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柳沛剛一起床就覺得渾身酸疼，從骨頭到神經都酥酥麻麻的。她懷疑自己昨晚睡覺的時候可能夢遊打了一套太極。

「沛沛，還不起床嗎？今天不是開學第一天？」門口傳來媽媽的喊聲。

柳沛聽到聲音眯著眼睛醒了會兒盹，這才慢慢坐起來身子脫下睡衣套上嶄新的校服校服走出卧室。

「愣著幹嘛呀，快去洗漱，今天是開學報到第一天可別遲到了。」柳媽媽絮叨著把早餐端上桌，一個煎蛋加兩片吐司，還有一杯熱豆漿。

「哦……」她打了個呵欠懶懶得應聲朝洗手間走去，正好碰上剛從卧室走出來的柳爸爸。

「今天是高中開學第一天吧？」

她點點頭沒說話，柳爸爸拍拍她的肩膀，「好好努力。」

說完就走到餐桌前坐下了。

「別給她壓力。」柳媽媽收拾桌子的時候聽到瞪了丈夫一眼。柳爸爸縮回頭笑呵呵得開始喝豆漿，他這不是給孩子鼓勵打氣嘛，怎麼能說壓力呢。

陽明中學是A市教學質量最好的一所私立高中，每年想要踏進來的學生不在少數。但是陽明中學的態度也很堅決，除了考過既定分數線的學生可以進入火箭班，交費補分的學生統統被劃分進市區班。意思就是考不上交了錢也沒法享受重點待遇。

儘管如此還是有不少家長拚命想法塞錢進來，就為了讓孩子踏進陽明中學的門檻。

幸好柳沛中考超常發揮，她本來打算去離家近的三中，沒想到過了陽明中學的分數線。父母兩人一合計，考上以後算下來陽明中學的費用也不是很多，家裡同樣負擔得起。於是暑假柳沛就收到了來自陽明中學的錄取通知書，就這樣成了陽明中學新一屆的高一新生。

以至於開學後走在校園裡，她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哎，那邊的學生，是新生吧？」

低著頭看路的柳沛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對方是在叫自己，等到面前多了一雙高跟鞋之後她才抬起頭。

「剛叫你半天呢，這孩子怎麼光顧著低著頭走路。」苗文莉嚴肅的面孔滲出一點點柔和的笑意。

柳沛這才恍悟剛才那聲確實是在叫自己。

「額，不好意思老師，我……」

「行了，沒什麼事，就是提醒你別走錯了，那邊那條小路最近因為整修封閉了，去教學樓得從這邊走。」說著苗文莉指了指西側那條路，柳沛看了看確實發現自己原本走的方向多了幾個穿灰色工作服的工人。

柳沛有些不好意思得笑，「謝謝老師。」

真是丟人丟大了，自己走路就有走神的毛病開學第一天就被老師看到，這老師可千萬別教自己……還沒想完就聽到苗文莉又出了聲，「哎，你哪個班的啊？」

「高一五班。」柳沛老老實實的回答。

苗文莉立刻溫和得笑起來，「那正好，我也去五班的方向，咱倆一起走吧。」

不是吧……穿著校服的少女哭笑不得得跟上對方腳步，發現自己的直覺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准。

路上苗文莉告訴她自己姓名，同時也表明了數學老師的身份（柳沛嚇了一跳），還問了問她的中考成績，聽完后習慣性得說了理科成績不錯但是數學還是有進步空間的評語。

等到柳沛進了高一五班的門，教室里已經有很多學生了。

「同學們靜一靜，」講台上站著一個矮矮胖胖的男老師，一眼看上去挺和善的。不像苗文莉乍一看就很嚴肅，雖然路上苗文莉和柳沛說話的時候聲音一直很溫和，可她就是有這種感覺。

徐安國今年已經四十多歲了，眼看這就要往五十上奔，學校突然讓他當什麼班主任。他心裡雖然多少有些不情願，但是看著這些即將和自己相處三年的學生對學校的怨氣又少了一點點。當老師的每個人對學生都多少有點慈母情懷，就跟看自己孩子似的。

