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不知柴米貴
遲墨冷眼看著他。
蘇華裳默不作聲,只是笑著。
「你待如何。」
「在下偶然僥倖,曾閱一本醫書古籍,上有天心海棠的製法。」
遲墨果斷的想到了她被喂下之後的那顆藥丸。
「服下天心海棠之人會陷入極度興奮的狀態,臉色緋紅,並且伴隨著出汗的跡象。同時少陰心經、手厥陰心包經、足陽明胃經,這三處經脈會有隱隱刺痛,接著疼痛逐漸加深,先是螞蟻噬咬的痛感,隨後是刀子剜肉的痛感……在此同時,內臟也會出現潰爛跡象,眼前會出現令本人最為畏懼的幻覺。他們終將長眠在幻覺中,帶著極致的恐懼而死去。」
說完這些類似科普的話,蘇華裳朝著面無表情的遲墨微微一笑,陽光的陰影落在他的唇角,半明半滅。他繼續道,「天心海棠毒霸武林數年,從未聽說過有一人生還,亦未聽說過,有一人因此白頭。」
「……是嗎。」
闔上眼避開了他的眼神,她的回答毫無起伏。
如夢遊人一般苟延殘喘在這個世界的紅衣女子隨即又睜開了眼。
她的眼眸黑而深,虹膜上遊離著散漫的光。
那些光那麼的耀眼,而她的眸子卻那麼的深。
所有的光溶在她的眼中,卻喚不回她眼中一分一毫的生機。
蘇華裳突然的想到手下探子呈報於他的資料。
他想起雲清嵐救治她時,如是道:「安之,縱然給予我活死人肉白骨的神技,我也無法拉回一個將死之人的心。」
但是,世間真的會有這樣的感情嗎?
至死方休。至死不渝。
蘇華裳驀地沒了繼續戲弄她的心情。
他垂下眼帘看了她一眼,遽然收起了笑容,不待多說便轉身離開了。
遲墨一愣,覺得他說不定會殺個回馬槍。
然而她又等了一會兒,卻始終沒等到蘇華裳再回來,反而是一個梳著兩個包包頭一身青衣婢女服的小姑娘端著水進來說是要給她梳洗。
遲墨不明所以,下意識地就看了一眼地圖,繼而一僵。
她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似的避開了小姑娘要伺候她的動作,自己將毛巾浸在水中擰乾擦了擦臉。
而被她可以忽視的地圖上代表著小姑娘的綠色小點之上卻如是寫著。
【可攻略角色·府中丫鬟君昭】
遲墨:我不是百合我不是百合我不是百合。
暗自在心裡默念了三遍之後,遲墨總算是接受了小姑娘給她換衣服的要求。
小姑娘的年紀看上去並不大,十三四歲的樣子,一雙眼睛又大又圓,看起來格外的活潑。
就算遲墨全程都是不說話冷漠臉,她也保持著良好的服務素質,臉上帶笑,讓人一看心情就很好。
遲墨挑了一件衣襟上綉著鴉青絲線的花草紋飾的黛色褙子。
小姑娘服侍著她穿好,將她胸前的白色系帶打成了一個優美的蝴蝶結,又為她束好了勒帛。
于是之后的一整天,遲墨都沒見到蘇華裳。
而小姑娘君昭也不知道是否是收到了他的授意,竟帶著她將整個府邸都逛了一個遍。
曲徑流水,雕窗匾額,楹聯書畫。
雨醒詩夢來樵葉,風載書聲出藕花。
整個宅子都盡顯風雅和大氣。
遲墨看著,只覺得這或許又是一個和花時暮一樣的精分。
她正這麼想著,身邊的君昭卻突然的停下了腳步。
君昭的腳步聲重重的,頓在她身側聽起來倒更像是警示。
遲墨抬起了頭,卻正好看到了遠子里一身黑衣負手背立的蘇華裳。
她和君昭此時正站在架在池塘上的跨橋上。
橋下婷婷的荷蓮灼灼嬈嬈,盛開在岸邊的牡丹卻更加的濃艷。
遲墨扶著橋欄刻著魚戲蓮葉的紅木扶手。
她沒有武功,完全聽不到數里之外的蘇華裳說了什麼。
她只是看到另一個與他同樣身著一身黑的青年跪在他的身後。他們之間似是說著什麼,而後蘇華裳伸手,一隻白鴿落在他的手上。他手掌一翻,便將那白鴿輕輕地捏在了手中,再一攤手時,那鴿子便順著他放開的手掌直直地掉了下去,顯然是死了。
遲墨一怔。那跪在他身後的黑衣青年更是一怔,隨即身體就無法控制的抖了起來。那種抖動的頻率便是連她也看的無比清楚,看起來很有電動馬達機的感覺。
於是遲墨對身側的君昭道:「走吧。」
她才一說話,蘇華裳便將眼神投向了她這邊。
君昭跟著就跪了下去,臉上的笑容全收,身體也有著微微的顫抖。
遲墨側目。
蘇華裳足尖一點,越過了湖面便站在了她的面前,「遲姑娘可是逛完了這宅子的其他地方?」
遲墨看了看他,點頭。
「遲姑娘覺得這宅子如何?」
遲墨道:「大氣從容,價值連城。」
這樣的府邸絕非一朝一夕便能建成。
它的每一處擺設,每一處屋檐飛角的弧度都是由千年的時光沉澱下來而特有的美感。
「可不是!」
蘇華裳很是認同。
他拿出金算盤就開始划拉起來,「嘖嘖,看看那處飛雪流泉,賣了多好。還有那些花花草草竹子什麼的,就是砍了做成桌椅也是有的回扣,擺在那裡簡直就是活脫脫的浪費。還有這一池的錦鯉,中看不中用,颳了鱗片都不見得好吃還生生的要百兩金。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富貴盡出敗家子。」
遲墨:……
蘇華裳撥弄著手中的玉珠子,話鋒突然一轉,「雖是這麼說了。可,遲姑娘,這宅子的風景倒是決勝他處吧?」
遲墨表示自己有不好的預感。
沒等她說話,蘇華裳就將算盤珠子一打,唇角揚起格外涼薄的笑意,「不知這裡裡外外的觀賞遊覽費,遲姑娘打算出多少呢?」
遲墨:她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