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張染聞姝—青梅繞竹馬3

166.張染聞姝—青梅繞竹馬3

習慣了應該

而聞蟬坐在角落裡,簡直看呆了。

她肯定不是嫉妒。

她就是覺得,他不是追自己追得很起勁么,怎麼一轉眼,眼光下降這麼多啊?這不是憑白把她和其他娘子們放到一塊兒比了么……李信這是在侮辱她!

舞陽翁主重重地把一碗酒水磕在桌案上。

讓身邊,一直在偷偷打量她、琢磨著獻殷勤的年輕小夥子們,駭了一跳。看去,小美人面頰白中透紅,眉目秀雅,鼓著腮幫子,唇瓣水紅。她就是生氣,都生得這麼漂亮,一點兒也不難看。

「小娘子,你真的不下場跳舞嗎?」村中長得最英俊的郎君,被眾人推搡著,過來勾搭小美人了。

舞陽翁主將酒碗一摔,站了起來,指著場中喝酒喝得有點頭暈、在休息的李信——「我找他跳!」

失望的年輕兒郎們,在心裡暗罵: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牛糞李小郎:「……」

莫名其妙,那個矜持著不肯來玩的知知就突然想開了,站起來,直衝著他過來。

身後還跟著想爭取一把的村中兒郎們,「小娘子不再想想?他不會跳我們的舞,你也不會跳。你們兩個在一起,只會更亂啊。」

她不會跳?

笑話。

聞蟬也不多言,手抬起成蓮花狀,舉過半肩,手指纖長,形狀半屈,乃是此舞的起手之勢。美目輕輕那樣一流轉,兩手微轉,身邊圍著的郎君們,便被迷暈了。

少女步伐輕盈,與李信的笨手笨腳完全不同。曲聲還在耳畔,她腳一點,便能點中重心。腰肢纖細柔軟,踩著樂聲旋轉。蘭衣烏髮交旋,衣裾若飛,如夜花綻放,暗香流動。

聞蟬幾下就轉到了李信身邊,手一搭,就虛虛搭上了少年的手腕。站在李信身邊,她回眸,沖自己身後的郎君們、李信身後的娘子們,挑下眉,頗有挑釁意味。

眾人眼神變來變去,最失望的當屬村中長得最好的郎君:看來這位小美人口味獨特,不愛俏,就愛丑。

當然李信不醜。不過一般人和聞蟬站在一起,都會被襯托得很醜。

這些村民也實在有趣,最好看的郎君不管用了,一個長得巨丑的小夥子,竟推開眾人,紅著臉走到了最前方,沖舞陽翁主不好意思地道,「小娘子,我舞也跳得好。咱們對跳好不好?」

聞蟬:「……」

這位從眾人中殺出來的小夥子,非常肥胖,一身膘,走過來大地都彷彿在震動。他還方臉厚唇,眼如銅鈴,右臉像是被火燒傷過,留了很長很猙獰的一道肉疤。他一笑,全身肌肉都在抖動,所有人都要打顫。

聞蟬的手發抖。

她不知道要怎麼辦時,一直靜默著當木頭人、看舞陽翁主大殺四方的李信,終於動了。他也沒大動作,就是伸手,攬住了女孩兒的腰肢,把她徹底摟到了自己懷裡。少年沖四方懶散而笑,眉眼間的那股狂妄挑釁,比聞蟬之前的要凶煞的多。

這一看,就是慣常斗凶的主兒。

眾人不願惹事,嘆口氣,不情不願地退散。

留聞蟬窩在一身酒味的少年懷中,僵硬窘迫。人一走,她就要推開李信。卻被少年抓住手腕,耳後貼著少年似灼熱醉人的酒氣,「用完我擋追慕者,就不管我了?」

聞蟬周身都是他的氣息,酒氣,混著少年身上陽光般清爽的味道。她覺得他只比她高一點,可是他抱著她,她就快埋進他懷裡了。

女孩兒心臟狂跳,被他抓著的手出了汗,烏髮下,臉蛋也一點點紅了。

李信喝了酒,逗起聞蟬來,更加隨心所欲。馥郁芳香在他懷裡,那香氣,讓他骨頭半酥,鼻尖一點點湊過去,想要聞一聞。他輕聲,「知知……」

聞蟬忽的抬手,擋住他湊過來的臉。她仰著頭,很堅定地轉移話題,「我教你跳舞吧。」

李信興緻被她打斷,臉沉了下。他看著她,他並不想跳舞。

但是和她在一起,她抓著自己的手,幹什麼,他都是願意的。

他願意為她去死。

十五歲的少年,在醉酒後,混混沌沌間,突然冒出這樣的念頭來。年少時的感情簡單直接,不把生死放在眼裡,總是可以任意揮霍。

聞蟬看到李信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然後他唇角就彎了一下,露出一個無所謂的笑,「好啊。」

