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 71 章

柳沛的聲音很柔和，笑容清淡得讓人很難忽視，從以前就是這樣。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楚然漸漸發現她變得越來越內斂，身上的氣息也開始不再尖銳淡漠。他還記得剛開始的時候柳沛是帶著刺兒的，如果有人莫名其妙得接近自己她會毫不猶豫得豎起身上的刺來將他們擊退。

其實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她的呢……楚然說不清。一開始只是因為她成績好，後來被自己發現偷偷看閑書後時不時得試探，又因為自己的惡趣味而不得不討好他。那時候她眯著雙眼，明明是咬牙切齒的心情卻還不得不隱忍著露出諂媚的笑容，像極了他以前養的那隻貓。

越到後來他越覺得這隻小貓的可愛，等到想要收回目光的時候……似乎已經做不到了。

就這麼多年一路走過來，其實等的時間長嗎？好像也不長，只是稍微有點寂寞，但這點寂寞在看到柳沛的那一刻又消失的無影無蹤。是以她說要回來了，楚然還有那麼一點點不真實感。

嗯，回來就好。

楚然跟上她的腳步，一起走進去，十指交錯沒有一絲縫隙。感受到熟悉的溫度柳沛的心也忍不住放鬆下來，不再忽高忽低般沒有踏實感。

其實高中聚會以前不是沒有過，只不過當時大家都沒什麼心情。大學時期的蹉跎，畢業后的艱辛讓聚會都變得可有可無，去的人也時常是零零散散。等到這兩年基本所有人的工作都穩定了以後才開始有心情發起聚會，一個是大部分人都有時間到，另一個原因也是畢業后都想看看彼此過得如何。柳沛進屋之後發現已經有不少人在，看到她來大多數同學都打招呼。

「大作家回來啦！」

「哇，柳沛！好久不見你居然真的回來了！」

「我沒看錯吧那是學霸？我靠真漂亮……」

「噓，看到學神沒，不想死就閉嘴吧你！」

「他倆還在一起呢……」

柳沛笑著走過去一一打招呼，絲毫沒介意有些人打量的目光，「好久不見。」看到她這麼平靜之前還有些忐忑的人也放下了架子開始說起話，一時間氣氛倒也算和諧。

正在這時身後門發出聲音，白蘇雯穿著一身低調的休閑裝帶著墨鏡和口罩走了進來。不仔細看都看不出這是誰，知道她拿下口罩有些人才忍住來。

「都到齊了啊？」她摘下墨鏡，嬌嫩的唇瓣一張一合散發出迷人的微笑，「看來是我來晚了。」

「白蘇雯！你居然也有空過來！」盧曉就差跳起來了，「我靠連大明星都來了，我不是做夢吧？」

「白蘇雯啊，快看白蘇雯來了。」

「快快快我得趕緊要個簽名，我家小外甥可喜歡她了！你說早知道當初畢業的時候就多要點簽名了不是！」

「瞎說吧你誰知道她能成為明星啊……」

「對了我姐還讓我要柳沛的簽名呢，她可是柳沛的忠實書粉。」

柳沛笑著跟白蘇雯打招呼，「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白蘇雯打量著她，唇角笑容溫和，「聽說你的上本書已經影視化了，將來希望我們有合作的機會。」

「那是我的榮幸。」柳沛同樣笑著說。

其實對於白蘇雯這兩年在熒屏上的活躍她也不是不知道，但是一直到那本書影視化之前她都沒想過自己能和她再有交集。那年高中畢業后她就和白蘇雯斷了聯繫，本身都不算什麼熟絡的朋友柳沛也沒想過自己能去和她發生什麼。結果幾年後因緣巧合在一起產生了聯繫，連她都不得不感嘆緣分的奇妙。

