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兩個小時以後林婉已經坐在劉家派來接她的車上,車行駛的方向是一路向南,讓人隱約覺得有幾分眼熟,細看現正是去老黃家別墅的路。她記起蘇可提過老黃買的別墅正是與劉之牧比鄰而居,腦子裡正想著這事,車就下了國道轉到一條小道上,不一會便來到那天雨夜事故生的現場。林婉心裡不由得打了個突,就是這個地方,噩夢開始的地方,連那棵樹的位置都一點也沒變,既然今天重回到了這裡,那麼能不能讓事情變得有轉機呢?

雖然是帶著滿腔勇氣而來,卻不知道事情接下來的展,她心中有些忐忑,於是把眼光投射到車窗外面,經過一夜雨的洗禮,天空放了晴,終於迎來了秋季特有的晴空萬里、乾燥涼爽氣候。林婉呼了一口氣,看,不管雨下得多麼大,多麼久,太陽總歸是會出來的,她的心定了下來。

車子終於駛到那個熟悉的別墅區,還只到大門口,守衛看到他們的車就已經向他們經歷。劉之牧的那棟別墅在整個區域最深處,要穿過一條長長的斜坡后再開十分鐘左右才到,幾乎像是要到一座小山的山之巔,她忍不住把頭伸出去,剛剛看見層林盡頭掩蓋著的一角精巧屋頂,司機便說:「董小姐,我們到了。」

林婉哦了一聲,將電動鏤花鐵門上的牌匾念出來:「靜園。」

司機客客氣氣地說:「是。」

林婉有些好奇:「為什麼叫靜園?是因為主人喜好安靜么?」

「這個,不是很清楚。」司機想了想:「老闆的心思,我們怎麼揣摩得到。」

林婉心裡暗暗琢磨,劉之牧果然是不容小覷的,哪怕是手下一個司機都斯文有理,一路上不管問他什麼都是客客氣氣地問答,但是若想再深入,又是滴水不漏。

她跟著司機穿過一條青石板鋪成的小徑花園,到了門口,有個估計是小阿姨的清秀女子把她接近了客廳。

「先生陪太太打球去了,他說如果董小姐到了便請稍候,他馬上回來。小姐喝茶還是咖啡?」

林婉連忙說:「茶,謝謝。」

這整棟宅子里的人都是這麼客氣,也不知道訓練了多久才能變成這樣,可是這種過分的客氣簡直讓她覺得渾身有些不自在。

林婉有些無聊地坐在沙上打量房子的布局,南邊的窗戶是一整扇的玻璃窗,那玻璃不知經過了怎樣的加工,秋天燦爛的陽光鋪天蓋地地灑進來,光線卻奇迹般的一點都不刺目,只是讓人覺得一股柔和的溫暖。她覺得自己也算是見過些世面的人,可是對這房裡的傢具竟然大多看不出出處,都是些款式極為簡單的家俬,色彩也不出挑,但每一寸設計又拿捏得恰到好處,而且擺放的位置都非常適當,總之是讓人十分舒服。

大概等了7、8分鐘的樣子,劉之牧終於回來了,傳說中聞名遐邇的人物是個身材高挑瘦削的男子,穿著白色的高爾夫球衣、粗布褲子,手中還拎著球袋。看到他,林婉連忙起身,他沖她擺一擺手,示意讓她不必客氣,然後轉身將球袋遞給剛剛那個小阿姨:「請幫我把球杆擦一擦再收好,謝謝。」

林婉總算明白了為什麼從司機到保姆都那麼禮貌,有這樣的主人做榜樣,想不變斯文都不行,只是心裡總覺得隱約有些不對,她暗中仔細想一想,是了!就是因為太太太禮貌。一個人待身邊所有人都客氣禮貌自然是好的,也的確是好教養的一種表現,只是如果過了,便讓人覺得假,把持得太好的客氣其實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疏遠,這棟房子的主人只差沒有明白告訴所說有人:請不要太靠近我,謝謝!

