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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完褲子的褚書墨直接忽視了下面一排排的目光,一臉天真爛漫地抬起頭來,緊接著,就就著這個姿勢,朝瑪卡大師笑了笑。
瑪卡大師本來是想說話的,可對上他那個笑容,總感覺好像背後一陣寒意嗖嗖嗖地竄上來,然後硬是僵了會,才理清楚自己的思緒。
接著直接忽略掉褚書墨笑成花的臉蛋,認真地轉過頭,清了清嗓子,非常官方地說了一大堆表揚啊什麼的話,演講長到褚書墨站在台上一邊笑一邊聽都感覺自己臉快僵了。
到最後,一張小臉蛋上都沒有笑容了,嘴角一點點鬆掉,最後逐漸變成面無表情的看著樓下,連小肩膀都沒力氣了,頭低低的。
這表情從上面看是個一身無精打採的人,但從下面往上看就挺可怕的了,那種陰森森的感覺,這時候小墨那雙黑色的大眼睛就特別有种放大恐怖的效果。
直到這時候,瑪卡大師才結束了他長篇大論的演講,而整個過程里……一直到結束,都沒有和褚書墨有過一絲一毫的互動。
那你叫我上來幹嘛?
褚書墨回頭瞄一眼自己爬過的萬丈高台,只覺得十分委屈,扭頭控訴地朝瑪卡大師看過去,卻遭到了對方的一個迷之微笑,然後才像施捨一樣,說是請冠軍說句話。
可褚書墨這個時候都已經做好不說話的準備了啊,腦子裡原本的腹稿都直接被打回原形了,一片空白的看著瑪卡大師。
不過轉過頭,再看見台下一乾眼巴巴地看著他的小諾爾族們,褚書墨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張開了他的小嘴巴---
「好吃好睡身體好,就---好了。」
其實褚書墨最開始是不想這麼說的,雖說腦海里之前打出來的腹稿已經完全消失了,不過他,本來還是想好好的進行一番演講的,多多少少的給點點推動先。
然而當他看見下面一排排天真的,看上去還很小的小傢伙的目光,那種看著彷彿是自己見過最強大的人的目光,褚書墨突然就說不出話來了。
他莫名地就想起了當初在老宅時看見的場景。
其實老實說,這種場景本來是不應該給褚書墨太多的觸動的,他上輩子雖說是病死,但怎麼說也是活了五六十個年頭的,什麼事情沒見過啊。
尤其是身體還好點的時候,當時天衍帝還在位時,曾經有過一場很大的浩劫,內憂外患最艱巨,當時褚書墨陪他走過很多地方,看過很多很多,比老宅里的諾爾族,更加悲慘的生命。
當時去看的時候,褚書墨只覺得心疼,經常會偷偷摸摸地帶著各種雜餅,小點心什麼的去給那邊的小孩子吃,被天衍帝發現之後,還說了他幾句。
那時候的褚書墨覺得很不能理解,明明一個點心可以讓那些孩子那麼滿足,他也沒有多要,都是從自己的餐飲裡面省出來的,為什麼不能給呢?
所以即便是被說過了,也依舊在給,到後面甚至經常自己偷偷摸摸地餓著,把飯去給一些快要餓死的小孩。
那個時候他的身體還不是很差,餓個一兩頓沒關係,他有私房錢,可以自己去買,但卻沒想到從第二天開始,他的飯就變成雙份的了。
這是天衍帝的一種妥協,當時讓褚書墨開心了很久,但他依舊不明白,為什麼當時的天衍帝在看見外部百姓被欺凌到那種程度,依舊沒有選擇開放糧倉,幾乎是什麼也沒做地回到了京城。
一直到一個月後他御駕親征,並派自己最信任的心腹去平定了西北和東南邊疆,平定了外患,並進行了大量的政策變動,才開始放糧。
那是他們兩剛剛成親兩個月的事情,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褚書墨才意識到,這已經不是他當初從雪地里救出來的小毛孩了。
給糧食,給安慰,和交給諾爾族更多的識別魂石的本領一樣,從根本上來說,都是沒有用的。
想要改善諾爾族的情況,只有站在整個族群的頂端,然後讓他們跳出自己對諾爾族原有的認識---
他們不需要以會不會識別魂石來衡量自己,也不需要以魂獸給他們定下的考試等級為榮,無論是A級,還是T級,他們都不需要,每一個諾爾族都是一個個體,他們的能力不是讓魂獸來差使他們的工具,而是和魂獸平起平坐的籌碼。
