了一口氣。他嘴上雖說不會對孕婦下手,可萬一發狂了呢?
她想了想,往腹部塞進一個軟墊,如果待會兒他真的踹她肚子,軟墊興許能擋一下。
隨後揣了把小匕首,獨自前往廚房。
酉時時分,宮內的燈籠挨個兒亮起來,將景萃宮照得一片亮堂,恍若白晝。
走到廚房,柳九九掏出火摺子吹燃,借著微弱的火光往裡頭掃了一眼。沒看見周澤,她正想轉身離開,耳旁忽然落下一道勁風,穿著靛青色長袍的周澤穩穩落在她面前。
她嚇得往後一退,差點摔倒,還好周澤手快,伸手抓住她的肩膀,穩住她身形。
她走到灶台前,點燃蠟燭,開始燒火。魚缸里有兩條鮮活的魚,她將兩條魚抓起來,去鱗去五臟,斜切幾道口,抹上醬料,配上蔥絲上鍋清蒸。隨後又另起一口鍋蒸紅薯飯。
她累得汗如雨下,周澤杵在一旁跟大爺似的,抱著胳膊觀望,半點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半個時辰后,她掀開鍋蓋,紅薯飯香隨著熱氣蒸騰而出。她給周澤盛了滿滿一碗米飯,自個兒則鏟了一碗紅薯鍋巴。她端了三張小板凳放在灶台前,將清蒸魚和兩碗飯放在板凳上,又去角落的罈子里撈了一小把腌蘿蔔絲。
兩人一人坐一張板凳,圍著清蒸魚、一小碟腌菜吃。她嘴裡嚼著紅薯鍋巴「嘎砰嘎砰」響,周澤看了眼她碗里,又看了眼自己碗里,問道:「為什麼本王的飯和你的飯不一樣?」
「唔,你是上面那層精華米飯,我是下面一層鍋巴。」柳九九挑了一筷腌菜,就著紅薯吃了一大口。腌制的蘿蔔絲又甜又脆,很下飯。
周澤見她吃得比自己香,將碗遞給她,「給本王也來一碗鍋巴。」
柳九九起身給他盛了一碗,周澤吃了幾口發現,鍋巴飯吃起來格外好吃,又香又脆,很有嚼勁兒。他抬眼看著她,難得的讚許道:「你還真有兩下子。」
「你這是在誇我?」柳九九有些受寵若驚,「我覺得你這人本性不壞,你要是能改掉打女人的壞習慣,說不定能娶到一個好媳婦。」
「本王從不打女人。」周澤扒了幾口飯、吃了一口魚肉說道。
柳九九端著碗,小心翼翼理魚刺,低頭嘀咕道:「那我是男人嘍?」
周澤被魚刺卡住,一張臉憋得通紅。
柳九九忙從鍋里抓了一把米飯,捏成一團,掰開他的嘴強行塞入,「別嚼,吞下去!」
周澤仰著下巴,硬是將一團米飯囫圇吞下腹。
這招果然有效,魚刺果然咽下去了。
他喝了幾口涼水,抬眼望著她,「你怎麼不趁剛才讓本王被魚刺卡死算了?或者趁機用菜刀砍了本王?」
本來以為這女人是傻得善良,卻不想她「呀」一聲,一臉遺憾道——
「你說的在理,等下次有機會,我一定讓你被魚刺卡死或者用菜刀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