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兩分鐘學會了打麻將
我回罵他:「開除?老子早就不想幹了!」
劉三像個潑婦一樣罵街:「媽媽的,走著瞧!」
我不服氣,捂著臉直哼哼:「走著瞧就走著瞧,誰怕誰?」
得罪了廠長的兒子,我已經無法在廠里立足了。我更無法面對以後的江靜靜。
當天夜裡,靜靜入了洞房,我提著口袋離開了廠房,我要遠走高飛,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
幾天之後,我來到了千里之外的江城。
江城。別人的家鄉。
流浪了幾天,口袋裡沒有什麼錢了,心情也平靜了很多。我才想起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開弓沒有回頭箭,回去是不可能的,我無法面對江靜靜,她本該是我的女人,如今卻成了別人合法的妻子。
我要怎麼生活?活人還能被尿憋死?打工唄!大街小巷到處都是招工的。
我進了一家工藝廠。
招工的管理姓梁,也是四川人,問我:「叫啥名字?」
我脫口而出:「九萬!」
這個名字太刻骨銘心了。
我補充了一句:「我姓向!」
梁管理上上下下打量著我,像看稀奇,口中回味悠長:「九萬……向九萬,這個名字有點……怪!」
我心中很不是滋味:「不行嗎?」
梁管理一錘定音:「行,你可以來上班了!」
工藝廠的活簡單,就是給一些陶瓷磨具畫畫顏色,打磨邊沿,包裝,出廠。一天干十個小時,星期天放假。
星期天,廠里休息,寢室里有四個人正在打麻將,打得熱火朝天。旁邊圍著五六個人,看得津津有味。
「嘩啦!嘩啦!」四雙手在桌子上來回推動,麻將被搓得震天響。
「我打三萬。」甲喊。
「我跟五條。」乙跟著喊。
「碰了!」丙興高采烈地喊。
「還要碰呀!放炮了,放炮了,我胡牌了!」丁眉飛色舞。
「哎呀,我還沒有下叫呢!」甲一臉遺憾。
「清一色,大牌,六番,嘖嘖……」看的人紛紛發表自己的意見。
狗日的麻將,究竟是何物?此起彼落的叫喊聲,麻將撞擊桌子的聲音,如一根針一般直刺我的心,那脆弱的心,在戰慄,在流血……
別人會打麻將,為什麼我就不能學會?難道我比別人愚蠢嗎?我暗暗地問自己,腳已經不知不覺地移動到了麻將桌子邊,從兩個人的縫隙之中看打麻將。
花花綠綠,一個紅色的中字是認識的;一個綠色,繁體的發字也認識;那張框架結構的喊什麼?白板!旁邊已經有看客大聲喊了出來!狗日的,是白板嘛。那個曾經讓九萬蒙羞的鋼絲床不就是八條么?那個形如手槍一般的就是七筒……
「九萬,你想打麻將不?等他們打下場了我們幾個上。」喊我的人叫王兵,比我大幾歲,和我是一個車間,也是老鄉,但不是同一個縣。
我的心一動,沒人知道自己不會打麻將呀!點了點頭:「打嘛,你們家那邊的麻將是怎麼打的?」
「一樣的嘛,條子配條子,筒子配筒子,對子碰,卡張吃,紅中發財白板加番……」王兵滔滔不絕地指點江山一番。
夠了,我曉得麻將是怎麼打了,十以內的加減法嘛!我只用了兩分鐘就學會了。天啊!居然!竟然!是這麼簡單!如此簡單!比寫詩容易多了,每一個詩人都能學會打麻將,但是,不是每一個打麻將的人都會寫詩呀!
鎚子!這個狗日的麻將!
我真想痛哭一場,為自己曾經的愚蠢!
第一次打麻將,是工友們三缺一,喊了我。我心中惶恐,卻故作鎮定!又沒人知道我以前沒有打過麻將?我怕個啥?再說了,不就是打個麻將嗎?又不是上刑場砍腦殼?
怕個鎚子?