這些才是最重要的。
而要想達成這點,就必須有一個先鋒者,在前面走出一條路才行。
下面的人聽見他的話都有些不明所以,和之前期待的似乎完全不一樣,有部分人還憤憤不平了起來,大家都知道他是虞淵家的諾爾族,生下來就命好,成為了虞淵唯一的諾爾族,偏偏天賦又還不錯,據說虞淵對他可好了。
然而那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的命運啊。
他以為誰都像他一樣,運氣那麼好,可以沒事幹就吃吃喝喝玩玩嗎?在這裡的,都是一些快要畢業了的諾爾族,對他們來說,一旦畢業,就面臨著被魂獸族抉擇的場面,而一身好的本領,才能讓他們未來的主人給予他們更加好的待遇。
褚書墨不明所以的冠軍講話並沒有讓下面太多人得到感觸,他也無所謂,回過頭沖瑪卡大師點了點頭,後者就宣布結束,然後帶他從後台離開了。
「想法不錯,很悠閑。」走在褚書墨身後的瑪卡大師走著走著,突然莫名其妙地接了一句。
褚書墨頭也沒回,從包包里拿出了另外一顆貝斯糖,這次虞淵給他的都不是一整顆的了,而是一小瓣一小瓣的,小氣死了,一顆根本就吃不飽。
他一邊吃著,一邊回過頭看了瑪卡大師一眼,目光在他滿是皺紋的臉上掃了掃,然後咬了一口糖道,「大師不想好好的安度晚年嗎?養養花草比在皇室里伺候人要舒服多了吧。想來想去,您明明掐著他們的命脈,卻還要反過來看他們臉色,甚至連條活路都不打算留的日子---您過夠了嗎?」
褚書墨這話是說的一點也不客氣,他的聲音奶聲奶氣的,然而語氣和眼神都是讓人不容忽視的……堅定,那種感覺,和之前傻傻獃獃的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饒是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相信面前不會是個簡單的新生兒的瑪卡大師,也被嚇了一跳。
好半天,才哈哈笑了幾聲道,「別說我,你今天風頭是出夠了,不害怕?」
「還好。」褚書墨把剩下的糖吃進了嘴巴里,小舌頭調皮地舔了舔下唇,「他們不看見我,我才是什麼事都做不了,現在這樣,剛剛好。」
瑪卡大師聞言,眯了眯眼睛。
其實從看見娃娃的第一時間開始,他就已經知道第一場考試,看出考試的問題所在的不是她,而他之所以還堅持帶著娃娃,是看中了她說話時的眼神,那種為了在乎的人可以不顧一切地眼神,所以他一直知道,當時娃娃選出來的答案,是有人暗中幫助的。
只是他一直不清楚,也沒問過這個人到底是誰。
不過現在看看,應該是不需要問了。
比起這個,瑪卡更看重另一點,那就是當時娃娃跳出來的石頭,並不是紅色的,假設那塊石頭也是面前這個小傢伙選的話……
瑪卡大師輕輕一笑,徹底地不在把褚書墨當成小孩子來看待了,用一種甚至可以說是尊重的語氣說道,「那請問小墨你什麼時候有空,願意讓我聽聽你的想法么?」
把糖紙好好用垃圾袋包好,整理好書包的褚書墨抓了抓腦袋,想了想道,「現在還不是時候,過段時間再說。」
他說這話的時候,其實是有點冒犯的,畢竟瑪卡大師光是年齡上,就長了他很多歲數了,不過這也不能怪褚書墨,平時裝傻子的時候,他是知道自己就是個小不點的。
這會兒一旦露了本性,在他這裡,他就是個六十歲的老頭子,其實和瑪卡大師差不了多少的,雖說在當年的太玄,人的平均壽命是兩百歲以上,六十多歲頂多算個即將中年罷了,但對他來說,那六十年就已經是一輩子了。
比很多人都活明白了多。
而瑪卡大師似乎也不太介意褚書墨的態度,聞言之後輕輕點了點頭,就把褚書墨給送回去了,一路上還真的沒多提一句相關的事情,可見也不是個磨磨唧唧的人。
正當褚書墨一路上大腦風暴一會兒要怎麼問虞淵要多餘的貝斯糖,並且跟著瑪卡大師來到房間時,一進門,就看見虞淵和菲克爾面色嚴肅地站在沙發前,而沙發上躺著的,是臉色蒼白的阿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