劉之牧交代完那邊的事情,又用極抱歉的語氣對林婉說:「不好意思,剛打完球,請容我先上樓更衣梳洗,我很快下來。」

林婉不得不跟著他一起客氣:「沒關係,沒關係。」只差沒把謝謝說出來。

可是她等得心甘情願,先不說這是她求別人的事,就說人家來頭這麼大,態度卻這麼溫和,沒有一丁點囂張氣焰,她也無話可說。林婉終於明白什麼叫用氣勢壓人,喉嚨大不是氣勢,男人的氣度從細微末節的地方就能看出來。

林婉換二杯茶的時候,劉之牧施施然走下樓,在她對面的沙上坐下來,和藹地問道:「對不起,讓你久等了,聽說董小姐,哦,應該是董夫人吧?找我有事?」

林婉說:「我姓林,夫家姓董,當時為了圖方便,所以在資料上登記的是董小姐。」

劉之牧雙目炯炯,微笑說道:「如果我沒記錯,應該與董兄曾有過一面之緣,聽聞董兄的凌翼地產是雁城地產翹楚,只可惜那次見面時身邊的人太多太雜,所以沒有機會與他交流,真是甚為遺憾。」

林婉心中一跳,不由得暗生警惕,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自報姓氏家門,人家就已經把陣站擺下來,明明白白告訴她,她的來路他早已摸得一清二楚,只怕所來是為何事他都已經知道了。可是面前這男子從外形上來講實在不應該是如此厲害的角色:他年級應該跟董翼不相上下,或許還年輕一點,膚色白皙、清秀漂亮,秀麗高挺的鼻樑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從見到她開始就始終面帶淺淺微笑,一點也沒有董翼面對陌生人時的嚴峻和不苟言笑。林婉曾經覺得自己所認得的男人里,若論五官容貌最為出眾的非唐進莫屬,如今又加上了一個不分伯仲的劉之牧,只是十年後的唐進是否有劉之牧的雍容一度,就不得而知了。

林婉思忖片刻,客氣地回答:「都在同一個城市,又是同行,以後見面的機會應該很多,況且我和劉先生還有機緣能夠在今天見面,就更方便你們交流溝通了,更或許以後兩家還會有合作的機會。」

劉之牧淡淡一笑,他上樓的時間裡,嚇人早已在茶几上擺了一杯黑咖啡,想必是他的日常習慣。他執起杯子微微抿了一口:「話是這麼說不錯,可惜我大部分時間在國外,就算是回來留在雁城的時間也不會多。再說到同行,這幾年劉氏的房子已經越蓋越少,我倒是對別的行當開始慢慢感興趣了。」

他歉意地笑著說:「董夫人,你要知道,男人總是愛貪圖新鮮的,一個事情做久了,就會想換別樣的試一試,老是做同一件事情讓人氣悶得很——所以雁城的地產,我看還是由董兄這樣的人物指點江山比較好,能者多勞嘛,真是非他莫屬了;至於合作,劉氏總部在海外,始終不是本土公司,那是萬萬不敢插手凌翼公司的業務的。」還是那麼客客氣氣的樣子,好像不想蓋房子也必須向別人道歉。

林婉不禁尷尬地咳嗽一聲,她還沒把話引到正題上,劉之牧就一句句地堵過來,連開場白都不給機會,看來果然是知道她的來意了,察言觀色似乎是他與生俱來的本事。她回憶起以前董翼對他的評價:那人特會揣摩別人的心思,你說什麼他就順溜跟著你走,其實根本雲山霧罩,他真正什麼心思你不會知道。

怎麼辦?再跟這種人把圈子兜下去顯然是極不明智的,或許最終還要自取屈辱,不如當機立斷!林婉一咬牙,索性開門見山:「今天我來是因為聽說劉先生對我曾經買下的一塊地感興趣。」

劉之牧點頭道:「是有這麼回事,只是不知道夫人是否願意割愛。」

林婉回答道:「我自然是肯成*人之美,劉先生這樣明察秋毫,一定知道我買那塊地已經有兩年,卻始終沒有派上什麼用場。現在有人想要,我當然千肯萬肯。」

「東西沒買對就趕快拋,止損即為贏,這種做法很明智,我念中學的時候買過股票,可惜當時還不懂這樣的道理,結果虧了一年的零花錢,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冤枉,看來夫人比我年輕那會聰明許多。」

真是個風趣的男人,只是現在她沒有時間欣賞,林婉將背脊一挺:「可是我不想要先生的地錢。」

劉之牧饒有興趣地將眉毛跳起來:「不知道夫人想要什麼。」

「那塊地,我願意拱手相送。」

「那怎麼好意思,無功不受祿,況且這點錢我還拿得出來。」

林婉的心怦怦直跳,一鼓作氣說道:「現在凌翼的情況劉先生應該是清楚的,我先生買了城東那塊地,手中卻還有其他項目在做,所以資金周轉目前有一些困難,但是如果劉氏願意與凌翼聯手的話,我們一定可以蓋出雁城一座地鐵樓盤,有錢也可以大家一起賺。」

