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聲音!頓時,安婕渾身汗毛直立,好像小動物遇到天敵般的自然反應,雙眼瞪得好大好大,呼吸也變得急促。不!不不!
不可能!不可能!
那道熟悉的聲音穩穩地傳入她的耳膜——
「婕,是我。」
婕。
只有一個男人會這麼親昵地喚她,也只有那個男人,會帶給她這麼激烈的情緒反應。
安婕大駭,下意識地往後倒退一步,身子不小心撞倒後面的衣帽架,「砰砰砰砰」,頓時間,架子上的衣服和腰帶都掉了下來,她怒瞪一地的衣物,怒火更熾。
她覺得自己真沒用,都分開兩年了,為何單是聽到他的聲音,居然就能讓她方寸大亂?
男人沉穩地道:「我可以上樓嗎?」
「當然不行!」她反射性地尖叫,甚至衝出卧室,一路飛奔到客廳的大門,落下內鎖,活像慢個一分一秒,那個可怕的男人就會推開大門衝進來,連皮帶骨地吞噬她,連渣渣都不剩似的。
男人的嗓音很霸道,隱約還帶著一絲嘲弄。「別緊張,我只是訂不到滿意的飯店,所以才來叨擾你,不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你不讓我上樓,我就一直耗在管理室這裡了。相信我,你不會喜歡明天一早又在管理室看到我的。」
「你、你……」她氣到七竅生煙,憤怒得握緊雙拳。該死的、該死的!這個該殺千刀的杜維臣為什麼會突然回台灣,而且還出現在她的地盤?
他不是應該老死在美國,永遠不回來嗎?如果可能,她真希望他最好滾到火星或天王星上面去!
他輕笑,調侃道:「看來,我的突然出現給了你一個surprise。你驚喜到說不出話來對吧,親愛的?管理員,黎小姐說請我上樓,來,你跟她說。」
話筒又回到管理員手上,對方遲疑地道:「黎小姐,要請這位先生上樓嗎?」
這棟高級豪宅門禁森嚴,除非管理員放行,並幫忙刷門禁卡和電梯卡,否則外人根本無法闖上去。
「……」安婕一時語塞,只能恨恨地直咬牙。她是可以拒絕讓杜維臣上樓,但她太清楚那混帳有多惡劣了,既然他已經到這裡來了,就算她今天不讓他上樓,他難道就會乖乖離去嗎?她可不會那麼天真。
她早就看清這男人有多麼惡劣霸道,多麼囂張跋扈了。
深吸一口氣、又吐氣,安婕狠狠地掐住話筒,幻想這就是杜維臣的脖子。總有一天,她絕對要親手掐死他,把他大卸八塊!
又深吸一口氣后,她才對彼端冷靜地道:「對,他是我的朋友,三分鐘后請讓他上樓,謝謝你。」
掛上對講機后,她迅速沖入卧室,脫掉白色浴袍,抓了一套最保守的家居服套上,再披上深色大外套。濕漉漉的長發沒時間管它了,隨便抓條幹毛巾用力拍干后,又抓起吹風機胡亂吹了三十秒便放棄。
瞪著鏡中的自己,安婕殺氣騰騰地道:「杜維臣,不要以為你贏了!我讓你上樓只是想要跟你把話說清楚,省得你日後又糾纏我。從今以後,你休想再出現在我的地盤上!」
儘管已做好心理建設,但,當門鈴響起的時候,安婕整個人還是嚇得跳起來。
她驚魂未定地撫著胸口,走到玄關開門時,還忍不住望了一眼玄關鏡。她的氣色看起來還好吧?臉色好像有點蒼白,也許應該撲點腮紅……
神經病!我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抹什麼腮紅?又不是要去見什麼大人物!懊惱地輕敲自己的頭,她刻意換上最冰冷的表情,而後打開大門。
大門口,站著她這一輩子最討厭、最痛恨、最仇視、最最不想看到的男人——她的前夫,杜維臣。
安婕雙手抱胸,冰冷地眯起雙眼,以最寒冽嚴苛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檢視這個男人。兩年不見了,這個男人果然比以前更顧人怨、討人厭、更欠揍!
