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張染聞姝—青梅繞竹馬5

168.張染聞姝—青梅繞竹馬5

習慣了應該等再次見到翁主,就已經到了大批兵馬追迫那少年跳崖的時候……

整整三天,十四歲的女孩兒被關起來,與那可惡少年之間發生了什麼,眾人一無所知。即使是想問,都不知該從何問起。

韓氏此時,就憂心忡忡地看著對面撩車簾往外看的少女,滿心想著——

小蟬是否被那惡人欺辱了?

一介翁主,被惡人擄走三天,傳出去,大伯一家得急瘋吧?

還有小蟬的名聲,小蟬心裡承受的創傷,小蟬有沒有被威脅過什麼……

尤其是回來的時候,小蟬手裡多了一份婚約!差點嚇暈韓氏。幸虧後來得知那婚約無效,韓氏才勉強鎮定。

然現在……小蟬也不跟他們這些親人說說那些天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閑閑地旁聽了姑父對匪賊們的寬鬆處理手段后,還能沒心沒肺地看風景。殊不知她四嬸心中的煎熬。

搖晃馬車中,韓氏望著聞蟬的目光,愈發愧疚了:小蟬定是不想眾人擔憂,才表現出無關緊要的樣子來。小蟬真是好孩子。

聞蟬當然是好孩子。

姑父李懷安分析利弊,說為了會稽郡的安穩,對那些地痞混混們,只能驅,不能殺。聞蟬旁聽了一下,並沒有發表反對意見。

她可是直接受害者!

她都沒有慫恿姑父殺了李信!

聞蟬認為,她對李信,已經仁至義盡了。李信應該感動感激感謝……如果他跳崖后沒死的話。不過他肯定沒死,就他當時那胸有成竹的樣兒……

什麼婚約啊……鄉巴佬慢慢做夢去吧,她在會稽住段日子,就會回長安。她身邊定要千萬護衛相隨相候,她再不會遇到李信了!

一想到擺脫了李信的鎮日壓迫,聞蟬在很少的心情複雜后,總體上還是覺得很高興很得意很欣慰。

下午的時候,車隊進了會稽郡。又小半個時辰,郡守府上大門開啟,聞蟬下了馬車,在眾侍女嬤嬤的領路下,抬頭,看到府門上銹跡斑斑的牌匾。

「女君、翁主,這邊走。」有府上的嬤嬤欠身行禮過,過來領翁主入府。

李懷安作為會稽郡守,又是聞蟬的大姑父,他迎侄女下山後,先行一步,吩咐府上眾人好生招待遠來貴客,便去處理那幫匪賊的後續事件了。

那些匪賊,除了李信,聞蟬也不認識別的誰。而就是李信,姑父既然不準備殺,那聞蟬覺得他狠吃些苦,她非常之開心!

此事揭過一段。

一路跟隨入府,先跟四嬸一起去拜了府上老縣君。老縣君年長,留了四嬸韓氏說話,聞蟬被領去和府上的年輕孩子們見面。

剛出了門,先見面的,是一著綠羅衣的年少女孩兒,容貌嬌嬌俏俏,打量人的眼神有些害羞,匆匆與聞蟬見了禮。

「表姐。」女孩兒小聲道。

有侍女青竹在耳邊提醒,聞蟬才知道,這位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女公子,正是她姑姑聞蓉膝下的女孩兒,李伊寧。

李家大房這一脈,走的走,散的散,到現在,竟只留下了李伊寧這麼一個孩子。

世事也實在讓人唏噓。

聞蟬站在廊口發獃半天,嗯一聲后,受了表妹的禮,目光才轉向李伊寧身後的其他人。

李家二房、李家宗室,各家女孩兒、兒郎們,聽聞舞陽翁主親臨駕到,都被家中長輩要求過來見禮。李家老宅偏居江南,新朝開后族中後輩不曾渡江北上,去長安為官。大約四五代的時間,李家的後輩們,沒有去過長安,沒有見識過長安的風華人物。