依然是鼓樂聲,少年少女手碰在一起,顫抖著拉住了。

一左一右,一輕盈一笨拙,一腰肢柔軟一手長腿長。月光在手上跳躍,曲聲在周圍重複。

風涼夜冷,多少相識的男女天各一邊,久望成思;又多少因緣際會的男女在此相會,眉目四對。

李信和聞蟬在清風中跳舞,在村民圍觀中跳舞。少年於此太笨,常擋了女孩兒的路,壞了她的節奏。聞蟬倒不生氣,就是翹著唇,露出嘲笑的眼神來。

她在教李笨蛋學舞中找回了自信心與優越感,樂此不疲。

她彩蝶一樣,踩著樂聲,在他的身側旋轉。

今夕何夕,月籠青天,飛星成河,纖雲弄巧。踩在月光里,光波樹影盪在身上。時日這樣悠長,而年少芬芳,又這般幸運。

在眾人熱鬧場外,挨著一間民宅,借樹掩藏自己的陌生青年,靜默而專註地凝望著那與少年一起翩躚起舞的女孩兒。

長得那麼美,舞跳的那麼優雅。笑得也好看,看著哪哪也好。

整個村子的人都土雞瓦狗一樣乏味,只有這個女孩兒,像明珠一樣耀眼奪目。即使身處這麼普通的環境,她的光華,都無法掩蓋住。陌生男人倒不是故意看她,而是這麼多的人里,只有她值得看。

男人看的時間過長,突有一瞬,感覺到那與女孩兒搭著手的少年肩膀滯了一下,扭頭往這個方向看來。他一愣,反應很快,忙閃回了樹影后。怕被人發現,男人想了想,重新一瘸一拐地走回自己醒來的那個屋子。

而歌舞昇平的明月清輝下,聞蟬踹了李信一腳,「你又錯了!你擋我路幹什麼?」

喝酒喝得半醉的少年回過神,伸手摸摸女孩兒被他撞痛的鼻子,道歉也道的心不在焉,「疼不疼……」

他思索著,剛才,好像感覺到有人在看著自己這邊?

是知知引來的人?那是會稽來的官府人士,還是單純被知知的美貌吸引過來的?

李信喝多了酒,腦子有些混沌,想的不太清楚。又被聞蟬拉扯抱怨,再加上那道視線消失了,他也就不想了。反正他一路上,其實私下解決了很多覬覦知知美貌的男人。再來的話,也隨手解決就行了。

等到次日,婚宴早已結束,聞蟬睡醒洗漱后,習慣性地去看她救的那個男人。這一看,卻見到床板上躺著的那個男人睜開了眼,原本在發獃,看到她進來后,男人愣了一下,眼中迸發出前所未有的神采。

聞蟬無動於衷,很習慣男人的驚艷眼神。

男人卻怕嚇住了這個文弱的少女,收回過分目光,對女孩兒不好意思地笑一笑。又覺得躺在床板上頗沒有風度,他撐著受傷的手臂,艱難地坐了起來。

男人滿是傷痕的臉,費勁的、痛苦的,對聞蟬露出一個自認為最友好的笑。

聞蟬:「……」

本來就一臉傷,笑起來,更可怕了。

男人長得挺英俊的,鼻子高挺,長眉深目。即使笑起來牽動傷處,顯得可怖,但長得好看的男人,除了可怖外,還能看出男子漢氣概來。聞蟬和他打招呼,「你醒啦?」

男人點頭,覺得她有些冷漠,和昨晚那個眯眼笑的溫柔小娘子判若兩人。

其實聞蟬對男人大都冷淡,「你怎麼不說話?你傷了喉嚨,還是不會說話?」

男人遲疑了一下,發出「啊」的聲音,指手畫腳一番,說明自己不會說話。

聞蟬點頭,「真可憐。」

是啊,真可憐。

男人心中想。

卻也不可憐。

能被一個好心的女孩兒救,已經是我這一路上,最大的幸運了。沒想到村裡最好看的小娘子,就是救自己的人。臉美,心靈更美。中原的女孩兒,自有獨特的魅力。

等李信打著哈欠、垂耷著眼皮晃過來,例行公事一般準備給救的那個人診脈時,院子里,就看到聞蟬閑閑站在一邊,身材魁梧高大的男人,握著掃帚,在勤快地掃院子。聞蟬跟那男人說了什麼,兩人手來回比劃,女孩兒竟被逗得笑出聲。