他的皮膚曬得更黑了,整個人好像比以前更加高大結實,站在走廊暈黃的燈光下更顯威脅;裸露在T恤外的肌膚閃耀著古銅色的光澤;蓄著性格的三分頭短髮,使得輪廓分明的深邃五官更添浪子氣息;下巴冒出一些不安分的短髭,再搭配那放蕩而狂野的眼神,眉宇之間的邪惡氣息,以及嘴角那抹壞壞的笑意,整個人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惡棍!
安婕審視他的同時,杜維臣也毫不避諱地打量她。兩年不見了,這個女人果然比以前更加嬌艷動人,更自信漂亮,宛如一朵盛開的紅玫瑰。不過,她的眼神也更冰冷了。
雖然她穿著款式非常保守的家居服,還披了一件大外套,很明顯地想把自己從頭包到腳,不過,她整個人卻散發著沐浴過後的清香。他眼神一黯,發現這小女人還是最喜歡青蘋果香味的沐浴乳,這也是他最喜歡的香味。其實,他對女人沐浴用品的香味沒有研究,但,這些年來這縷淡淡的、甜甜的青蘋果香氛卻一直縈繞在他心底。這是屬於黎安婕的味道。
她的鵝蛋臉漾著沐浴后的天然紅暈,肌膚雪白粉嫩,透著青春光澤,令人好想咬一口;一頭凌亂的秀髮好像還沒擦乾,微鬈而潮濕的髮絲貼在她的臉頰上,更添一抹冷艷卻無邪的性感;雙眸水意盎然,眼尾微微上揚,眼波流轉間自然流露出無限風情;挺翹的鼻樑下是弧度非常性感的豐潤紅唇,唇型飽滿,下唇圓嘟嘟的,像極了成熟的櫻桃。
她的身材前凸后翹,曼妙有致,堪稱女人中的女人。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個女人有多芳馥,多嬌美可愛,多惹人憐。她是個艷光四射、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只不過,他知道自己搞砸了一切。
杜維臣的幽眸更加闃黑,在心底第一千次、一萬次地臭罵自己——你真是天字第一號大笨蛋!你那時是鬼上身還是失心瘋?為何會放棄這麼好的女人?為何會答應跟她離婚?
「進來吧。」黎安婕讓他進屋,不希望兩人在走廊吵架,讓鄰居看笑話。她一關上大門,就冷冰冰地先發制人。「我不想知道你是為了什麼原因來到台北,也不管你要停留幾天,總之,客房先借你住一晚,但明天一早請你立刻離開,我不想再看到你。」
杜維臣毫不理會她渾身散發的冰冷氣息,神情悠哉地把簡單的行李放在沙發上后,就邁開長腿往開放式廚房走去。
「我渴死了,先讓我喝杯水吧。」打開冰箱后,他開心地吹了個響亮的口哨。「喔,我就知道你這裡一定會有冰鎮的沛綠雅礦泉水。」
他打開礦泉水,很豪邁地仰頭灌下,幾滴冰涼的水珠順著他的下巴一路往下滑,落在他的喉結。
原本緊繃著臉的安婕突然雙頰緋紅,很不自在地別開視線,不敢再看他。該死的,男人的喉結特別性感,尤其是他這副放蕩不羈的模樣……Stop!不準再胡思亂想了!
她板起臉,指著一旁的房間道:「你喝完了吧?客房是那一間,可以滾進去了!」
杜維臣壓根兒不理會她,氣定神閑地道:「能再喝杯咖啡嗎?我知道你這裡一定會有最好喝的咖啡豆。」
他打開咖啡機上方的櫥櫃,又吹了個口哨。「最頂級的藍山咖啡豆!我就知道你的品味絕對不會讓我失望。」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安婕的臉蛋更紅、更坐立難安了。真討厭,他該不會誤會了,以為離婚兩年了,她還深受他的影響吧?其實,她原本就喜歡喝沛綠雅礦泉水還有這個品牌的咖啡豆,可不是因為他才……
唉,她無法否認,還沒跟他熱戀之前,她沒這麼挑剔咖啡豆的品牌,只要品質不錯都可以接受,是跟他結婚後,她才只喝藍山咖啡豆的,而且糟糕的是一喝就上癮了,再也戒不掉,更無法以別的咖啡豆來取代。
她的心情更壞了。
為什麼會這樣?她不該到現在還受他的影響,那明明就是樁短暫又錯誤的婚姻啊!
