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補全】

番【補全】

沈令善迷迷糊糊醒過幾回,但是很快又睡了過去。等到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已經不在榮國公府,而是一間完全陌生的卧房中。

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沈令善鬆了一口氣,準備下榻的時候,就聽到有丫鬟進來。朝著她行禮,伺候她更衣洗漱。

她自然是不許他們碰的,只是不論她問什麼,她們都不說話。

只有一個大丫鬟模樣的人和她說:「夫人稍安勿躁,大人很快就會過來看你。」

大人?

剛才昏迷的時候,她就想到自己遇到的事情了,可那時她拚命的想要醒來,卻總是醒不來。那麼這丫鬟口中的大人,究竟是誰?

肯定不會是江嶼的。

她挺著這麼大的肚子,是絕對不敢胡亂反抗的,更衣用膳之後,就坐在窗戶邊想辦法。

等到日落黃昏的時候,身後傳來槅扇開啟的聲音,然後是腳步聲由遠至近,慢慢的靠近她。

她下意識的握了握手,說不緊張是騙人的。緩緩轉過身,看到朝著他走來的人,才語氣平靜道:「你究竟要做什麼?」

程瓚想過無數的畫面,想她會哭鬧,他如何的安撫她,卻不知道她表現的這樣的平靜。

她大著肚子,身形比平日要豐腴很多,面色紅潤,一看就知道被嬌養的很好。江嶼肯定是不會虧待她的。

程瓚走了過去,對她說:「把手伸出來。」

見她不伸手,拉著她坐了下來,看著她因厭惡而蹙起的眉頭,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輕輕的說:「你難道不想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有沒有事?」

她昏迷的時候,應該在馬車上奔波了很久。她現在雖然沒有感覺到異常,可到底還是關心孩子的,也就沒有再掙扎,由著他替自己把脈。

程瓚想起了她第一次懷孕的時候,也是他替她把的脈,那個時候,只有他自己能清楚自己的反應。如今已經是第二個了,她和江嶼的第二個孩子。

他收回手,對她說:「你吸入的迷煙不多,孩子還算平安。不過你最好不要想著逃跑,不然別說是孩子,你自己也會跟著沒命。」

這話還用他說。

若是月份淺一點,她肯定還存著希望,可如今這麼大的肚子,她想逃跑肯定是不可能的。

只能是江嶼找到她。

可是他能找到自己嗎?

沈令善望著程瓚的臉,知道他自從跟了蕭尚書之後,仕途就一直很順利。她低聲的說:「我有點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以前是她巴巴的喜歡他,他卻對她沒有半點感情的。兩個人這麼蹉跎了五年,和離應該是互相解脫罷了。可是他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糾纏不清。

程瓚坐到她的身旁,側過頭望著她,就說:「你心裡很清楚的。」

她並非愚笨之人。從眼睛里,可以看到很多東西。就像現在程瓚的眼睛……若是在她十二三歲的時候,甚至在她剛嫁給他的時候,看到這樣的眼神,肯定會很高興的。可是感情這種事情,遲了就是遲了,前一刻到來是珍寶,稍稍來遲一些,就是多餘的。

程瓚想了想,說道:「有人跟我說,只要把你留在身邊,半年不夠就一年,一年不夠就三年,只要你的身邊只有我,再也沒有其他人,你遲早會心甘情願的留在我的身邊的。」

沈令善直接道:「我不會的。」

程瓚看她:「你怎麼知道你不會?你先前不也是被江嶼強娶,現在心甘情願的給他生孩子……你怎麼就不會呢?」

這個其實很簡單啊。沈令善的心有些平靜,認真的和他說:「那是因為我嫁給他之前心裡就已經沒有人了。」

當一個人心裡沒有人的時候,有人真心的對她好,她自然會動心。

可是現在……

「程瓚,我的心裡有人。其他人做什麼都不行,只要不是他,都不行的。」

她的表情堅定,程瓚靜靜看了一會兒,看著她堅定的喜歡一個人的樣子。當初的她,也是這樣的喜歡自己的。

程瓚緩緩起身,對她說:「既然有人把你送給了我,就安心的留在這裡。這個宅子是我三弟名下的產業,離皇城很遠,江嶼是找不到你的。」

沈令善一直待在這裡,不管做什麼事情,身邊都有許多丫鬟跟著。而程瓚也沒有再來過。

大概是避免江嶼查到。

待在這座別院的日子,讓她想起了當初在程家的時候,也是這樣安安靜靜的。不過那時候她並沒有覺得什麼,大概是沒有什麼盼頭了,就這樣日復一日的過日子。

沈令善輕輕摸著肚子。有些想犬寶和江嶼。犬寶肯定很想母親,而江嶼,也肯定很擔心她。

安安靜靜的過了除夕,這日很晚的時候,有人才走了進來。

她一直都非常警惕,很快就醒了過來,看到程瓚坐在榻邊。他將手裡的一串糖葫蘆放到了一旁,身上披著斗篷尚未解開,積雪融化,有些打濕了,鬢角處看著略顯狼狽。說道:「你小時候就喜歡這些,每次我過來,就順手會給你帶一串。」