劉之牧聳了聳肩膀:「這麼賺錢的事,銀行一定比我感興趣,夫人是不是找錯人了?劉氏暫時還沒有涉足到金融業。」

林婉幾乎被他頂到牆壁上,還是硬著頭皮道:「我們與銀行的關係一向良好,只是這次因為政府文時間有拖延,才讓各家銀行不肯借貸,但是您站得高遠,看東西一定不止在皮毛上,這個項目絕對是有錢賺的。如果這時候劉氏肯幫凌翼一把,我們一定會銘記在心,您想要的那塊地自然是順理成章送給您。」

劉之牧嘆了口氣,用很誠懇的語氣說道:「夫人應該年紀不大吧?想來也很少在商界走動,既然你今天跟我說得這麼直白,那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老實說,你說的城東那塊地,我也有過考慮,當時如果我想要,只怕還輪不到別家出手。我和董兄都是做生意的人,但凡是做生意,就不會不想賺錢,鳳凰無寶不落,不賺錢的辛苦事我為什麼要做?可是就算要轉,我也要考慮一筆錢投下去,哪個地方可以賺得更多,資金可以迴流得更快。不錯,那塊地以後會建地鐵,位置也很好,在那裡蓋房子,不論是商務樓還是家居樓都可以比其他地方賣價最少高3成,可是誰知道地鐵到底什麼時候修?半年還是一年,或者更久?政府辦事效率你不是不知道,有時候一個批文下來也得幾個月的時間,沒準我房子蓋好了,地鐵還是在紙上談兵。到時候如果地鐵真的落成了,便宜的是誰?是業主!他們轉手就可以賺一倍或者更多,我可不願意別人拿我的錢來填自己的腰包,沒人會感謝我,人家只會笑我蠢,竟然做這種賠本生意。」

他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咖啡又道:「實不相瞞,夫人手中那塊地是我劉家的祖墳,如果你願意讓給我,我自然心存感激,也一定會給你個好價錢。但是如果你想拿那塊地做籌碼,讓我借錢給凌翼或者像你說的那樣跟凌翼合作,共同開項目,那就還是算了,你我相交不深,我的為人你可能還不清楚,我最不喜歡別人拿東西同我講條件。做生意無非是你買我賣,能雙贏就最好,實在做不到也至少要大家開心,條件談多了,彼此心生芥蒂就沒必要了。我們劉家世代都是商人,埋在地低下的那些先人也是,如果知道後代子孫為了他們的安寢地而做了賠本買賣,只怕在地下也不會睡得安穩。」

他抬眼看了一眼林婉,鏡片后烏黑精明的眸子里寒芒微閃,如同寒冷冬夜裡的黑色水晶,頭先入春風般的和煦微笑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涼意,他冷冷說道:「夫人若執意不想賣,我也不勉強,我會另找風水先生測一塊好地,然後將我家祖墳遷出去。我想不管官司打到哪裡,也不會不準別人遷墳吧?那塊地,夫人喜歡的話就自己留著,不過從此以後,劉氏和凌翼只怕是很難做朋友了。」

林婉緊緊捏住衣服一角,連呼吸都開始不順暢,這個男人如此可怕,說翻臉就翻臉,她根本不是對手。他這一番話連消帶打,讓她出門時滿腹的信心與勇氣早已不見了蹤影,事情又被她弄得這麼糟糕,早知道還不如聽蘇可的勸告,把事情交給董翼。是不是現在馬上同意把地賣給他會比較好么?起碼這樣不會開罪劉氏,不會給董翼多樹一個敵人。可是真的就這麼走人?萬一他只是欺負她沒經驗沒閱歷而嚇唬她,那豈不是白白丟了最後一個機會?到底怎麼辦?她完全沒了主意。

正彷徨無計之時,一把清脆惱怒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劉之牧!你有沒有搞錯,說帶我打球,卻把我一個人扔在球場,自己偷偷跑了!你知不知道害我摔了一跤!」