相較於她臉色的灰敗,杜維臣卻一派輕鬆,神采飛揚,發亮的黑眸一直不曾離開過她清艷的臉龐。
老天,兩年了!他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離開她這麼久!但,他回來了,而且帶著勢在必得的決心。
他要挽回她,挽回最心愛的女人!
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思念比原先想象得更深更濃,他瘋狂地愛著這個女人,愛到刻骨銘心。他必須努力控制自己,才不會衝動地上前擁抱她。無論如何,他都要挽回她!
他手腳利落地煮好兩杯咖啡,推了一杯給她,慵懶地在餐桌邊坐下來,咧開一口白牙,微笑道:「來,坐下來喝杯咖啡嘛!幹麼一直站著?」
安婕惡狠狠地瞪著他,這男人真是有夠厚臉皮的,這是她的地盤耶,他卻一副如魚得水的悠哉狀,彷佛他才是這裡的主人。
驀地,一個事實閃過安婕腦中——其實認真說來,這個房子應該是屬於他的。畢竟這房子位於市中心的高級地段,價錢不是她可以負擔的,倘若不是結婚的時候他就堅持把房子登記在她名下,她也沒有辦法住在這麼好的地方……唉,煩死了,不要再想了。
杜維臣啜了一口咖啡,微笑地環顧四周。「陽台上還種了不少盆栽耶,傢具也選得很有品味,你真會布置家裡。這樣一來,我也會住得很舒服。對了,我這趟回來不是來玩喔,我被公司派回來,要定居在台北。」
「你說什麼?!」安婕尖叫。
「別這麼大聲,你應該沒有重聽吧?我說得很清楚,我要定居在台北,而且至少兩年之內不會調回紐約。」他的表情像是正在宣布希么天大的好消息似的。
安婕撫著胸口。深呼吸、深呼吸!不要他一進門沒兩分鐘,她就被活活氣死,那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你說你要定居台北?」
「對啊,公司派我來主持亞洲區的行政業務,所以我要長住。」他笑得很爽朗,卻在心裡猜測著——倘若這小女人日後知道他還沒說出口的「內情」,會不會跳起來咬死他?
MyGod!安婕只覺得眼前有一片黑霧罩下。她深吸口氣后說:「我不管你的工作發生啥事,就算你要留在台北,也與我無關。總之,這裡不歡迎你,明天以後,請你自己去找地方住。」
杜維臣兩手一攤,解釋道:「我是找地方住了啊,事實上,我前天晚上就到了,還住進五星級飯店,可是你也明白,我這個人很奇怪,遇到不適合的床墊就會翻來覆去,睡不好覺,所以,我已經連續失眠了兩個晚上,好慘啊!」
他繼續道:「你別緊張,我不是要一直住在這裡,我只是希望在租到適合的房子,並布置好之前,能在你這兒叨擾幾天。別擔心,我不會打擾你太久的。等過幾天,房子找好了,我也會去公司正式上班。」
其實,公司早就幫他找到非常豪華舒適的住宅了,但他當然不能承認啦!他得要死命黏著安婕,才能把她追回來啊!
天啊~~安婕只覺得眼前的黑霧越來越濃,好像要把她整個人吞噬了。「不行!我不答應,我絕不跟你處在同一個屋檐下!」
她的表情非常嚴肅。「杜維臣,我知道這房子幾乎都是你花錢買的,認真要算,房子應該歸你,所以倘若你想要回房子的話,我可以接受,我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