而現在,大伯母娘家的女孩兒,舞陽翁主,從長安前來府上拜會,李家少年們聽說后,都頗為新奇。

李伊寧娓娓介紹——

「表姐,我在家中排名四,你叫我『伊寧』或『四妹』都可以。」

「表姐,這位是我三哥,李曄。三哥學問好,常教我讀書的。」

「這位是五郎,李昭。五郎還在玩的年齡,不過挺乖的。」

「這是……」

「那是……」

李家的孩子們挺多,聞蟬聽李伊寧介紹,一一相見,誰也記不住。

然她在李家少年們眼中,卻宛如明珠一樣奪目耀眼。

日光浮照下的少女十四歲大小,素絹繞襟深衣,長眉秀目,站姿如竹如玉。只看一眼,便恍覺流麗奪目,一整個院子的精華,都到了她一人身上。

這是一個骨相美、皮相更美的少女。

舞陽翁主聞蟬的到來,讓院中眾多二郎們滿目驚艷,女郎們自慚形穢。各人神色幾變,心思難言。縱李家在會稽是名門望族,但家中長輩多年的打壓,讓這些少年們,面對長安來的舞陽翁主,充滿了自愧不如感。

聞蟬呼吸著新鮮空氣,淡定地接受眾人的拜禮。

看吧。

這才是她應該享受的正常待遇!

錦衣玉食,前簇后擁。伸一伸手,抬一抬眼,就一眾人俯首。她在長安時被人討好,現在到了會稽,一樣被人捧著。李信那種野路子,怎麼會懂她的矜傲清貴?

李信就不要耽誤她了。

聞蟬憤憤不平地在心裡,怨了李信一排。

而李信還不知道是生是死呢。

轉了一圈,聞蟬洗去了在李信那裡飽受的狼狽困窘,恢復了翁主的高貴架子,心情很不錯。她才想起來自己到會稽的明面理由,「姑姑呢?帶我去見姑姑吧!」

李伊寧知道這位是舞陽翁主,就算大家是親戚,也不能得罪。她作為大房待字閨中的唯一女孩兒,肩負著拉攏長安曲周侯與會稽李家關係的重任,從頭到尾察言觀色,討好這位翁主表姐。

目前看來,聞蟬大概並不難相處?

李伊寧鬆了口氣后,就聽聞蟬問起自己的阿母。之前侃侃而談介紹族中兄妹給翁主的小女孩兒,在這一瞬間,眸子里染上了憂鬱,強笑一聲,「阿母一早盼著表姐來,一直等著呢。我帶表姐過去吧。」

「好啊!」聞蟬很期待,很好奇。

她已經很多年沒見過姑姑了。姑父寫信說姑姑病重,可是到底病重到什麼程度呢?

穿廊繞山,冬日園中清寂,兩個少女一前一後地在侍女的領路下,往大房的后宅行去。湖上封了一層冰,亭子四角也有飛霜凝上。

黃昏餘暉撒向天地,金紅色的光芒照耀清冷的園林幾許溫暖。萬物將歇,眾鳥歸睡。寂靜園中,一行人,離長廊后的屋舍越來越近……

上了長廊,風從去向過來,聽到前方的騷動聲——

「快去找郎中!」

「女君又魔怔了!」

已經離屋舍很近的聞蟬和李伊寧一驚,再顧不上欣賞園中風景,提起裙裾,一前一後地往那處侍從進出的方向跑去。

「嬤嬤,我阿母怎麼樣了?」看到一個嬤嬤站在門口,李伊寧上前便問。

嘴角紋痕很深的嬤嬤不動聲色地給翁主請安后,才嘆氣,「……女君又犯了傻,不停喊『二郎』,跟以前一樣……」

「這可怎麼辦?」李伊寧的眼圈紅了。

獨聞蟬不知情,奇怪問,「什麼『二郎』?」

李伊寧回頭,看向一無所知的表姐,眼圈更紅了,「是我二哥呀。」

聞蟬算了算。

李家有這麼號人嗎?

她再算了算,還是不能從方才看到的一眾兒郎里扒拉出這麼一個人來……

直到李伊寧解釋,「說起來,如果他還活著,表姐你也該喊他一聲『二表哥』呢。」

「啊?!」

「說來話長……」

……

數里之外的茅山下寒冰湖水中,冰封的湖面上突然間,裂縫嚓嚓嚓,細線向四面划拉開來,一個大洞破開。

水花四濺,眉目染著冰霜的少年郎君,從雪白水霧中躍起,破水而出。

清清瘦瘦的小郎君,青眉俊目,濕漉漉的,仰起臉。

正是之前跳下懸崖的李信。

少年擦了擦眼睫上掛著的霜雪,露出一個痞極了的笑來。他撮手唇邊,吹起一個嘹亮的口哨。

幽森金粉山林,漫山遍野,盪如潮來,紛紛響起此起彼伏的回應哨聲!

粗略一掃,只有這些侍從們義憤填膺地徒步追來,而四嬸、侍女他們……聞蟬心中一想,覺得如果侍從們都得救了,那四嬸她們弱女子,大概也得救了。

莫非是姑父?