聲音由遠及近,倏忽間便已經到了跟前,林婉詫異抬頭,眼前一花,一個身材窈窕的長女郎怒氣沖沖地背對她站著,一手將手中粉色高爾夫球袋扔到客廳角落,另一手的十指尖尖,幾乎要戳到劉之牧的臉頰上。

她指了指身上**的衣服:「你看你看,那個球停在湖邊,我一揮杆,差點整個人都栽進去,都是你!」

劉之牧皺眉將她的手撥開,「臟死了,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我走的時候明明有跟你打招呼,是你自己玩得太高興沒聽見。」又揚頭叫:「阿玉,快去給太太放水洗澡,準備衣服。」

阿玉慌慌張張地答應著泡上了樓,劉之牧望一眼地下的球袋,顯出幾分心疼的樣子:「那是我特別為你定做的球杆,連顏色都是獨一無二的,你別這麼不當回事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打球的人應該多愛惜自己的桿?」

女郎依舊不依不饒:「球杆重要還是我重要?你都不問我摔壞沒有!」

劉之牧沒好氣說道:「摔壞了你還能叫這麼大聲?我看你根本連車都沒坐,就自己一溜小跑回來了,中氣這麼足,我簡直以為你在外面吃了人身燕窩。」

女郎頓時火冒三丈,伸手在濕漉漉的褲子上擦一擦,一把將手抹到劉之牧的臉上:「我看你愛乾淨!」

林婉目瞪口呆,這任性的女郎是誰,難道竟然是劉之牧那大名鼎鼎的夫人?簡直比蘇可還要嬌蠻還要不講道理,她不由得悄悄往後退了一步。

女郎聽到聲響才覺房裡還有別人,回過身來,與林婉四目相投,兩人同時驚訝地咦了一聲:「是你?」

林婉做夢也想不到世上竟真的有「人生何處不相逢」這種事,劉之牧的太太竟然是早前在攝影展上遇見的女郎方靜言,而且她還曾經以為她是個騙子,騙了她一餐4ooo塊的飯外加一個手機。

方靜言顯然也對在自己家裡看見林婉大吃一驚,她瞧了瞧劉之牧又瞧瞧林婉:「你怎麼在這啊?」

劉之牧一臉狐疑地看著面前兩個女人:「你們……認識?」

方靜言笑道:「嗯,上次不是跟你說過么?我在攝影展上認識了個女孩,她還被我敲了一頓飯呢。」

劉之牧拖長聲音哦了一下,對方靜言說道:「你還不知道吧,這位是董夫人,她來找我談些生意上的事,剛剛已經聊完了。我們這邊離市區遠,就不要耽誤人家正事了,我正打算叫司機送她回去。」

林婉看他的架勢已經擺明了是逐客,一來她已經實在沒了對策,二來她的臉皮也不是防彈玻璃做的,實在不好意思再厚顏呆下去,於是向劉氏夫妻道了聲再會就打算離開。

那邊方靜言烏黑眼睛突然滴溜溜一轉:「林婉是畫家呢,你不是剛買了一幅畫么?不如讓她鑒賞鑒賞,到底值不值那個錢。」

林婉呆了呆,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就是畫些插頁畫,而且都是以卡通為主,那些個名畫我是不太懂行的。」

聽她這麼一說,方靜言不由得輕笑出聲,將盈盈眼波向劉之牧一瞟,劉之牧也怔了怔,過了一會放說道:「看來董夫人的確是不常出來走動……」

林婉分不清他們的表情和言語是揶揄還是讚揚,心中有些赧然,訕訕地啊了一聲,算是回答。

方靜言執起她的手:「要回去也不急著這一刻,我還欠你一餐飯呢,帶你去書房看看。」

劉之牧把手插進褲兜里,冷眼看著她,面上表情雖不情願但似乎也沒什麼辦法,最終說道:「你先去洗澡把衣服換了吧,待會著涼了。」

林婉被方靜言安置到書房裡等待,她四處觀望一會,不用多說,這裡自然布置得也十分雅緻,牆上零散掛著幾幅畫,中西合璧,仔細辨認一下,現認得的有石濤的山水和莫奈的油畫,似乎還有一副雷諾阿。

