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沈瓊立在帝國大廈最頂端。
白鷹盤旋在繁華街道的上空,俯衝過聞名遐邇的華爾街,掠過紙醉金迷的第五大道,將所有的一切都盡收眼底。
而在帝國大廈寬度甚至不夠落下一腳的鐵欄上,則蹲著一名以雙手垂於身側的刺客,棒球帽遮著她黑色的頭髮,而帽檐下,她綠色的眼睛映著紐約市中心繁華的街景,彷彿能將這數以百計的人流景象都刻進心裡。
事實上她確實也能。
刺客們密不外傳的技能繁不勝數,最著名、以及最惹得聖殿騎士忌憚的大概就是名為「鷹眼」的能力。這樣能力不僅僅可以幫助刺客在數百人中準確無誤的找尋到的自己的目標,更能夠配合五感無視牆壁等遮擋物,準確判斷敵人所在的位置。
沈瓊來到了紐約的制高點,為得便是能夠儘可能快的尋找到和北美兄弟會有關的線索。
只可惜毫無所獲。
或許也不能算是一無所獲,至少帝國大廈的頂上還有著刺客們曾經留下的暗號——以表示著這裡確實是北美的刺客常來蹲點嗑瓜子的地方。
沈瓊托著下巴哀嘆了一聲,轉頭就背起自己大概有七八斤的黑色登山包,抓著欄杆翻了個身就要往下跳。
有著從華山往下跳的豐富經驗,帝國大廈這落腳和攀爬點還算多的建築對沈瓊而言並不算多難。
她甚至連滑輪鎖都沒有用,幾個竄步就下去了十幾米。
只是沈瓊萬萬沒想到——紐約的正道上堵車,下帝國大廈的路也堵哇?
她一腳跳下了露台,悄無聲息的鑽進了大廈一扇開著的窗戶。雙腳剛剛接觸到大理石的地磚,一轉頭卻看見另一名身著紅色緊身衣的怪傢伙,正一手攀著窗沿,一腳踏在窗楞上,正要進來。
他顯然是沒想到這扇窗戶邊上還有別人,一時間僵在了原地。
沈瓊雖然驚訝於紐約除了她居然還有別人用這種方式下樓——雖然這個人打扮的比較奇怪——但還是出於禮貌的給人讓了位置。
沈瓊在正式接受刺客訓練前,她的養父交給他的第一則信條便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千萬不可自以為是」。這則信條並沒有記錄刺客本部之中,是她養父在漫長的任務中自己總結出的。
她的養父見過差點凍結大海的藍色立方體,也見過黑暗裡聲張正義的騎士,有時候沈瓊甚至會認為地球上已經沒有她養父未曾踏足過的地方,因為他的知識似乎比大海還要無窮盡。
所以即使沈瓊認為眼前的打扮再奇怪,攀爬的動作再不符合人類能做到的極限,她仍然抱有應有的敬意與禮讓。
對刺客來說,只要對方不是聖殿騎士,那麼他們總是樂於保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和平。
胸口綉著蜘蛛的傢伙愣了半天,而後才反應了過來,從窗戶里也跳了進來,過了會兒,才撓著頭反應過來,向沈瓊說了一句:「謝謝。」
刺客不需要感謝。
沈瓊瀟洒的揮了揮手,混進了遊客群里,順著人群一起下樓了。
哪怕五感敏銳如蜘蛛俠,他發現自己竟然也無法鎖定沈瓊的位置,一夕間就把這名赤手攀爬上帝國大廈的怪人給跟丟了。
「唉……人呢?她到底是不是也被蜘蛛咬過啊?」
彼得·帕克摘了自己的頭套,一臉懊惱。
實際上,沈瓊已經離開了帝國大廈。
她曾以為此行一無所獲,但在跳進了窗戶后,除了和她一樣攀爬逃票的朋友,她還透過窗戶看見了別的東西。
一家酒吧招牌下,印著三角。
刺客的符號,尖三角。
沈瓊幾乎是迫不及待便要往這家酒吧趕。
她順著從高樓上看見的位置,搭配在帝國大廈頂端看見的縱橫交錯的大道,雙腳毫不停歇,在拐過了三個路口后,毫無意外的看見了這家酒吧。
此時恰好夜幕降臨。
酒吧的老闆拉開了破舊帶銹的鐵門。
叼著煙頭的大漢注意到門前站著的沈瓊,居高臨下的將她從頭掃到腳底。
紅色棒球帽,灰色T恤配黑色短夾克,牛仔褲,帆布鞋。背著一個幾乎有她半個人的登山包。
老闆從喉嚨里滾出了聲嗤笑聲,算是良心未泯的招了招手,對她道:「小鬼,邊去。」
沈瓊沒有移動自己的腳步。
她看著眼見幾乎有三個自己大的彪形大漢,認真對著口號:「萬事皆虛。」
老闆威嚴脖子上的金鏈子停住了晃動,他彎下腰盯著沈瓊,半晌嗤笑著:「想什麼?我這裡是格鬥酒吧,不是哲學聖殿。想要搞哲學,去哈佛神學院旁邊的酒店去!」
沈瓊毫不氣餒,她從夾克衫內掏出一枚圓圓的金屬片,黑色的金屬片上只有那個三角符號是純粹的白。她舉著這個標誌,又一次開口道:「我是亨利·弗萊的弟子,瓊·弗萊。」
