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悲劇與英雄 （司馬玉番外2）
接到葚兒送過來的消息后，他就開始笑了，這個女人在經歷幾次逃跑失敗后，徹底想要離開榮王。
她終於想通了，不管兩個人抱有何種目的，但是至少此刻，他和她是心靈想通的，很快就達成了共識。
司馬玉設計，讓老皇帝將榮王調離了外地，就開始和葚兒謀划即將要在老皇帝壽宴上所呈現給大家的驚喜。
「你想好了嗎？若是沒有想清楚。我們可以終止計劃，我不會強迫你。」
計劃定製好后，司馬玉見她神色懨懨，放佛沒了魂，不禁有些沉默。
他知道，只要在大齊的皇帝壽宴上，將這個消息公布出去，就代表著她和樓釗熠徹底分開了。
司馬玉並不是個獨斷專行，霸道無情的人，他從來不會強迫一個人做非常抵觸的事情。所以，他最後問了她一句，將決定權留給她自己，讓她考慮清楚。
那一個晚上，沒有人知道葚兒將自己關在房裡做了些什麼，司馬玉只是在門外陪著她站了一夜。
等第二日她將門打開時，司馬玉震驚地發現，她那一雙靈透地大眼通紅，雖然她在極力隱忍，但還是被司馬玉發覺，她狠狠地將自己關在房裡哭了一個晚上。
「皇上的壽宴還有幾日開始？」她只是淡淡地問了他這麼一句，卻對這個計劃絲毫沒有退縮。
司馬玉眼底閃過複雜之色，心裡湧來一股憐惜，明明離開樓釗熠她痛得要死，卻還是下定決心這樣做了，她是個堅強的女人。
壽宴如期舉行，舉國歡騰中葚兒將自己關在房裡十天，花了八個日夜，終於研究出另外一種技藝，綉出了一副價值連城的仙鶴踏雲騰飛圖，這將是他們計劃中最重要的法寶，成敗在此一舉。
當司馬玉將這幅綉品呈上去的時候，特意轉眼瞥了一眼下首的樓釗熠，那個時候，他剛剛進入大殿，驟然見到這幅作品，眼底深處有怒意閃過，司馬玉心下就開始冷笑。
等著葚兒得了傳召進來大殿里時，他看到樓釗熠的臉徹底黑了，是那種恨不得殺人的神情，他坐在那裡不動，緊抿著唇死死盯著葚兒，而後者回報給他一個勝利的微笑。
司馬玉將他的神色盡收眼底，心裡愈發地冷笑起來。
來到後梁的時日，很多情況下葚兒都是沉默的。常常會盯著一株花出神，梓姝梓煬兩個孩子也跟她鬧騰，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這是敵人的孩子，可他就是厭惡不起來。放佛他這種人天生就是個熱心腸，恨不起所有人來。
他教兩個孩子識字讀書，從衣食住行到大事小情他都不遺餘力，看著兩個孩子對自己展露笑靨，不知不覺間，他竟然將他們當成了自己親生的骨肉一般看待。
樓梓箐懷孕的消息傳來時，司馬玉就知道，杜小施這個家族的後盾更加不可能幫助司馬坤了，當初司馬坤迎娶杜小施就是強取豪奪過來的，對他怨念頗深。夫妻間關係不和。
杜小施是後梁第一絲綢家族世家的小姐，從小有個青梅竹馬的姻親，好好地姻緣被司馬坤攪合黃了，他們的中間又橫插進一個樓梓箐來，如今，她還懷孕了，杜小施連同她的家族，對司馬坤就更是諱莫如深，別提支援大量財力填充國庫了。
樓釗熠在背後，利用一個樓梓箐，和無數的計謀，正在一步步蠶食後梁，可是司馬坤卻渾然不知，仍然對那些玉石金器忘乎所以。
司馬坤在後梁的聲望每況日下，以至於到最後，多處地方的良田乾旱，國庫卻無法撥銀賑災，很多地方開始出現逆反的聲音，多處鬧起了飢荒，水多的地方河流決堤，還有鎮守邊疆的幾個大營，這些，俱是都要無數的財力用以支撐，但這個時候，後梁已經空了。拿不出銀兩來，到最後，事情演變成各地的百姓揭竿而起，內戰爆發了。