過一小會方靜言換了衣服進來,林婉忍不住問:「都是真跡么?就這麼放著不危險?」

方靜言微笑道:「都買了保險的,怕什麼,再說過幾天等有了愛風雅又出得起價的人,它們自然就有新主人了。」

「你們不是自己收藏么?」

「劉家唯一有興趣收藏的紙張是鈔票。」

林婉嘆了口氣,這奸商,看來自己的計劃是註定要觸礁了。

書房靠窗的位置擺著一張藤製的鞦韆,方靜言坐到上面,把長及腳踝的黑色裙子散落下來,用腳尖踮了踮地面晃蕩著:「你找之牧是有求而來的吧?」

林婉知道隱瞞也沒用,於是嗯了一聲。

「看來是被拒絕了。」

她用的是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林婉點頭道:「可能我的提議裡面沒有能讓他感興趣的東西。」

方靜言微微搖頭:「不見得,如果一點都沒有,他見都不會見你。你要是願意,可以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事情,我不敢說可以百分百幫到你,但至少能多給你一個機會。」

林婉說:「如果劉先生實在不願意,勉強也沒意思,要不然你剛剛讓我上樓,我就答應了,我知道那已經是你給我的機會。」

方靜言聞言失笑:「原來你只是有些天真,卻並不笨。」

林婉也笑了:「我本來就不笨。」

方靜言比她大幾歲,言談舉止里雖然有幾分盛氣凌人的味道,但是態度落落大方,總是一副不管做什麼都理直氣壯的樣子,或許因為坦率倒不讓人討厭,還頗有幾分大姐大的感覺。

「這到讓我好氣了,到底是什麼事呢?你應該很少求人吧?」

「如果不是沒有辦法,誰都不願意求人。」林婉把事情大概講給方靜言聽,末了無奈地攤了攤手,抬頭張大眼睛說道:「現在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方靜言一邊聽一邊將鞦韆蕩來蕩去,她的裙子上鑲著大幅同色的玻璃珠子,碰撞之下出叮叮咚咚清脆的響聲。待林婉說完之後,她忽然微微笑了笑:「我有沒有跟你提過我有個妹妹,跟你一般大的年紀,你的樣貌神態語氣與她都很像。」

林婉偏頭想了想:「好像有,她現在在哪?」

「她在為劉氏工作。」

「那很不錯啊。」

「嗯。」

林婉有些羨慕:「我家裡只有我一個,小時候總是很羨慕那些有哥哥姐姐的同學,被人欺負了都會有人替他們出頭。」

方靜言悠悠嘆了口氣:「是啊,我那個妹妹從小嬌滴滴的,老是給人欺負,每次都是我幫她出頭,她遇著什麼難題,一個找的就是我,也會像你方寸那樣傻傻地看著我說,大姐,我現在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那多好,有你們這樣的姐姐姐夫,她應該是一帆風順了。」

方靜言又笑了笑,這次笑容裡帶著幾分自嘲和揶揄:「的確好得很,她現在在公眾地方叫我夫人,叫之牧boss;私下裡我讓她幹什麼,她馬上會跳起來說:是,姐姐。」

林婉一呆:「你們鬧不愉快了?」

方靜言把頭別到一邊,淡淡說道:「我只是做了為她好的事情。」

「有些時候,你覺得是為她好,她未必是這麼想;就算真是為她好,也要告訴她原因才行,不管關係多親近,人的眼睛也不能變成x光,去把別人的心思都看明白,越親近的人越要用心交流,我們總是對外人太客氣禮貌,卻忘記親人的感情才最要認真珍惜。」林婉嘆了口氣:「哪怕與自家人相處,也是一門學問。」

前些日子她也覺得把車禍的事情瞞下來是為了董翼好,結果造成董翼的不諒解,幾乎要鬧出大麻煩來,幸虧她及時醒悟,才讓兩人重新變回一條心,所以這些話也算是她的有感而。

方靜言沉默良久,忽然從鞦韆上跳下來:「看你一副懵懂樣子,想不到倒是還能說出有幾分道理的話……那塊地的地契你帶了么?」

林婉一怔:「帶了,怎麼?」

「說起來也真是我們兩個有緣,這事的由頭還要從那天中午說起,那次我臨時把你丟下是因為我公公在牧場騎馬摔了下來,我和之牧急著趕回了加拿大,所以跟你一個招呼都沒打,響起來還真是歉意得很。老劉家的人性格古怪,對很多傳統的東西並不放在眼裡,那個什麼所謂的祖墳他們做後背的從來都沒想過要去尋訪。偏偏這次我公公受了傷,或許人身體一弱,思維也跟著變了不少,也不知怎地就做了個怪夢,夢到我過世的婆婆說想回家,所以他才把之牧召了過去,說百年以後要和我婆婆合葬回國。我們思來想去,覺得合葬的話最好地方自然就是劉家祖墳了,因為才會想要買你手中那塊地。」