沈令善沒有說話。

其實她不太喜歡吃糖葫蘆,小時候的確喜歡吃的,可是她有一個習慣,喜歡吃得東西會一直吃,直到吃膩了為止。她那時候喜歡他送的糖葫蘆,不過是因為喜歡他這個人罷了,那會兒他送的是她最不喜歡吃的,估計她也會很開心的收下。

程瓚又說:「你是不是還在等著江嶼救你?」

沈令善看了他一眼。

程瓚緩緩說道:「你還是收收心吧,他現在已經沒有精力來找你了。」知道她不相信,他便繼續說,「魏王逼宮,和蕭尚書裡應外合,以清君側的名義……他現在分`身乏術,你覺得在他的心裡,你會比權勢更加重要嗎?」

魏王和蕭尚書明面上沒有往來,可私下早已結盟。

蕭尚書一人的確很難對付江嶼,可多了一個魏王,可不單單是添個左膀右臂這麼簡單。況且魏王要的不是皇位。

到時候還是由小皇帝坐在那位置上,不過攝政之人,就要從江嶼換成蕭尚書了。

他是一個男人,自然能了解男人的想法,江嶼現在能和她好好的,也是因為位高權重,求而不得的美色對於他來說,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

人成功的時候,就想把落魄時得不到的東西要回來,這樣才能彰顯他的成功。

蕭尚書和魏王……

怪不得那段時間,忽然就多了一些江嶼和蕭太后的流言蜚語了。原來是因為這個。

她倒是寧願程瓚說得話是真的。她現在已經不是無知的小女孩兒了,心裡是希望江嶼不要在這種時候因為自己而分心。

黑雲壓城,暮靄沉沉。江嶼立在城門之上,雪沫橫飛,寒風瑟瑟。

趙衡也沒有想到,皇叔公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這個時候,看到太傅大人,有些自責的說:「是朕的不是,若非朕將兵符給了皇叔公,他也沒有那麼大的能耐。」

當時他在母后和皇叔公兩人之間選擇了母后,覺得有些愧對皇叔公,就將兵符給了他,但是是為了他能自保的,不是讓他做這種謀逆犯上之事。

可是現在……

皇叔公居然聯合和他的外祖父,要除掉太傅。。

江嶼知道,趙衡給的兵符的確是令趙棣提早發動,可他狼子野心蓄謀已久,就算沒有這兵符,也有那麼一天的。不過早一些罷了。

就對趙衡說:「皇上年幼,心性單純,此事不能怪皇上。不過皇上要記著,公私分明,日後切莫再犯同樣的錯誤。」

兵符能調動千軍萬馬,卻被他當做補償的禮物,的確是太過兒戲了。

趙衡點點頭,犯了這麼大的錯誤,當然不會再重蹈覆轍了。可是……他看了一眼城門之下氣勢如虹的士兵,那些都是他的子民。現在卻要太傅的命。

有人急急忙忙的跑過來,走到他身邊稟告:「國公爺,夫人有消息了。」

面對千軍萬馬,眼前這樣的局勢,尚且眉目淡然,這會兒聽到這個消息,江嶼的臉色驟然發生了變化。前來稟告的人說了可能藏身的地方,江嶼聽了,看了一眼茫茫天地,沒有說話。

「太傅大人去吧。」

有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趙衡轉過頭。蕭太后正款款而來,衣裝華麗。

她走到江嶼的身邊,對他說:「江大人和夫人鶼鰈情深,找了這麼久總算有了線索,江大人就去接你的夫人吧。這裡有哀家在。」

她看了一眼城樓下面,淡淡的說,「哀家可以保證,能撐到江大人重新回來的時候。」

江嶼心裡清楚,將他們孤兒寡母留在這裡的下場。只是他知道魏王逼宮是為了什麼,若真正到了那個時候,他會想到蕭太後會做出什麼樣子的舉動來。

程瓚一直待在蕭尚書的身邊,眼下蕭尚書和魏王的贏面很大,剩下的,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有魏王在,蕭尚書是放心的,私下便和程瓚說:「你手裡不是有沈氏嗎?你把她帶過來,只要她在我們手裡,江嶼肯定會任我們宰割。」

程瓚登時警惕,忙道:「大人,小官不知大人所言何意。」

蕭尚書掃了他一眼,不疾不徐的喝了一口茶,說道:「不要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你明白我的意思的。你將沈氏帶回來,不然的話……我就派人親自去接。」

程瓚袖中的手緊緊握了握。

他的確是想江嶼輸的,雖然不是他親手打敗的,可是蕭尚書答應他,會讓他親手解決了他。可是他沒有想過拿她當籌碼。

看樣子,蕭尚書應該是查到了她在哪裡。

程瓚思忖一番,立刻說道:「好,下官這就過去,親自將她帶過來。」

……

自從程瓚和她說了蕭尚書和魏王逼宮的事情后,沈令善一直都很擔心。肚子也有一些隱隱疼痛,好像腹中的孩子也在擔心父親一樣。

丫鬟給她端了燕窩粥過來。沈令善明白,程瓚不會傷害的,就算想要傷害,以她現在的能力,也是沒有反抗的餘地的。她現在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顧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平平安安的等著江嶼找到她的一天。