「柳沛是吧？」徐安國看了一眼身後跟進來的苗文莉點點頭，「快找個位置先坐下吧，咱們這就要開班會了。」

柳沛點點頭，趕緊找個空著的座位坐下了，也沒看清旁邊是誰。

「同學們，我姓徐，教你們語文。如果不出意外接下來三年我將是咱們班分班之後選擇理科同學的班主任。」

徐安國說話聲音溫溫吞吞的，字句清晰，卻又聽的讓人無比舒服。柳沛想不愧是教語文的老師，反觀苗文莉從一進班就打量著班裡學生的表情，她看到後下意識得一縮，努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班主任真夠啰嗦的。」旁邊忽然傳來一句小聲的抱怨。

柳沛轉過頭，是一個剪著齊耳短髮的女孩子，看到柳沛望著自己她吐吐舌頭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叫林真玫，初中是七中的。」

「我叫柳沛，初中是朝陽中學。」

「就那個有名的監獄學校嘛？！」林真玫一下子眼睛亮起來，「我聽說那裡管的特別嚴，我還有幾個朋友在朝中上學呢！」

還好吧，柳沛初中走讀，印象里除了班主任有點嚴厲之外也沒她說的這麼嚴重。

「聽說你們那裡午飯都是站著吃的，異性之間超過三米就要叫家長，下課也要寫作業不能出聲打鬧！還有還有……」

柳沛被這姑娘嘰嘰喳喳吵得有點頭疼，她仔細想了想好像沒有對方說的那麼誇張，但又架不住這姑娘的熱情，於是不得不伸出手擋了擋，「呃……徐老師已經往這邊看了……」

林真玫一抬眼，果然就看見徐安國意味深長的眼神，她立刻縮著頭回到自己位置上不好意思得笑笑。到底開學第一天，老師們也只是給大家安排了自我介紹和互相交流的時間，另外就是跟著柳沛一起進來的苗文莉，不光是高一五班的數學老師，還將和徐安國一起管理高一五班，算是副班主任，好像這是陽明中學的傳統，每個班都會安排一名副班主任來協助管理，不光高一五班如此。

輪到柳沛的時候她走上講台，想了想說，「我叫柳沛，十五歲，來自朝陽中學，喜歡看書，呃……」然後就干站在講台上和學生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該怎麼繼續。這樣不能怪她，從小她就不善表達，在眾人面前自我介紹還是頭一回呢，初中就沒這傳統。

徐安國趕緊運用超強的語文功底進行解說，「柳沛同學的名字讓我想起了漢王褒的《九懷·尊嘉》的一句詞，望淮兮沛沛，濱流兮則逝。你姓柳又能取流的諧音，看來你父母對你期待很高，怪不得入學成績很優秀。大家要向她學習。」

底下學生一聽紛紛把恍然大悟夾雜著敬佩的目光投向柳沛，她的臉一下子紅起來。

班主任就是班主任，什麼時候都能接上話，她發誓她媽媽當年給她取名字的時候絕對沒想這麼多。

除了這個小插曲之外其他同學自我介紹都差不多，因為陽明中學畢竟也屬於重點私立中學，在A市的排名也是居高不下，所以一大半的學生都能說出自己以前得過某某獎或參加過某某競賽之類，相比之下柳沛這個除了上學之外連課外輔導都不參加的女生就顯得普通低調多了——雖然從某些方面來說她和這些人的確有些不同，但那又是兩回事。

「我覺得壓力好大啊，」這次林真玫有了教訓沒有再和她咬耳朵，而是選擇了遞小紙條這種經久不衰的課堂交流方式。

柳沛看了她一眼，唰唰在紙條上寫字回復過去，「怎麼說？」

「大家都很優秀，我考上這個學校還是超常發揮呢，回頭考試不努力肯定掉到班裡最底層。」

「高中三年……誰也說不準。」

「但願如此吧。我媽因為我進來還高興地請親戚吃飯，搞的我壓力更大了……」

柳沛同情得看了她一眼，雖然柳媽媽沒有搞的那麼誇張但也的確多少在日常說話中給她灌輸了不少壓力，比如升上高中更要努力競爭更加激烈之類的……

「父母都這樣。」她安慰了一句。

第一天還是報道，第二天開始就要軍訓。

柳媽媽一早就知道新生開學要軍訓特地去商場買了一瓶防晒霜，柳沛對自己的皮膚還蠻自信平時除了基本護膚也不怎麼搭理，但是柳媽媽好像特別在意女孩子的外在面貌，好在柳沛的皮膚挺健康，也沒有青春期的小女孩那樣大面積爆痘，就是不知道以後會不會。但是防晒還是必須的，見過不少學生軍訓后曬得模樣，柳媽媽擔心自家閨女軍訓完了也變成一個小煤球，正趕上搞活動乾脆一次性買了一整套。

