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再起
?蘇禾沒想到,這麼快就能再見到林玉。超快穩定更新,本文由首發
林玉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扣子打開了兩粒,衣領被風吹得捲起,他的髮絲也在這風中輕晃著,折射著熠熠的光輝。
他的眼梢微微彎起,溫柔如春日的湖面。
他說過早安,便不再說話,只是微笑著,凝視著蘇禾,就像是看不夠一般。
蘇禾遲疑片刻,才輕聲道:「早安,又見面了。」
她對林玉的感覺比較複雜,說不上討厭——因為他實在讓人討厭不起來。他就像是一汪碧波,溫柔而包容。跟蘇禾所遭遇的種種變態相比,林玉至少比較正常。
因此,蘇禾很自然的說道:「昨天……不告而別,讓你擔心了。謝謝你的關心。」
隨後,她又似想到了什麼:「你的傷還好嗎?」
林玉扶著牆壁,慢慢的走了過來,他並沒有走得太近,在紀笑身邊站定,便不再往前,給蘇禾留下的充足的空間。
「挺好的,」林玉微笑著說道:「你看,我都能自己走了。」
他又將臂彎里一件外衣遞給紀笑:「你的外套。」
紀笑低垂著腦袋,悶不吭聲的接過了衣服。
「濕巾放在口袋裡了。」
紀笑咳嗽一聲:「我去整理一下儀容。」
他偏著頭,匆匆忙忙的朝巷子深處跑去,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林玉目送著他走遠,他轉過身,溫和的道:「紀笑一貫看重儀錶,尤其是在我的面前。」
「看來他很尊敬你。」蘇禾隨口道。
於是林玉就甚是靦腆的啰嗦了起來:「這個,確實是如此。紀笑很早就跟著我了。我還沒跟你說吧?我是華僑,少年時期在澳大利亞生活。紀笑也是移民的後代,但是他們一家都是非法移民,權益得不到保障……」
蘇禾沒想到隨口一句話,就能打開林玉身上的話嘮開關,她睜大眼睛,看著林玉滔滔不絕的訴說著,彷彿想要將一切都向她傾訴。很快,話題就從他如何幫助紀笑成為澳大利亞的合法公民,變成了他個人的簡介。
「我最初是在美國生活,跟著我的母親住在一起,母親的家族人員眾多,我那時過得無憂無慮的,脾氣也很壞……」林玉自嘲的搖搖頭:「少年人的壞脾氣,我全部都有。任性叛逆,不知天高地厚……」
她不知不覺就被林玉帶著,兩人坐在了花壇邊上,林玉拿起她放在一旁的水壺,一邊說著,一邊細心的給花澆水。
嬌艷的花朵沾染著水滴,在風中舒展著花瓣,迎風搖晃。
林玉的手法很嫻熟,彷彿是經常做這些。
「你應該很奇怪,我為什麼會跟司珀結仇。」
蘇禾順勢問了一句:「為什麼?」
「小心。」林玉卻道,他放下水壺,伸出手來,輕輕扶著她的手肘。
蘇禾低下頭,這才發現她不知不覺的傾斜了裝著豆漿的杯子。雖然被林玉及時的扶了一下,但依然沾到了一點汁液。
「沾到了。」林玉說道,他蹲下身來,揭開水壺的蓋子,用手鞠起一捧清水:「請伸出手。」
蘇禾猶豫了一會,她一眨不眨的看著林玉,就像一個防備著的小動物。神色里有著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警惕。
林玉穩穩的懸著手臂,並沒有出聲催促。
良久,蘇禾將手中的食物遞給他:「能幫我拿一下嗎?」
林玉撒掉水,溫柔的道:「好。」
蘇禾鬆了口氣,她學著林玉的模樣,鞠起一捧水,清洗掉了手掌的汁液。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林玉沒有說話,他坐回原位,並不忙著將食物還給蘇禾,看著她伸出手,在陽光與風中晾著手掌的水珠,繼續說道:「說起來,其實我跟司珀,還算得上是表兄弟。」
「……兄弟?」
「很遠的關係了,」林玉低下頭,光斑晃動著,在他的腳下變換:「司氏是個世家,解放之後,分支獨立出去,其中一支,就是我的母族。」
「原來如此,」蘇禾心中掠過淡淡的疑惑:「既然是兄弟,你們為什麼……」
為什麼一幅不死不休的架勢?
她可是親眼見到司珀是如何披星戴月,三更半夜也要趕去圍觀林玉怎麼死,甚至還要親自動手,要不是她多管閑事,林玉現在早被司珀弄死了!