喝了燕窩粥后,有人疾步走了進來。

槅扇打開的聲音很大。

很著急的樣子。

她下意識去看。

見是程瓚。好像是來得匆忙,身上的官袍都沒有換。他一直都是一個很斯文的人,很少這樣莽莽撞撞的出現,也很少在白天過來。

那是……

沈令善的眼睛一下子睜大,用力的捏了捏手心,過去問他:「江嶼呢?是不是他……」

程瓚握著她的手就要將她往外面帶。沈令善用力的掙扎,程瓚才回過頭看了她一眼:「他還沒死。你不是一直想回到她的身邊嗎,好,現在我放你回去。」

看到她驚訝不相信的樣子。

程瓚淡淡的笑了笑,對她說:「你不用驚訝。其實這段日子,我也想明白了。你既然滿心都是他,那我這樣強行留著你又有什麼意思?沈令善,你走吧,從後面出去,一直前,就是皇城了,不過你現在過去,就是和他一起死。若是不想死,就從前門走,剛好遠離皇城。」

他慢慢的放開她纖細的手腕。

「……你自己想吧。要不要和他死在一起?」

那還用想嗎?

不知道程瓚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可是他現在願意放她走,是再好不過了的。怕他下一刻就反悔,沈令善想都沒有想,就從後門走了出去,沒有猶豫的望前走。

程瓚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的背影。

他就是知道,她會這樣選擇。這樣也好,等走到的時候,她就平安了。再想回去和江嶼一起死,也應該來不及了。

……

別院在郊外,路並不好走,更何況沈令善這個即將臨盆的。好在她身子骨結實,就算懷著身孕,也沒有太胖,每日都習慣出來走走。

可再如何也到底只是個孕婦。走得久了就有些撐不住了,滿頭大汗,肚子也開始疼。

沈令善靠著身側的樹榦休息了一會兒,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她遠遠朝著前面看去,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在洛州的時候,她閑來無事就看過一些雜書,如何在林中辨別方向。

比如林中的樹,其南側的枝葉茂盛,而北側的則稀疏。

她身邊的這顆樹……沈令善細細觀察了樹的枝葉,知道剛才程瓚和她說的根本就不是實話。

他給她指的是離皇城背道而馳的。

沈令善站著平靜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高高聳起的肚子。這個孩子還沒出生,可是她的丈夫和兒子都在皇城……

她想了想,沒有再猶豫,轉過了身,才往前走。

不知過了多久,有馬蹄的聲音傳來。沈令善心下警惕,急急忙忙躲到一旁的樹叢中,等近了一些,看到馬上的人,才立刻從樹叢里跑了出來。站在原地。

看著騎在馬上的人。

馬兒停下,前蹄高高揚起,馬上的人迅速下來,闊步朝著面前走去,掀開身上的斗篷,用力的把她包進懷裡。

「善善。」江嶼抱著她,雙手微微有些顫抖,低頭親吻著她的頭髮,而後低頭,捧住她的臉,看著她濕潤的眼眶,柔聲說道,「我來晚了。」

沈令善搖了搖頭,眼淚忍不住落下來。

之前她以為江嶼一輩子都找不到她的時候,她都沒有掉一滴眼淚,而是冷靜的想辦法,可是現在,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抱著她,叫了她一聲名字,她的眼淚就控制不住了。

她用力的抓著他的手臂,想起程瓚的話,著急說:「你現在不是應該忙著對付魏王和蕭尚書嗎?你來找我做什麼?你這樣出來會很危險的,你知道程瓚他不會傷害我的,你知道——」

「我知道。」

他摸了摸她的臉,認真的說,「我知道他不會傷害你。」

可是那又怎麼樣?

他當然知道程瓚不會傷害她,也知道在國家大事面前,他應該理智一些。可是他在她的面前,一直都是一個不理智的人。而且從今往後,他大概已經不能習慣她不喜歡他的日子。

江嶼吻了一下她的鬢髮,輕聲的說:「那些事情我會想辦法的……但是你是我的妻子,我必須親自帶回來。」

沈令善沒有再說話,只緊緊的抓著他。他胸前的衣料磨的她臉頰生疼,可就是不想放手了。

她已經很清楚自己對江嶼的感情了,以為年輕時候那樣熱烈的喜歡過一個人之後,之後和江嶼的感情,就算再深,也想是細水長流吧,平淡溫馨。

可是現在她明白了。

感情哪裡分熱烈和平淡?它一直都是熱烈的。

「……江嶼,我現在沒事了,你去忙你的事情吧。」她仰起頭看他,朝著他笑了笑,「我和孩子會在家裡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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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夫人的悠閑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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