老闆不耐煩的用自己的花胳膊打飛了沈瓊手裡的金屬片,然而這金屬片不過脫手一秒,沈瓊便略踮起腳尖,再次準確無比的抓住了它。
這一手是老闆眼前一亮,他沉吟片刻,開口道:「我不知道亨利·弗萊是誰。」
沈瓊指著酒店標誌上印著的刺客符號,忍不住道:「可是你的招牌上有和我一樣的符號!」
老闆瞥了一眼招牌,原本想說:我盤下這酒吧的時候這標誌就在了,我懶得換才留下這東西,他媽的誰知道那三角是個什麼玩意。
但他回憶起沈瓊敏銳的神經反應,眼裡有些不懷好意的笑。
他知道,這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和他們不一樣。
長得弱小,但搞不好擁有劈山裂地的力量——這種人,被官方稱作「變種人」。
老闆掐滅了自己的煙頭,對沈瓊道:「我不清楚這件事,這是前老闆留下的。」在沈瓊的目光落寞下之前,他狡猾補充道:「但我沒有換過員工,或許他們知道。」
沈瓊聞言,即刻道:「那我能問問他們嗎?」
老闆一手圈著沈瓊的肩膀把她往酒吧裡帶,一邊爽朗道:「當然可以,絕對沒問題!不過我們這裡有個規矩……」
酒吧昏暗,所有見不得人的臟污情緒都在這裡被集體釋放。
刺目的光線只打在通電的格鬥台上,台下混混沌沌,觀眾連彼此的臉都看不清。
他們想要的也正是這樣的模糊。
這些人白日里已經受夠了社會規則的束縛,到了夜間,再這樣一個可以拋開原則,盡情釋放內心最深處的殘忍與血腥的地方——自然是越沒有人看見,釋放的越徹底!
台下的觀眾叫囂道:「撕裂她,天使!讓我們她的斗篷下隱藏著什麼勾當!」
其他人跟著哈哈大笑,此起彼伏的起鬨。
天使沃倫·肯尼斯·沃辛頓,是這家格鬥酒店的搖錢樹。
他是名變種人,有著一雙如天使搬的雪白長翼——只是這對翅膀上有著尖銳的、像是惡魔一樣的骨勾,上面殘留著未清洗乾淨的褐色血跡,如同撒旦握在手中的長戟。
這名墮天使聽見了自己擁護者的歡呼聲,端著瓶啤酒坐在鐵籠高處橫欄上的姿勢略略變了變。變成了傲慢的斂下眼,掃視著被自己的老闆推進籠子的可憐傢伙。
上一次被他刺穿腦袋的,是足有他三倍大的拳擊高手。
可這一次站在他面前的,卻是戴著兜帽的女人。
她穿著一身上個世紀的民眾都不屑穿搭的灰色長袍,蹬著一雙高筒長靴,腰間是暗紅色的皮帶,皮帶上插著一根頂部鑲嵌綠寶石的古董手杖。鮮紅色的披肩因風鼓起,沃倫看見了她抬起了眼。
在灰色的帽檐下,那雙綠色的眼睛沉寂如貝爾加湖的水草,柔軟而致命。
沈瓊雙手疊於身前,呈X狀。
她的視線在帽檐下剛剛能看見居高臨下的天使。
於是她的小指扣動了機關,綁在手腕上的袖箭噌然出鞘。
在手腕下鋒利的刀光中,沈瓊平靜開口:
「我是沈瓊。」
「你的老闆說贏了你,我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但我不會殺了你,這一點,還請放心。」
「哇哦,你以為你能贏了我?」
天使被徹底激怒,他摔了瓶子,在眾人興奮的歡呼聲中,如利箭自空中刺向沈瓊!
這柄槍是如此迅疾,又是如此尖銳!
靠近牢籠的台下觀眾甚至能聽見翅膀開展時,每根羽毛拍擊空氣的爆裂聲!
沈瓊左腳略往身旁移了一寸,她的左手繃緊為勾爪,右手浮在手杖上做出佯攻的姿勢——
風將她的飄帶鼓起,沃倫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刺客已經一躍而上!借著他為了躲避右手攻擊而露出的空擋,踏著橫版借力,一擊躍至他的背後!
刺客翡翠色的瞳孔刀光冷凝!
左手不知何時已經拔出了她腰間的手杖!
到了這一刻,沃倫仍不在意,他做好了被這根細細的木棍打上一下的準備——這個狂妄的長袍傢伙一定不知道,像他這樣的變種人對於攻擊的忍耐力遠高於普通人,這一仗即使打在他的脊椎上,也成不了任何氣候!
沃倫已經翻轉翅膀,想要刺破她的太陽穴。
然而下一秒,他的動作卻不得不半途停住,轉而保護自己!
沈瓊抽出了她的手杖。
銀色的刀刃在聚光燈下顯得尤其殘酷。
這根本不是什麼手杖……這是劍杖!!
——亨利·弗萊的第一信條:永遠不要輕視你的敵人。
卑鄙。
此刻的沃倫心中,只剩下了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