今天打麻將的另外三個人是老張,小李,何順紅。放炮一元自摸兩元,有番牌加一番,一把牌最多也能贏十塊八塊。
先疊牌,每個人面前疊一行。我在疊牌的時候,雙手有些哆嗦。疊得彎彎曲曲,別人的疊得整整齊齊。
老張看了我一眼:「九萬,以前沒見你打過麻將呀?」
小李:「我經常看見九萬看書呢!人家是書生,不喜歡打麻將。」
何順紅說:「人家既然叫九萬,肯定是麻將高手,深藏不露,大家注意呀!別讓他把我們的錢贏光了!」
我嘿嘿一笑,掩蓋自己的慌張,說:「在家裡經常打,出門在外嘛!少打了!」
我們一邊說,一邊開局。我打得小心翼翼,一邊打,還要一邊觀察,學習。畢竟是第一次打,開始有些緊張,沒過多久,漸漸就平靜了下來。麻將本來就簡單,只要不是傻瓜,都能學會。只是出牌的時候稍微慢了一些。
老張抽出一張牌:「五萬。」
小李眉開眼笑:「我杠!」倒下了三個五萬,並把老張的五萬拿過來,整整齊齊放在面前。開杠是有錢的,胡了牌之後還會翻一番。別人打出的牌被另外的人開杠,叫點杠,出牌的人給錢。如果自己摸到四張一樣的牌開杠,叫自杠,三家都要給錢。如果開杠之後摸牌胡了牌,那就不得了了,那叫杠上開花。用一個成語來說就是錦上添花。如果很不幸你開了杠打出一張牌別人胡牌了,哈哈,恭喜你,這叫杠上炮。
杠上炮也是要加倍的。
這很公平合理。
何順紅羨慕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狗日的小李,運氣硬是好。」
小李搖頭晃腦:「那當然,童子功嘛!手就是硬。」
我也是暗暗高興,我手裡有三個一筒,三個四條,萬事俱備,就等別人打來了。
老張摸了一張牌,往牌桌子中央看了看,嘀咕了一句:「媽的,這張牌一個都沒有現,會不會又放杠喲?」
小李:「會喲!你千萬別亂打,我手裡還有一門杠,正等你來送菜呢!」
我默不作聲:我還有兩門杠呢!
老張:「不打怎麼行嘛!你要你就拿去嘛!」
老張把牌放到小李面前,是張一筒。小李皺了皺眉頭,搖搖頭:「不是這張,我不要一筒。」
一筒!不正是我要的牌么?
我興奮地喊了出來:「我要開杠!」
我倒下了三個一筒,老張的臉都變綠了:「啊!真的有人開杠!倒了八輩子霉喲!」
我心情愉快,忘記杠牌要在最後的牌敦上摸一張,打出了一張。三人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小相公。」
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啥子小相公?」
老張眉開眼笑,逃過一場浩劫一樣:「你沒有在後面摸牌,你手裡的牌少了一張,這就叫小相公,小相公是不能胡牌的,哈哈,我的錢不用出了……」
我一怔:「哎呀!忘記摸牌了!」
小李幸災樂禍,落井下石,唯恐天下不亂:「莫激動噻!看嘛!激動就耽擱了發財大計。」
我只能自認倒霉了!不過在心裡安慰自己:就算拿錢買個教訓好了!吃一鑒,長一智。
麻將規則里,有小相公,還有大相公。大相公的意思就是手裡多了一張牌。一般的情況下是摸了牌忘記了打出。無論是大相公,還是小相公,都不能胡牌。
吃了虧,學了乖,我打得更小心了。
這一手我胡了個炮牌,重新洗牌,拿牌,我是莊家,起了十四張牌。我開始組合牌:三個一萬,一對八萬。二,三,四的條子,三,四,五,六,七,八,九的筒子。
我一時不知道該打哪一張牌。
小李催促我:「九萬,還說你是個高手,磨磨蹭蹭的,你打牌呀!」
何順紅:「先打一張安客嘛!」
我仔細地看了又看,說:「我不知道該打哪一張牌?」
兩人一起鬨笑:「就是牌太好,不會打牌了吧?」
我說:「我好像胡牌了。」
老張:「難道是天胡?」
我一愣:「什麼是天胡?」
老張好為人師:「就是莊家起牌,就已經胡牌了。」
我確定我胡牌了,把牌推倒:「我就是這樣的牌呀!」
三人湊過來看了看,一起驚叫:「天胡!」
之後,我的手氣出奇地好,又是自摸,又是胡炮牌。
第一次打牌,打了幾個小時,我居然贏了二十多塊錢。
開門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