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一顆子彈
刀身嵌入地面,在砍進去的時候,還泛起了一些火光。而女人在我這一刀斬斷她的右手的時候,竟然楞了片刻,甚至還不哭了,但是很快反應了過來,開始撕心裂肺地一邊抱著自己正在噴血的手翻滾著,一邊狂吼狂叫。那凄厲的聲音在夜晚傳了出去,顯得格外讓人膽寒。
我心裡的憤怒還未平息,趁著自己還沒有後悔,於是從地上撿起那把打光了子彈的槍,因為我害怕女人身上還有備用的彈匣。我提著刀朝著邊上那些東倒西歪的男人走了過去,我不會殺死他們,但是一定要給這些人留個紀念,好讓他們知道。為非作歹的事,其實任何人都有能力去做,只要你做過了,就一定要為此付出代價。我一邊走一邊甩動著刀身上沾到的血,那群人看到先前我對地包天和那個女人做的事。知道我這次不會再手下留情,紛紛開始求饒。
我一步步靠近,就在我準備給這群人每個人肩膀上砍一刀的時候,身後一個虛弱的聲音傳來:山空哥,算了吧…
先前我做下的一切罪過,其實也都被大毛看在了眼裡。大毛支撐著自己吃力地說出這六個字來,卻一下子喚醒了我的理智。於是我站定了腳步,望著眼前這些哭成淚人的男人們,心裡突然想到,這些人只不過是走狗罷了。就算真的殺了他們,其實也意義不大,但是斷然不能就這麼放了他們走。於是我提著刀,朝著其中一個人指著說,你把他們的衣服都脫下了。用衣服把每個人都反綁了,然後我來綁你。
說完我噗通一聲就坐在了地上,也不管當時的姿勢會不會很難看,我經過今晚這一番折騰,早已疲憊至極,也懶得管這許多了。接著我撤掉了束縛住這群男人的兵馬,經過剛才這一幕,想必這些人也不敢逃跑了,果真當我撤掉兵馬之後,他們每個人都規規矩矩在我面前跪著,瑟瑟發抖,還主動開始脫下自己的衣服。
很快那個被我命令的男人就一邊哭一邊綁好了所有人,然後脫下自己的衣服遞給了我,接著乖乖地把手自己反扣在背後,然後讓我綁住了他。我讓兵馬在邊上看守,以防有人趁機逃脫。地包天腿上有傷,身上也沒有槍,所以就算是逃跑,我也能輕鬆抓住。那個女人斷了一隻手,還在那兒哭得喊爹喊娘的。我也懶得管她。於是我回到地包天的身邊,心裡尋思著這還有一會兒才能天亮,醫院估計在縣城裡而縣城卻距離此地還有不算近的路,如果我扶著大毛去醫院的話,恐怕還沒走到大毛就會因為傷勢過重而死掉。更不要提這些人看我離開之後,也許會逃走之類的,那我先前的努力和我造下的罪業,可就白白浪費了。
我扶起大毛的脖子,讓他的頭枕在我的大腿上,胸口的彈孔已經沒有像起初那樣一直在往外湧出鮮血了,可是當我撕開大毛的衣服,發現彈孔周圍已經腫起來很大一塊,看上去像是感染髮炎了似的。
我的父親是個軍人,小時候也常常會跟我說起抗日戰場上的事。他曾經告訴過我,當在戰場上自己的戰友中槍后,除非是當場就死了,否則還是有辦法可以挽救的。這取決於子彈打中的位置,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那顆子彈是不是貫穿了身體。相對來說的話。如果子彈將身體打穿了,那就是純粹的槍傷,體內沒有子彈的殘渣,還相對好辦一些,可是如果子彈打中了身體之後並沒有穿透出來的話。那子彈就會在身體里形成發炎,繼而感染,這樣就非常容易死人。
於是我輕輕抬起了大毛的身子,伸手到他背後去摸了一下,發現後背上乾乾淨淨的沒有彈孔,這就意味著那顆打中他的子彈還殘留在他的體內。甚為軍人的兒子,我知道這樣下去的厲害性,我必須要給他把身體里的子彈取出來,才有可能讓大毛支撐到醫院裡去。可是這個地方看上去就是一個被廢棄的小學校,屋子裡的東西都是地包天他們到這裡來的時候臨時才運送過來的東西,那些醫療設備是一定沒有的,就算是有,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用。
正當我六神無主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大毛虛弱地指了指我手上的彎刀,然後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傷口。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嘴唇發白,臉色也變得難看了起來。我明白他的意思,大毛是要我用刀劃開彈孔找齣子彈來。我心裡有些發毛,但是當時我也沒有別的辦法。由於之前陪著師父林其山和秦不空都在不同的時間去醫院接受過手術。知道在手術之前,是必須要打麻藥的,因為有可能人會受不了那樣的痛楚,可眼下四周圍除了農田就是農田,我上哪裡去找麻藥。