這是何等的深仇大恨啊。
林玉垂下頭,他唇邊的笑容淡了一些,輕聲道:「因為我曾經射傷了他。」
「就是用那支箭。」
蘇禾:「……」
好複雜的內情。
「那是六年前的事情了。」林玉輕嘆一聲:「當時,司珀才十二歲吧,雖然僥倖未死,但也留下了終身難愈的傷痕。」
「終生難愈?」
「那支箭構造特殊,」林玉淡淡道:「為了將它取出來,司珀的肋骨被抽掉了一根。」
蘇禾心中一顫。
「後來,為了躲避司氏的報復,母親將我送到了澳大利亞。」林玉低聲道:「我甚至沒能跟司珀說一聲抱歉。」
他轉過頭,突然道:「我能看看你的手嗎?」
蘇禾一怔,隨後感到萬分糟糕——她手上的傷口早就癒合了,如今乾乾淨淨的,連個可以遮掩一下的紗布也沒有!這樣的癒合速度顯然不符常理。
然而林玉已經站起身來,他將手中的雜物放在花壇邊上,隨後他在蘇禾的面前,半跪了下來。
猶如一名騎士。
他沐浴在光芒之中,仰頭凝視著蘇禾,一隻手伸出,掌心朝上、微微躬起。耐心的等待著。
「請讓我看看您的手。」他用上了敬語。
蘇禾盯著他的眼眸,林玉溫柔的回視著她,良久,她慢慢伸出手,搭在了林玉的掌心。
她感到林玉微微一顫,接著手指收攏,溫柔的握住了她。男子低頭凝視著她的手掌,看到她手背上那淺淺的痕迹時,彷彿鬆了口氣一般。林玉重新微笑起來,沒有任何懷疑:「已經癒合了。太好了。」
「我能再握一會您的手嗎?」
「……可以。」
林玉閉上眼睛,他深深的垂下頭去,額頭輕輕的低著她的手背:「謝謝你……這本應該是射向我的一箭。」
蘇禾有點不自在:「沒關係。」
她略微動了一下手指,林玉立刻便感覺到了,他連忙抬起頭,卻沒有鬆開手。
男子的臉上突然浮現淡淡的緋紅,他拿過了被蘇禾放在一旁的盒子。
林玉將指環,放入了蘇禾的掌心。
「送給您。」
做完這一切,他鬆開手,驀然站了起來。
「今天已經打擾了你一段時間……」他溫柔的道:「我也該告辭了。」
蘇禾握著指環。準備拒絕的話還未說出口,便見紀笑從小巷中走出來。他整理好了頭髮,若無其事的站到了林玉的身後。時間掐得恰到好處。
「林先生,要回去了嗎?」紀笑詢問。
林玉點點頭,又轉過身來,他凝視著蘇禾,眼波溫柔而繾綣:「我、我先走了。」
「……再見。」
林玉的臉色倏然明亮了起來:「再見?再見!」
他微笑著,又依依不捨的看了一眼蘇禾,才低下頭,一步一回頭的走出了巷子。
等到再看不見林玉的身影,蘇禾才回過神來,她低下頭,看著掌心的指環。猶豫了片刻,還是放回了盒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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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川市內河流眾多,其中最大的一條,將整個城市一分為二,近年來沿著江堤修了一條公路,但車輛稀少,而此刻,一輛漆黑的機車飆馳在公路上,速度極快,伴隨著刺耳的剎車聲,機車在拖出一條滑痕,在一扇鐵門前停下了。
門前站著一名頭髮花白的老人。他神色嚴肅:「二少爺,您回來了。」
「楊叔,」男子拔掉車鑰匙:「說了多少次啦,別這樣喊我。被聽到了,別人會笑死的。」
「禮不可廢。」
男子摘掉頭盔,露出一張甚是俊朗的面容,他迎著陽光,對楊叔展開一個笑容:「楊叔就別管那些了,說真的,你每次這樣喊我,我都覺得,我在演電視劇似的……」
「二少爺!」
「好好好,」男子抬起手:「我錯了。我不講了。」
楊叔的臉色這才好一點,他推開鐵門,領著男子走進門。
「這次又是什麼事情?」男子追上前來,他抬頭一看:「嚯,老大的車,他也被喊回來啦?」
又轉過頭:「那不是三弟的貼身管家嗎。」
站在門前廊柱下的,正是肖立。聽到男子的聲音,他抬起頭,微微躬身:「司召先生。」
司召一腳跨到門前,也不管自己這幅蹦蹦跳跳的樣子,看著分外滑稽。
他伸手拍了拍肖立的肩膀:「好久不見,誒,你的臉怎麼啦。」
肖立當然不能說這是被司嶄毆打的:「不小心摔著了。」