李信:「……」

酒一下子就醒了。

夜間輕微的聲音,沙沙沙。聞蟬忍不住去想象,那個狂妄無比、自大無比的少年,這時候,是不緊不慢地跟在自己頭頂上方呢,還是已經走快了幾步,無聊地蹲著等自己。

霧色茫重,風從正面吹來,冬夜本來就涼,然此時此刻,這番冷涼中,聞蟬品出了幾分「相依相許」的味道。她不覺露出笑容來,心中快活。

頭頂就有聲音問她,「笑什麼?」

聞蟬:「……」

李信一開口,就把她從想象的美好中打回了現實。對啦,與她同行的人是李信,李信還打著她的主意呢,她有什麼好開心的。

聞蟬的臉就垮了下去。

頭頂少年問,「你又悲什麼?」

聞蟬覺得自己成了他眼中的笑話了,不想理他,快步往前幾步。又聽到熟悉的沙沙聲,李信定還是不著急地跟著她。老實說,有個看似了不起的少年陪著她走夜路,確實覺得安全好多。

很快出了小巷,入了夜市的街。她從燈火中穿越,市集熱鬧,和長安的夜市別有不同。小販在叫賣,婦人在討價,老人背著手指指點點……聞蟬走得慢了一些,眼花繚亂,她一一看過去。

身邊也沒有人吭氣打擾,很長一段時間,聞蟬都忘了還有李信跟著她。

她擠出了夜市,整整衣襟,留戀不舍地將目光從身後移開,重新走入了巷子里時,耳邊仍能聽到一牆之外的喧嘩聲。李信陡然說,「知知,你已經走了小半個時辰了。」

聞蟬正心情愉快,於是「啊」了一聲。

頭頂的少年很驚訝,「你不累么?像你這樣的小娘子,走這麼多路,一般都會累的啊。」他語氣里充滿了遺憾。如果知知累了,走不動了……不就給他提供機會了嗎?

結果李信冷眼看著,聞蟬看夜市看得很開心,走路也走得不知疲倦,根本沒有累的意思。

聞蟬眼珠一轉,就知道李信打的什麼主意了。實在她天天被打主意,打得她已經很有經驗了。心裡嗤一聲,聞蟬不理他。

李信對她冷淡的態度一無所覺,「看來你走了不少地方?」才這麼有精力。

聞蟬嘆口氣,覺得再不吭聲,李信能一直說下去。她摸摸仰得酸楚的脖子,心情複雜又充滿嚮往地嘆口氣,「並沒有啊。我阿父說,黃沙瀰漫、馬革裹屍的塞北,綠水縈迴、青山環繞的大妍廂,還有陽光明媚、異域風情的川西……世上漂亮的地方有很多,但我是女兒家,我一輩子都走不到那些地方去。」

李信低下頭,看著巷子里走著的少女,他說,「為什麼你一輩子都去不了?」停頓一下,「你想去,隨時可以去。」

聞蟬心想你懂什麼,她阿父阿母已經很疼她了,但現在戰亂連年,她最好乖乖待長安,哪裡都不要去。

李信說,「我帶你去。」

聞蟬再次抬頭看他:「……」

他說,「知知,你開心做什麼,就去做什麼。想要什麼,就去爭取什麼。我隨時聽候你差遣。」

聞蟬:「……!」

她停住了步子,很吃驚、很震撼地仰脖子,去看牆上蹲下來看她的少年。

開心什麼,就做什麼?想要什麼,就爭取什麼?想去哪裡,李信隨時能帶她走?

少女心中湧起異動,她從小長到大,沒有人跟她說過這樣的話。李信狂妄,他的話不能信。可是他描述的那個世界,又讓人心動。

李信眸中染笑,俯低身子,一伸手,就把呆愣中的少女,拉上了牆頭。

「啊!」聞蟬驚叫一聲,無知無覺、身形輕盈,被少年一拽就拽了上去。

他不光拽她上牆,他還站了起來。

身後侍從們看到了這邊的動靜,看到翁主被那個少年欺負,連忙趕過來,斥責李信放開翁主。

聞蟬現在已經恨極了那些侍從的沒有眼力勁,從來到得不及時,從來不能在李信欺負她的前一刻,準確看出來。總是她被李信拽上牆,站的不穩,衣袂被風吹著,站得搖搖欲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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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見我多嫵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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