眼看著後梁一步步陷落，司馬玉有過無數次將葚兒推送到榮王面前的念頭。手下的人也紛紛勸他這樣做，說只要把她綁架了送到榮王跟前，就不怕他忌憚。
司馬玉有過無數次這樣的想法，但理性告訴他，他根本無法狠下心來這樣做。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葚兒這個女人，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只要是她稍微的一個變化，就在不知不覺地牽動著他的心。
從很早以前開始，他的腦海里就萌生出想要對她好的想法來，他希望看到她發自內心的笑，希望她快樂。
而且，司馬玉發現，不管他如何聰明。手段如何高明，他終究做不到狠心利用自己心愛的女人，他不想傷害她。
樓釗熠是一個狠到骨血里的男人，他司馬玉身上不具備這種特質，根本做不到狠辣。
所以，當後梁徹底陷落無救的時候，他選擇走向戰場。
當銀盔鎧甲加身的時候，司馬玉就知道，自己有去無回。
他將自己交給了後梁，並不想如他人般失了家園后苟活於世。他司馬這個皇族姓氏的尊嚴不允許他這樣做，他自己本人，也不願意對榮王俯首稱臣。
望著葚兒殷切期盼他平安歸來的眼神，他的心裡是悲涼的。
他會告訴她，其實他只懂得兵家戰術。並不會一絲一毫的防身之術嗎？戰場刀劍無情，不會因為他是皇族就網開一面。
可是司馬玉不想讓葚兒為自己擔心，她本該活得更加快樂的。
臨走前，他為她做了最後一件事情，就是送她遠離這裡。靠近青州地界的那處院子，是他早就買下的，就是為了這一天，派上用場的時候，他希望葚兒能遠走高飛。安靜地偏安一偶重新開始，這也是他唯一能為她做到的事情了。
大軍行至半路，他忽然下達了一個命令，讓刺客收手，殺掉榮王的命令收回。
他忽然發現。比起後梁的安危來，他還是在乎葚兒的感受，如果他真的將榮王的性命取了，葚兒會傷心的。
很多時候，司馬玉都親眼見到。表面上看似堅強如鐵的葚兒，在聽到一些榮王的消息傳到後梁的時候，哪怕只是細微的消息，她都會莫名其妙激動和牽腸掛肚半天。
這樣的葚兒，這樣為心愛之人操心的葚兒，他又怎麼能在最後關頭忍心讓她絕望呢。
所以，自己死就死吧，他認命了。
但如果能讓葚兒往後開心些，他寧可不殺榮王，放過他。
不過事情往往會出人預料。他是收回了命令，但手下人有不聽話的，還是刺傷了榮王，他知道的時候，已經在戰場上身負重傷了，只是淡淡斥責了幾句那個官員，沒有降他的職。
這些人都是跟著他出生入死的人，他就算為了一個葚兒不殺榮王，但沒有理由阻止別人取他的性命。
賀振驍那一刀真的是要了他的命，生生地砍到了靠近心口的位置。他提刀看了幾個大齊兵的腦袋后，就感覺生命在流逝。
臨閉眼之前，他忽然想要感慨，自己真是白來世上一遭啊，對不起生養自己的母親，竟然這樣早的就要死亡，怕是到了地下，他都無言面見那次曾經真心對他好過的人，他們是多麼的希望自己能活得長久平安。
還有葚兒，那個從來都是看似堅強又脆弱的女人，他不禁想到，自己死後，她該怎麼辦？樓釗熠不會害她，但是她經歷那麼多傷心事，還怎麼才能讓她再次快樂起來呢？
他終究是沒有做到答應她的事情，她知道他去世的消息后，那該多對他失望啊。
哪怕一次也好啊，他是想要帶她去看天荒地老的。
想著想著，他微微而笑，便是閉眼了。
一葉一花一世界，我是司馬玉。
一草一木一菩提，我愛桑葚兒。
天地一念，平生一顧，至此終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