哈哈,李信完蛋了!

李信忽而起身,手箍著聞蟬的肩膀,將她纖弱的身子跟著一同提了起來。往前一步就是深淵,大風刮面,女孩兒搖搖欲墜,幸而被少年扯著。

李信壞笑,「喲,追來了啊。不過你們小心,靠得太近的話,你們翁主的安全就……」

他這麼大膽,到這時候還不見棺材不掉淚。侍衛們投鼠忌器,眼看翁主還在那少年的手中,而自己這方沒有萬全準備,不敢逆著上前。小心去看翁主的臉色,翁主平平靜靜的,也看不出什麼來。

對於侍從的斥罵,李信掏掏耳朵,當沒聽見,反低頭去看聞蟬,「之前說到哪裡了?對了,說我喜歡你。」

聞蟬佩服地看著李信。

真的。

什麼叫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這就是。

只要她稍微給個眼色,侍衛就會撲上來撕碎李信。畢竟之前被擒,完全是不識路和意外的緣故。而只要想一想,都知道大姑父的朝廷兵馬這時候,定然在和李信那些同伴們生死相搏。只待收拾了那幫賊人,朝廷兵馬也會過來救自己。

李信絕無勝算。

而就這樣,李信還臉色無異、笑嘻嘻地繼續跟聞蟬討論之前的「喜不喜歡」這個話題。

聞蟬看向李信的目光,充滿了敬仰。

這敬仰讓少年誤會了。

他抓著女孩兒的手,想了下,「你是不是覺得我們才認識三天,我就向你告白,有點太急了?但我是有理由的。」

聞蟬長睫毛顫了顫。

東邊紅霞染盡,有大輪圓日從雲翳后升起。

少年的眼睛,在光芒下,織滿清愁,「我向你告白,有三個理由——」

「第一,我想讓你知道,我從見到你第一眼,就深深被你折服。我沒有見過比你更美好的女孩兒,你的一眉一眼、一顰一笑,我無法忘掉。且越想,越喜歡。」

「第二,我想讓你知道,我不是強盜。我從頭到尾求娶你,但我並沒有枉顧你的意志,強迫你,對不對?我想娶你,只是因為我喜歡你,並不是因為我那強取豪奪的匪徒精神。」

「第三,我想讓你記住我。你這麼漂亮,討好你、愛慕你的兒郎必然很多。我如果不早早向你告白,恐怕你根本記不住我。而我要你深深記得,知道我喜歡你。」

聞蟬驚訝地聽他這麼認真地說喜歡她。

紅霞在天邊,少年比她高一點,卻低著頭。他一世能狂,無所畏懼。他看她的目光,專註而真摯。他誠實無比地向她告白,在即將到來的生死抉擇前。

愛慕她的兒郎很多,站在她面前,坦坦蕩蕩地在初見第三天就向她告白的郎君,真的不多。

聞蟬咬下唇,「……你知道你很難逃脫嗎?」

「我知道。」

「你知道只要我一聲令下,你的生死就在一瞬間嗎?」

「你為什麼要一聲令下?難道你不在我手裡嗎?」

聞蟬一腔複雜的感動之情,瞬時餵了狗。

呵呵,是了。李信還抓著她肩膀呢。只要那邊有異動,李信解決不了其他人,解決她還是很容易的。

什麼大無畏的告白,只是她的幻覺罷了。

李信噗嗤樂了。在她瑩白嬌嫩的小臉上摸了一把,少年笑,「好啦,不逗你玩了。昨天說放你走,我不會言而無信。既然你的人都到了,說明你我此次緣分已盡,你走吧。」

少女的眼中,迸發出無比絢爛的亮光,「你說真的?!」

他真的肯放了她?不拿她當個威脅什麼的?

李信真是好……

李信說:「假的。」

聞蟬:「……」心裡那個「好人」的稱讚到一半,就咽了下去。舞陽翁主自小被教導容止淑雅,現在卻特別想罵髒字。

世上有沒有一個詞,能精確形容出李信的混蛋呢?!

李信再次被逗笑,「真的,我放你走。」

聞蟬面無表情。

李信強調,「沒騙你,這次是真的。」看女孩兒還死魚眼得無表情,李信忍著胸腔中笑意,咳嗽一聲,「我真的願意放你走,但我又實在喜歡你。這可怎麼辦?所以我決定與你定個婚約,你這次可以走,但下次再見面,說明我們緣分未盡,你就要考慮嫁我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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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見我多嫵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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