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平靜下來后,幾個人圍坐在書齋里,聽王安石說明來意,原來是王益風寒纏身,年前應該無法授課了,便把小子鈺眼下讀的《孝經》摘出精要,命兒子送來,叫學生先溫習著,免得年後開筆時鬆懈了學業。
晏子欽笑道:「就知道王先生必不會放任小兒胡鬧,幾日不進學,鈺兒已經瘋的沒個樣子!」
杜和和小子鈺默默地縮了縮肩膀,不寒而慄。
王安石又拱手行了個禮,道:「晚輩還有一個不情之請,現下晚輩正隨家父讀書,家父怕父子之間溺愛庇護,不能成材,久仰晏官人大名,不知晚輩是否有幸一聆聖教?」這一段話想必是王益讓他背下的。
晏子欽正覺得鄉居無聊,收一個可造之材作為弟子豈不正好,爽快應下,約定好出了正月十五便開始秉筆授課。因為是易子拜師,你教我的子弟,我教你的子弟,兩家知根知底,必定加倍用心,更可免除束脩之類的虛禮。
掛紅燈、吃角子、飲屠蘇酒,展眼就是新春佳節,各門各戶都要守歲,轉過天來祭祀宗祠,晏家也不例外,只因晏子欽這一支不是長房,倒也省了很多事,不過是隨著長輩奠三牲、獻三爵。初四開始到各戶走親戚,晏大伯家是長房,自然先去那裡,第二個去的就是晏殊的舊宅,雖然晏殊人在應天,可此處門庭還是最熱鬧煊赫,但看那密層層的御賜牌匾便讓人陡生敬畏,只是晏子欽心裡不免失落,在背人處方能嘆出一口郁在胸臆的悶氣。
待到正月十六,昨夜的花燈撤下,年才算過完。王安石早早背了書箱到晏子欽處上書,因為家中兄弟多,父親又是個一清二白的清官,他倒不習慣身後有僕從跟著,獨自進了書齋,對著夫子像行過拜師禮,晏子欽便正式開始授課了。
這廂師徒二人正在給《論語》做句讀,那廂明姝躲在屏風后,時不時端著壺過來添水,後來乾脆傻笑兮兮地坐在二人身邊,趁著講課餘閑問道:「獾郎,你認識方仲永嗎?金溪的方仲永?」
獾郎是王安石的小名,據說他出生時有隻胖乎乎的小獾從門口路過,因此得了這個綽號。而方仲永自然不必提,就是王安石的文章《傷仲永》里那個小時了了,長大后泯然眾人矣的神童少年,他的家鄉金溪與臨川相鄰,只隔了一段河水。
王安石一臉懵逼地看著她,搖頭道:「不知道,不過我外婆家住金溪,可以幫師娘打聽打聽。」
明姝又問:「那你游褒禪山了嗎?讀孟嘗君傳了嗎?」
王安石更是一臉懵逼,「褒禪山是什麼?孟嘗君是啥?」
晏子欽忍不下去了,拽著明姝的袖子把她提溜回房,按在角落裡教訓道:「不要再打擾我們上課,你問這些有的沒的,再嚇壞了孩子。」
明姝訕訕答應了,卻還是經常躲在各種地方觀察這個原本只應出現在書本上的小少年,連連感嘆穿越的神奇——就是這點好,夢想照進現實,當看到真人時才能深切地感受到史冊里、文字間揮毫潑墨的都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晏子欽見她有所收斂,便由她去了,只是不明白她為什麼對一個小孩子趨之若鶩、饒有興味地圍觀,難道他這個堂堂男子漢還比不上一個小孩子嗎!心裡煩亂,不由自主地瞪了王安石一眼,小孩子更是摸不著頭腦了,不知第幾臉懵逼地看著師父,拿書的手不聽使喚地抖了三抖。
轉眼已是草長鶯飛的暮春三月,王安石的課程進度也從《論語》句讀升級為《論語》註疏。那一日春光遲遲,高卷的竹簾上堪堪有東風拂過,中庭盛放的粉海棠落了滿階。
晏子欽忽想起自己珍藏了一卷唐人做注的《論語》,便讓王安石稍等,自己去房裡找來。
先找了書架,卻沒有,想著大約沒從箱篋里取出,便去翻箱子。眼前十來個箱子長的都差不多,晏子欽向來不對這些生活瑣事稍加留心,記不清哪個是書箱,只能一個個翻找,第一隻箱子都是衣物,第二隻都是明姝不要的小玩意兒,到了第三隻,面上鋪的都是成匹的綢緞,底下摸起來硬硬的,興許有書,晏子欽從最底層一抽,抽出一隻盤絛錦的書匣來,看著眼熟,卻想不起來是什麼,索性打開來瞧瞧。
若問這是什麼,還要提起新婚之夜,晏子欽當著明姝的面翻開了那本舅父傾情贈送的春~宮~圖,他不明就裡,卻把明姝嚇得不行,偷偷藏進自己的嫁妝箱子里,這裝滿綢緞的箱子正是當晚那隻,她本以為天~衣無縫,哪成想這麼快被她最想瞞著的人發現了。
此時,正在婆婆房裡抄佛經的明姝虎軀一震,筆鋒劃出一條突兀的黑線,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瞄了眼正在撥念珠的許氏,偷偷念了聲「阿彌陀佛」。
還是原來的封面,還是原來的內容,還是原來的情趣,可晏子欽早已不是原來的晏子欽了。
成親已有半年,雖未真刀實槍地上陣,可和娘子耳鬢廝磨,加之年歲漸長,此事不需人教,自然漸通其中道理,蠢蠢欲動的天性加上眼前活色生香的圖畫,什麼都不用說,一眼就懂了。骨子裡的刻板羞怯讓他想停下手,可體內不可知的力量哪裡還聽他調配?只能紅著臉一頁頁翻下去,卻都浮光掠影,不敢看太仔細,可心裡早如明鏡一般,恨不得明姝就在眼前,任他摟一摟,抱一抱才好,更往下的不敢想,可心早如擂鼓般跳動,不敢想還是要想,難堪地捂住臉,就從手指縫裡偷看。
「晏先生?」
門外傳來王安石的聲音,嚇得晏子欽趕緊把書扔掉,急忙回頭,只見王安石站在門外。
還好站得遠,否則就糟了!