林婉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其實之牧打心眼裡是不信這一套的,不過是不想忤了父親的心愿而已,所以你如果想拿那塊地做籌碼,只怕還真是行不通。」

林婉有些不安:「啊,那他最後說劉氏與凌翼以後很難再交好……」

方靜言撲哧一笑:「他嚇你呢,每天找他談生意的人那麼多,談不成就翻臉,誰有那個閑工夫,又不是什麼深仇大恨。他還不是欺負你年輕不懂事,看能不能嚇一嚇就把地讓給他——不過你別說,吃這套的人也很多。」

林婉獃獃說道:「怎麼可以這麼壞。」

方靜言一本正經地點頭道:「是很壞,所以我兒子現在都給公公在帶,不能讓他近墨者黑給教壞了。」她又嘆了口氣:「不過我公公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林婉心裡很同情方靜言,她覺得為了這樣小的事情都玩心機的男人實在不可能是什麼好老公,但又不好意思說得太直白,只好含糊說道:「做生意就是這樣的,得厲害一點……」

她的心思方靜言哪裡看不出來,拍一拍她的手道:「得了得了,這種客套話還是省了吧。林婉,我也算是跟你投緣,一次見你我就覺得很喜歡,而且你頭先說的那些話也很合我的心意,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你肯不肯答應。」

「什麼?」

「那塊地,你就送給我吧。」

她這話說得輕描淡寫,雲淡風輕,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像是問別人要的不是一塊地而是一張紙巾,林婉看她一眼,心念一動,馬上說:「好!」

方靜言微微一笑:「也算是個聰明的孩子了。」

她攜了林婉的手下樓,劉之牧正在花園裡看園丁給一從灌木修剪枝葉,方靜言對丈夫笑道:「之牧,你覺不覺得林婉特別像我們家靜聆?不如我認她做妹妹好不好?」

劉之牧皺了皺眉頭:「你總有些異想天開的念頭,董夫人有家有室,幹嗎平白多你這麼個姐姐。」

「啊,你不同意啊,那怎麼辦,我都收了人家的見面禮了。」

劉之牧慢條斯理地說道:「收了別人好處,就要還人家的情,你打算回送什麼?」

方靜言嘻嘻一笑:「我是你老婆,回禮當然是你拿主意,東西如果輕了,也是你沒面子對不對?對了,我還欠林婉一頓飯,不如哪天有空讓她把妹夫叫出來,我們四個一起吃頓飯,再好好商量該送什麼禮吧。」

她也不等劉之牧的回答,連推帶攘地把林婉送上車,看她哦組了,方才回身到丈夫身邊,把手插進他的臂彎:「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劉之牧哼了一聲:「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她眨眼看著他:「有嘛?我幫你一分錢都不花就弄到那塊地,難道你不開心?都不誇我有本事。」

劉之牧一把將她的手撫開:「少跟我來這套裝傻賣乖的,一分錢都不花!為了你莫名其妙認的這個妹妹,我要花的錢多了。」

方靜言嘆了口氣:「你實在不願意就算了,我真挺喜歡那女孩,跟靜聆小時候特別像,一雙眼睛純得很。」

「像什麼像!根本一點都不像,我說老實話,這位董夫人比你那兩個妹妹要純良得多。」

「我妹妹怎麼了?我妹妹以前也很純很乖的!」方靜言不忿地嚷了一句,又悻悻說道:「那你到底幫還是不幫啊?」

劉之牧不搭理她,轉身就走,她看著他的背影恨恨地跺了跺腳。

走了幾步,他又停下來:「你算是很不給我面子了,劉太太!不過,我還不至於連這樣的台階都不給自己老婆下……你誇出去的海口,除開我只怕也沒人能收得了場。」他嘆了口氣:「去安排時間吧。」

方靜言嬌笑一聲,小跑幾步追上他,從後邊一把摟住他的腰:「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以前你說過就是我要天上的月亮你都給我摘下來。」

劉之牧疑惑地說到:「我說過這種話么?你記錯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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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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