倒是米雅說很多事都是天註定，所以也不用覺得時運不濟或者時來運轉，安心接受就好。

「嘿哥們，」盧曉摟著邵陽笑嘻嘻的，「上次結婚那麼突然我都沒來得及說，拿下咱們班大班花你能耐啊。」

邵陽得意得笑，「那是，也不看看小爺我是誰。」接觸到沈露露兇狠的目光后立刻改口，「瞎說啥呢！我被媳婦兒看上那是我榮幸，你們想要這麼漂亮的媳婦兒還沒機會呢對不對親愛的？」

說完露出諂媚討好的笑容，惹得沈露露沒好氣得翻了個白眼繼續和柳沛他們說話，邵陽也不惱還傻呵呵的笑著讓人懷疑他智商是不是還在線。

「嘖嘖，結了婚就是不一樣，氣管炎晚期沒救了你。」盧曉攤開口。

「拉倒吧你，上次也不誰出門買東西看到媳婦兒就跑跟他媽見了鬼似的。」旁邊有人毫不留情得拆台，「盧曉你要是氣管炎第二咱班就沒人說第一。」

「哈哈哈哈哈暴露了吧？」

盧曉被說得臉通紅，硬著脖子，「氣管炎怎麼了，老子就氣管炎了，老子媳婦兒好我樂意！嘁。你們單身狗懂個屁。」

被稱作單身狗一員的白蘇雯不動聲色得飛了個白眼，「也不誰以前嚷著婚姻是愛情的墳墓，結果剛畢業就迫不及待得鑽進去給自己立碑了。」

「嘿嘿，光說我呢，大明星。」盧曉的眼珠露出八卦的精光，「你這八卦可是天天在頭條，怎麼著，到底是和那個什麼模特結婚還是和你的小助理啊？」

白蘇雯狠狠得踩了他一腳，「就你話多！」

「嗷！」盧曉抱著腳差點沒哭出來，「怎麼這麼多年過去我還是最苦逼那個！」

一群人看到了都開始笑，有人說誰讓你脾氣這麼好一看就好欺負，盧曉把這當成了誇獎還美滋滋的，看著十分欠抽。

「行了行了，大家難得聚在一起，正好那麼多年不見的都回來了趕緊坐下吧。」多年過去蔣淮還是個老好人，招呼著大家坐下，有意無意得看了看柳沛，接觸到對方溫和的視線后也點點頭。

他現在成了一名老師待在陽中，某種程度也算是學有所成，畢竟沒有研究生的學歷陽中這種學校還真進不去。至於盧曉則是在一家國企工作，工資收入不低能養家糊口，主要是每個月都有時間休息，上班也挺輕鬆的。畢業后就娶了自己的大學女友，當時成為結婚最早的人還轟動了全班，但是不久后隨著大學畢業，一兩年之內結婚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也就沒人在意他結婚早晚。等到現在沒結婚的包括柳沛和白蘇雯在內的差不多也佔了班裡一半。

「我說哥們，」酒桌上盧曉拉著楚然悄悄說，「你還沒和你家妹子定下來？這都多少年了你說說，你不著急我們都著急。」

「你急什麼？」楚然瞥了他一眼問。

「嘿喲。替你急唄！」盧曉給他倒了杯酒，「都這麼多年了也不是小孩子了，該定就定下來。前兒我碰到叔叔和阿姨還說起這事兒，柳沛他爸媽不也挺想你們結婚的？還磨蹭什麼？」

楚然看著那邊和幾個女人談笑的女朋友，狹長的睫毛斂住目光里的深思，「再說吧，我想等她做完自己想做的事再說。」

盧曉無奈的搖搖頭，「我是不懂你們這些成功人士腦子都在想什麼。想結婚就結婚唄，你還真以為白蘇雯說的那樣婚姻是愛情的墳墓？結婚後想幹什麼不照樣干，我媳婦兒閑著沒事就跑到香港台灣度假，我不也沒攔著。」