大毛虛弱地微微張嘴說。你別顧慮了,動手吧,也許痛過了頭,我就暈過去了,反而不痛了。大毛並不是傻子。他也知道此刻把這件事交給我來做的話,其實是一件相當不靠譜且並不保險的行為,但是他沒有辦法,此時此刻他選擇了相信我,一切都交給我去處理。
大毛為了救我而替我擋了這一槍,先前那些對他的埋怨,早就煙消雲散。於是我輕輕把他的頭放了下來,讓他等著我去找點東西。說完我就朝著先前關押我們的那個屋子沖了進去,那個先前被我砸暈的男人也早就醒了,估計不但醒了還聽到了先前外邊發生的一切。看到我衝進去的時候,滿臉都是驚恐的神色。我沒工夫搭理他,而是在地包天先前睡的床邊翻箱倒櫃地尋找著,最後我找到了一把摺疊水果刀,和一瓶老白乾。
我拿著刀子和酒出去,在大毛的邊上點了一堆火,因為我知道人在重創之下是很容易流失身體的熱量的,否則死人為什麼渾身冰涼呢?這堆火一來是給他保持體溫,而來我也需要用火燒加澆酒來給刀子消毒。
我當然沒辦法用我的苗巫彎刀給大毛開口子,因為那把刀太大了。不好操作。於是我在摺疊水果刀上淋了點老白乾,然後放到火上燒了燒進行消毒,接著我問大毛你做好準備了嗎?大毛連眼睛都睜不開,但是意識還並未丟失,他虛弱地點點頭,然後緊緊的咬住了自己的牙關。
我心跳加速,因為這是我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在此之前即便是和這類似的事我都不曾做過。於是我狠了狠心,在大毛的身上的槍傷附近淋上了救,接著就把刀尖伸進了彈孔里,微微用力,將傷口劃開,並且撐大。
這樣的劇痛我雖然並未承受過,但是從大毛那猙獰的表情來看,其痛苦程度是難以忍受的。大毛原本因為脫力而閉上的眼睛此刻睜得大大的。眼珠子都快要爆出來一般,在火光的映射之下,眼球當中全都是血紅的血絲。而他咬緊牙關忍耐,卻呲開了嘴唇,我看到他上下咬合的牙齒或許是因為太過用力。將牙齦里的血都給擠了出來。我不忍繼續看,心想我還是專心找到子彈,這樣大毛就能少受點罪。於是我藉助刀子撐開傷口的角度,朝著裡面張望著,大約在皮膚之下一寸左右的位置。鮮血模糊中,我看到一個銅黃色圓圓的東西。
那就是子彈,好像是嵌入了更深的肉里一樣。現在那把刀子正被我撐開傷口,我沒有其他工具可以伸進去把子彈給拿出來,尤其是當它還嵌入肉里。這就好像是從一顆堅硬的樹上徒手拔出一顆釘子般困難。我一下子不知道怎麼辦,放眼望去,傻姑娘自顧自開心地吃著糖果,她是定然指望不上什麼,地包天或許是在場最懂得怎麼療傷的人。但是他卻因為我的擊打而昏迷了過去,那個女人還在撕心裂肺的慘叫哭喊著,就算她的手沒斷,我也並不放心讓她來幫忙,甲瑪聃自從剛才我們暴露的時候開始。就已經不知去向。
心慌意亂之中,大毛突然一下子伸手抓住了我的肩膀,臉上的表情非常痛苦,整張臉上都冒出豆大的汗珠來,他非常吃力地對我只說了一個字,手!我想他的意思是要我直接伸手進去將子彈取出。眼下大毛的傷口已經被我撐得可以容納兩指多的寬度,於是我一狠心,將自己的手上淋了些老白乾,咬咬牙就將食指和拇指併攏,伸進了大毛的傷口之中。
這一次,大毛就再也忍不住了,他好像一頭受傷的野獸般大聲咆哮著,腳也一直好像抽風似的抖動著。我害怕他撐起來撕裂傷口或是讓子彈陷得更深,於是伸出我的膝蓋跪在了他的膝蓋上,用身體的重量壓著大毛,我開始用手指在他的傷口裡尋找著,很快我就摸到了那顆子彈,不光有子彈,還有他胸前的肋骨。
我心裡非常害怕,但我也知道此刻不是害怕的時候,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照準了角度將兩根手指的指甲扣住了子彈的邊緣,然後一邊來回螺旋狀旋轉著,一邊慢慢往外拔。
大毛叫地慘烈,其痛苦的程度可想而知,在我一點一點把子彈往外取出的時候,他的叫聲停了,大毛痛得暈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