「晏先生,書找到了嗎?」王安石又問。
晏子欽輕咳兩聲,道:「還……還沒。」
王安石神色有些慌張,道:「我家僕人方才來報,說學生的外祖母生了急病,母親讓學生跟去探看,可否請兩天假?」
晏子欽一邊悄悄把圖冊藏在身後,一邊道:「長輩有疾,做兒孫的自然該侍奉湯藥,快去吧。」看他遠去后,晏子欽才把圖冊原封不動地藏回原處,卻在箱子上用指甲劃出一個十字,僥倖地想著下次方便找。
當晚,夫妻二人又是同被而眠,回到臨川后,二人便不分房了,只因明姝怕婆婆猜疑,雖然同居一室,但還是涇渭分明,互不干犯。
只是今晚,明姝安然睡去后,「大徹大悟」的晏子欽坐不住了,東翻一個身,西瞪一下眼,黑暗中聽見枕邊人輕柔的呼吸,嗅著她髮絲上的氣息,便如飲了醇酒一般,多想軟玉溫香抱滿懷啊!可是娘子她……會同意嗎?
一想到這兒,他心裡有些喪氣,難道是娘子嫌棄他,所以故意不讓他親近?若是自己偷偷摸摸地對她那樣,豈不是不夠君子?閉上眼強迫自己睡去,白天看過的不堪入目的東西又出現在腦海里,自己也變得和畫里一樣了,一捶床,索性起來到院子里散散步,滅滅這股無名火。
春夜裡尚有寒氣,他披衣來到院中,卻見一縷燭火翕忽閃動,卻是杜和坐在蠟燭后一眨不眨地盯著火光。
「你在做什麼?」晏子欽皺眉不解道。
杜和揮手打了個招呼,笑道:「嘿喲,恩公起夜啊!」
晏子欽道:「什麼起夜,倒是你,為什麼晚上不睡盯著蠟燭?」
杜和道:「這是咱們練武之人的修行,黑暗中緊盯著火光最練目力,不管是十八連環刀還是偏體靈明劍,我都能從千百套花招里找出致命點,一擊即破!」
晏子欽點點頭,正要走,卻被杜和攔住,他輕聲道:「恩公不是起夜,難道是……那個……不行?」
看他那副擠眉弄眼的樣子,末了還加上一句「男人嘛,都懂的」,晏子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轉身就走,推門進屋,氣呼呼往床上一趟,又折騰了幾個來回才睡下,幸好學生請假去外祖母家,第二天不用早起授課。
次日清晨,明姝伸著懶腰坐起身,還眷戀那溫暖的被窩,又賴了一會兒,見一向早起的晏子欽沒有醒來的意思,白生生的臉半埋在枕頭裡,時不時抿幾下紅潤的嘴,該不會是夢見什麼好吃的?
淘氣地捏住他的鼻尖,片刻,喘不上氣的晏子欽醒了,明姝捧著臉趴在他面前,笑道:「早啊。」
晏子欽笑笑,懶懶回了句早,眼睛卻從娘子粉白的臉龐下移到微微敞開的中衣領口,臉上騰地紅起來,忽然感到下身不對,眼神慌亂起來。
「怎麼了?」明姝發覺他突如其來的緊張,想掀開被子看看究竟怎麼了。
晏子欽趕緊拉緊被子,囫圇道:「沒……沒怎麼!」
「讓我看看!」明姝拉扯幾下,一把掀開被子。
只見原本空蕩蕩的地方鼓起一塊不可小覷的東西,白綾褲上更是潮乎乎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