見他不說話，盧曉接著說，「再說了，這事兒還是得男人主動。你看女人都說什麼不著急其實內心指不定怎麼想，你一直拖著沒準對方也等著你開口呢。」

楚然心思一動，想到之前柳沛的話也沉默了。

「反正你看著辦吧，」盧曉嘆了口氣，「反正大家都等著你的喜酒了。也不在這一兩天的事兒。」

白蘇雯現在其實發展的很好，事業蒸蒸日上，所以她暫時沒有談戀愛或者結婚得打算。很多時候和某個人的緋聞都是為了自己的知名度而炒作出來。不過炒作這東西也不能全靠她說了算，工作室要擔很大的責任。等到炒作的新聞差不多了，吸引的眼球足夠多，再拿出事實澄清一下，順便替自己接下來的電影或者電視劇來個廣告。這就達到了目的。

這種手段白蘇雯用得多了也不覺得有什麼，但是看著楚然和柳沛默契而不多說的感情，她還是覺得……要不，找個男朋友？

當然這種想法在她看來十分的滑稽，很快又拋之腦後了。

聚餐結束之後各回各家，柳沛和沈露露一起坐到了邵陽的車裡，因為沈露露的情緒不太好所以柳沛打算先陪她一晚，正好也能看看到底是什麼原因。能解開最好，不能解開的話孕期的情緒起伏最為嚴肅，不能讓她真的一直這樣下去。

然後到了他們家柳沛就明白了原因，晚上睡覺的時候柳沛把沈露露哄睡著下床悄悄的打開柜子，輕鬆得就把窩在裡面的那一團小黑影抓了出來。

「叫什麼？」柳沛挑挑眉，用意識問它。多年的經驗讓她身上的氣勢更加明顯，小糰子幾乎沒怎麼反抗直接就滾到了她面前。

這一團怨氣似乎還畏懼著柳沛不敢大聲說話，只是小聲的說自己是某一天被邵陽不小心戴在身上卷回家的，等到有意識了之後就一直待在這個柜子里沒出來。

可不嘛，這裡面都是邵陽和沈露露的衣服，被沾上了沒拿下來它就只能待在這個地方。

「這樣，我把你送走，你就別跟著她了，出去想去哪待著就去哪待著，嗯？」

小糰子趕緊點點頭，「我也不是故意要進來的，就是出不去了沒辦法只能在衣服上放點怨氣。」

所以沈露露每天穿著自己的衣服就會感覺到不舒服，加上孕期又敏感，心情就更起伏不定了。柳沛把小東西放走後又給沈露露檢查了下，確定沒有任何怨氣之後才放下心來。

但這事還沒完，她覺得癥結還是在邵陽身上。於是第二天她就找邵陽談心了。

邵陽從以前開始就怕柳沛，長大了就成了毛病，是以看到柳沛說得聊聊沈露露的事當下就馬不停蹄得泡好茶搬好小凳子坐在旁邊挨訓了。

「我覺得問題主要還是你們身上，」柳沛斟酌著說，「你們給她壓力太大了。」

邵陽瞪大了眼，「哪能啊，我巴不得把她當寶似的疼著怎麼可能給她壓力啊。」

「就是這種心理才讓她不舒服。」柳沛分析道，「你想想，露露平時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平時在工作上也風風火火的。你現在一下子讓她變成國寶閑下來，這也小心那也小心。她什麼都幹不了，可不就嫌棄自己了。」

邵陽苦著臉，「可……可那也是心疼她呀，本來懷著孕就不舒服，再干這干那的多難受，反正我沒事都讓我干不得了。」

「就因為這個露露就覺得自己沒用了，找不到自己生存的價值了。」柳沛嘆了口氣，「你不能總這麼拘著她，得讓她該幹嘛幹嘛，大不了你悄悄得保護著呢？換個角度思考你工作的好好的，突然讓你什麼都別干，是不是也有種和周圍格格不入的感覺？」

大家都在努力都在做自己的事，唯獨自己無所事事唯獨自己是被圈起來的。沈露露這種心理並不少見，只要稍加調理就行，但是時間久了真的不顧及很容易就發展成產後抑鬱，柳沛把這個情況說了邵陽嚇得當時就沒音兒了，過後趕緊說，「那我明天就讓她活動，她想做什麼我都不擋著了！」