「你年紀也不小了,下次可得小心點。」司召也沒在意:「你在這裡,那說明三弟回來啦?他肯回來……真是稀奇。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肖立笑而不語。
這裡正是司氏的主宅,解放前是司氏宗祠的所在地。
「老二。」
司召的笑容一僵,他抬起頭,果然看到司嶄坐在客廳里,皺眉看著他:「你在幹什麼呢,還不快進來。」
「能別這樣喊我嗎,大哥。」司召抱怨道:「聽著跟個傻子似的。」
「就你事多。閉嘴。」
司召聳聳肩:「好吧。」
他走進客廳,突然瞪大了眼睛,看著司嶄那條打了石膏的腿。
「大哥,你……」
「不小心摔著了。」
司召莫名所以:「你們怎麼一個兩個的都摔了啊。」
一個茶壺帶著風聲,猛然砸向了他。司召靈活的向後一跳,避免被澆得滿頭滿臉,他詫異道:「大哥,你火氣不小啊。」
司嶄皺著眉,滿臉不悅:「別說廢話了。」
「好吧,聽你的。」司召聳了聳肩:「我上樓去換衣服。」
他繞開地上的碎片,踩著小碎步,輕快的竄上了樓梯,接著便聽他一路哼著歌,很快便消失在眾人面前。
司嶄這才緩緩收回手,不屑的輕哼了一聲。顯然不太看得起司召那副嬉皮笑臉的作態。
「真愛裝模作樣。」他擦拭著手上的水珠:「算了,反正是個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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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召上了樓,他左右四顧,沒看到司珀的影子,便聳聳肩,推開了最裡面一扇門。
這大概是採光最差的一間屋子,即便是在白天,也光線昏暗。司召卻不以為意,他關上門,脫掉外套,便輕快的哼著歌,翻找出一罐啤酒,隨後他將窗戶全部關上,門也鎖上,又拉起窗帘。
他坐到書桌前,有滋有味的喝著啤酒,甚至連眼睛都眯了起來,顯然非常的愉快。
等到一罐啤酒喝完,司召扔掉空罐,伸手打開了電腦。
他熟練的發送過去一個鏈接請求,很快屏幕一暗,再度亮起來時,一名男子的身影出現在畫面之中。
他側著身,似乎是在欣賞著窗外的美景,過了片刻,才從容的轉回,他有一雙罕見的紫色眼眸,俊美的面容猶如神祗,見到司召,男子微微一笑:「司先生。」
「午安,不對,你那邊應該是晚上,我該說晚安。」司召舉起手,笑嘻嘻的說。
「司先生,」對面的人端起手邊的紅酒,朝他致意:「好久不見了。」
「也沒多久。」司召靠在座椅上:「你還真是喜歡喝紅酒啊。」
「酒能使人清醒。」
「沒聽過這種話。」司召搖搖頭:「不說廢話了,林玉沒死,司珀也沒事。只有司嶄那個蠢貨,不知道為什麼摔斷了腿。」
男子放下酒杯,雙手交疊在一起,安靜的凝視著他。
司召在這目光的打量之下,竟然差點維持不住笑容,他深吸一口氣:「好吧,是我的錯,我浪費了你的布局。把事情都搞砸了。」
他低下頭:「能否再給我一次機會?」
男子審視著他,司召漸漸滲出了冷汗,良久,他聽見一聲輕笑。
「好。」
司召心頭一松,簡直大喜過望,他抬起頭,便見那人,輕輕的夾住了一張照片。
他將那張照片翻轉,展現在他的面前。
一片朦朧的月色之下,兩名男子對峙著,他們分別抓住了一位少女的手臂,互不相讓。
從照片之中,能很清晰的看到他們的臉——那是林玉跟司珀!
而那名被他們爭奪的少女,只拍到了背影。
「這是?」
男子放下手,又展示出另一張照片。
一張接著一張,司召看到了與司珀撕扯著翻滾在地的林玉、毆打肖立的紀笑、脫了衣服,把外套當武器用的刑時。
司召:「……」
這都什麼玩意!
這些照片里,都出現了那名身份不明的女子。她或者背對著鏡頭,或者側著身,司召只能看到她那纖細的身軀,秀美的長發。
男子鬆開手,照片悄然滑落,他唇邊泛起一個笑容:「這些,是林先生身邊一位助理,提供的照片。」
「他遇事的當晚,有一名少女救了他。」
男子舉起酒杯,朝司召致意:「如果從她入手,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