這樣一來皮膚的問題倒是不用擔心了。

第二天柳沛套上學校統一發放的軍訓服在鏡子前看了又看，衣服太大讓她不得不挽起袖口和褲腳。怎麼看怎麼怪異。

「要不讓人去改短？」柳媽媽建議。

柳沛想了想搖搖頭，「還是算了，太麻煩了，再說就軍訓這幾天也沒必要。」反正過後這套軍訓服就不知道扔哪去了。

「那倒也是。」

不過她心裡多少還是有點怨念，等到了學校看到新生和自己都差不多的情況時這股怨念才漸漸消失。

「這學校一年比一年變得大，愣是把原來的實驗室都給挪用了找個地兒都找不到。」

柳沛是在經過一顆槐樹旁邊聽到的這個聲音，像是一陣風從耳邊吹過去不仔細聽都聽不到，她停下腳步沒有動。

「還有教學樓，教學樓搞的那麼高做啥子喲！這把老腰爬都爬不動。」

「學校這些領導怎麼也不想著提高點教學質量？」

「……可能已經不需要再繼續提高了吧。」柳沛仔細回憶了一下近幾年來的高考成績嘆了口氣，「現在陽明中學的教學成績在整個A市可是數一數二的。」

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想進來，好像聽說市長都把自己的女兒塞到了實驗班，雖然那個女生的成績並沒有過線。

「學無止境！」老人用力得拍了拍大腿，臉上那撇小鬍子差點沒歪，「你們現在這些學生就是太浮躁……哎等會兒，你能看到我？」

柳沛上下打量著那層虛影，誠懇得搖頭，「我看不到。」說完轉身就走。

「哎等會兒！你這個娃娃怎麼說瞎話呢……哎喲等會兒走那麼快乾啥！」

柳沛盡量讓自己離那團虛影遠一點，剛剛還叫喚著腰酸腿疼的老人這會兒走的飛快眼看著就跟上自己身邊，還不斷嚷著走慢點一點都不善待老人之類的話。被指責的沒法了柳沛停下腳步委婉得指出，「大爺，您現在……應該已經不是『人』了吧。」

「哎你這娃娃說話忒難聽了，」老人撇著嘴，身上的布衫隨著虛影一晃一晃的一看就年代久遠。「好歹我生前也在這裡教了好幾年，就沒見過你這種娃娃！」

不知道他指的哪方面。

「您有什麼事嗎？」柳沛儘可能保持平靜的說道，畢竟大白天見鬼這種事說出去誰也不信……

「哎我找不到回實驗室的路了，你這娃娃帶我一起去吧。」

柳沛聽到這句話警覺了一下，離著他的步伐又遠了幾步，一般來說靈體能和人進行交流的時候太少見，所以她盡量能不和對方交流就不和對方交流。

小時候大人們都會說如果晚上走夜路聽到有人喊你千萬不要應，否則自己的魂兒就會被對方勾走。柳沛也不知道這種說法對不對，但是靈體主動要求人去為他做什麼的時候還是不答應的比較好，否則很容易跨過那條界。

看了看錶已經到上課時間，柳沛示意老人望向學校正中央的頂鍾，「大爺，您看已經上課了，我得趕緊走了，不然會遲到的。」

「哎呀！已經這麼晚了，」老人一看趕緊擺手，生前做老師的本性又開始露出來，「趕緊去趕緊去，遲到可不行。」

「好，再見。」柳沛說完一溜煙得朝高一五班跑過去，高中第一天生活她可不想發生被靈體纏上這種事。

也太晦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