「不能是你自己，你還得讓家人周圍人都這樣想。」柳沛揉揉眉心，「你要讓周圍所有人都拿正常的眼光來看她，這才能讓她覺得和普通人沒區別，那點壓力也就沒了。」

邵陽想了半天才明白，當時就懂了。

後來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反正沈露露的情緒確實在一天天好起來。柳沛抓住的那隻小鬼扔到了外面不知道去了哪，反正暫時不在柳沛家，離這裡也遠。這樣一來沈露露恢復得更快了。

「哎，就是不知道接下來幾個月會怎麼樣。」柳沛窩在沙發里一邊看電視一邊說。

楚然端著一杯奶茶走出來也坐到沙發上，把杯子遞到旁邊人手中，微微思忖了下，「照你這麼說她是因為懷孕加上那個小鬼的影響才這樣的？」

「差不多吧，」柳沛喝了口奶茶，溫熱得剛剛好，「本來孕期的女人就多憂多思，更別提露露從小爸媽就總是出去，本身就缺乏安全感。其實鬧一鬧也不是壞事，越是不發泄出來才越嚴重。」

楚然半天沒出聲，柳沛奇怪得偏過頭去，「怎麼了？」

「沒什麼，」他嘆了口氣，「就是覺得女人生育很辛苦罷了。」這麼長時間的孕期，還要忍受情緒和心理上的不舒服，不得不說這一點而言能生下孩子的母親都是偉大的。

柳沛看著面前的男人在燈光下清雋俊秀的臉龐，沐浴在光纖中高挺的鼻樑和棱廓分明的側臉顯得柔和了很多。

「那也不一樣，有的人就沒這癥狀。」柳沛看著看著就笑了，「再說這也算正常現象，沒你想的那麼嚴重。」

「真的？」楚然盯著她，明顯的不信。

「真的。」柳沛失笑，「我姐懷孕那會天天蹦躂得跟什麼似的，最後孩子也好好的出來了。上回去我家你也看到過，就那個南南，多可愛。你看他媽像是生育后的女人嗎，比誰都心大。」

楚然想起那個胖乎乎一直纏著自己玩的小男孩，淡淡得笑了笑，「確實。」

兩個人繼續窩在沙發里看電視，柳沛看的迷迷糊糊的。明天她父母就回來了，今晚先在楚然這裡湊合一晚上，反正這些年倆人在一起什麼該發生的也發生了，柳沛的爸媽也不拘那麼點界限。就是這次住在哪是個問題，總不能一直住在家裡。手頭還有點錢夠她在A市買個房，其實要住在楚然這也不是不行，就是沒結婚一直同居讓她還是不自在。

接下來還有什麼需要考慮呢？柳沛這麼想著想著就快睡著了。

「沛沛？」

「……嗯？」

楚然把她摟過來，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得敲著膝蓋，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半晌低頭看她，「要不咱們結婚吧。」

柳沛一下子就醒了，「啊？」抬頭對上楚然在燈光下有些發亮的瞳孔。

「我說，」楚然看著她這幅小鹿一樣的模樣反而笑了，「我們結婚吧。」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十分平淡，就像在談論今天吃什麼一樣自然，柳沛錯愕的愣怔半晌，但又覺得這也不在意料之外，她窩在楚然懷裡，腦子像過電影似的把兩個人相處這些年都過了一遍，最後嗯了聲。

「行啊，我沒意見。」

「那就回頭和兩邊商量下，定個日子。」

「嗯行。」

話音未落指尖已經繞上了一個冰涼的物件，柳沛抬起手在日光燈下看著手指上翻著銀光的戒指，笑了。

「都沒和我商量，什麼時候買的。」

楚然想了想，淡漠的眉眼也柔和下來，「很早。」

「哦，原來你圖謀不軌那麼長時間了。」

「是么。」

「說吧，什麼時候買的。」

「忘了。」

「說啊說啊說啊……」

「……都說忘了。」

「臉紅了哎。」

「嘖……」

「唔……又欺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