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雨
?「這賊老天最近怎麼不下雨淋死那個兔崽子啊!哎呦~~~」王大娘對於最近的風和日麗很是不滿,靠在櫃檯上,捧著腦袋直叫喚。
「娘,你管那麼多幹什麼?」王嬌嬌拿著賬本似笑非笑,「還惦記著那許長寧呢。這麼喜歡,我爹也不會讓您去納小。」
「臭丫頭你說什麼呢?!」王老闆眼睛一瞪,一巴掌呼到了王嬌嬌頭上,「有這麼編排自己的娘親了,白養你這麼大了!」
「話都不讓人說······」王嬌嬌怏怏不樂的聳聳肩,見自己娘親頭上還十分正經的圍著抹額,眼裡帶上一點笑,「林大夫都說了您沒事,您這圍著抹額是顯擺什麼呢?也不怕悶著啊。」
王大娘撇撇嘴,忽略自己姑娘的調笑。開玩笑,自己輕易不生一場病,好不容易有機會,可以顯擺下雪娘子特地為自己繡的抹額,為什麼要藏著掖著。
難道放著積灰不成?
這許長寧在外面還真是老老實實跪了十來天,晚上他那幾個兄弟們就特地把他劈暈回去好好休養,白天就過來跪著。
感覺就是現在他一項工作一樣。這跪久了,王嬌嬌也有些感嘆。
她拿賬本扇著風,慢悠悠的晃了出去,倚在門邊上心情十分好的和跪在地上的許長寧搭了幾句話:「我說,你這還真會挑時候啊。最近這天氣正好,也沒下雨什麼的。還帶點小風,舒服不?」
許長寧為了不打擾裁縫鋪的生意,早就把跪的場所換到門邊了。
聽到王嬌嬌和他說話,他目光閃了閃,抬起頭看向王嬌嬌。
王嬌嬌目光也沒閃躲,笑眯眯的和他對視:「看我幹什麼呢?我問你話呢。」
「······舒服。」許長寧沉默了下,緩緩開口。
王嬌嬌上下打量著許長寧,饒有興緻:「看你現在這樣子混得也不錯啊,你還挺適合外面的吧?」
她的話語裡面十分坦然,只有一絲對他過去生活的好奇,竟然一點情意也沒有了。
許長寧只覺心神巨震,心裡滿是痛意。若是王嬌嬌打也好,罵也好。他都可以說服自己,嬌嬌還是在乎自己的。
但是現在這種完全沒有情緒的對話是說明這什麼呢?許長寧不敢想,他緊緊的抿住嘴,不再看王嬌嬌。
「跪的差不多就成了,你總不能在這裡跪一輩子吧?」王嬌嬌拿賬本拍拍他的腦袋,「跟著你來的那些人怎麼辦?你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遠山鎮的。」
許長寧寧願不要王嬌嬌此時的「體貼」。他張張嘴,正要開口。
卻只聽「轟隆」一聲,下雨了。
「早不下晚不下,挑這個時候下。全是我娘念叨過來的。」王嬌嬌撇嘴,好心的拉拉許長寧,「你要是繼續跪著就往裡面來點,免得淋到了。林大夫可不怎麼待見你。這鎮上可就他一個大夫。」
說完也不等許長寧反應,又慢悠悠的晃回去了。
許長寧怔怔的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帘子後面,後面全是鎮上人們兵荒馬亂收東西的聲音,一時間許長寧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哎呦,這好不容易老闆娘回來還趕上下雨了?」遠山打著傘小聲嘀咕著走了過來。
「別跪了,別跪了。都回去躲雨去了,你這跪給誰看呢」遠山笑眯眯的蹲下來,貼心的給許長寧打著傘,「你那幾位兄弟也快過來了,這次就主動跟人家回去歇著好了。老被劈暈對腦子不好。」
「不用你管。」許長寧有些鬱悶的看了眼遠山,心情有些不爽。
什麼時候遠山和王家關係這麼好了。還一起吃飯呢。許長寧對於現在的區別對待有些委屈,在王家人面前還能老老實實,但是在遠山面前,就沒有這麼好臉色了。
「你說你,出去也不帶封信回來。王老闆當初還花錢出去找過你呢。這都以為你死了,你現在回來幹什麼呢?」遠山一臉笑意,笑呵呵的把傘往許長寧那邊讓了讓。
「忙著打仗,沒機會。」許長寧也沒隱瞞,十分誠實。
「哪裡沒機會呢。自己不願意找機會罷了。」遠山眼裡閃過一點什麼,一點也不留情,「在外面學什麼不好,學這一套。不太好,不太好。」
「你!」許長寧有點惱火,正要說什麼,突然有馬蹄的踢踏聲由遠及近。
「遠山?!」麗娘詫異的聲音突然響起,「你在別人店門口蹲著幹什麼呢?」
「老闆娘!你回來了!」遠山很是興奮,舉著傘就站了起來,一點不在乎傘下面的水灑了許長寧一臉。
許長寧默默拭去臉上的水珠,轉頭去看終於從莊子回來的麗娘。
麗娘被遠山貼心的扶了下來。她不緊不慢的搖搖扇子,也不在意雨會打濕裙擺,對著看過來的許長寧點點頭:「回來了啊!先跪著吧,等天氣好了,我再找你好好敘敘舊。」
「······」許長寧最近經常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現在也習慣了,只是默默點點頭。
「雨下得大么?」雪娘子的聲音從馬車裡面傳來,卻莫名讓許長寧全身一僵。
這個聲音是······
「不大。」麗娘沒有看到許長寧的不對勁,笑眯眯的掀開了帘子,「遠山帶著傘呢。行李什麼的,下回讓老周送過來就好,我們先進去。」
「汪!」綿綿一下子跳出來,一點也不在意下著的雨,歡快的甩甩身子。
許長寧緊緊盯著綿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還不待許長寧說什麼,帘子已經掀開了。他所熟悉的侯夫人的臉出現在他面前。
「謝謝啦。」雪娘子最近溫泉泡的很開心,臉也紅撲撲的,看起來氣色很是不錯。
她把手搭在了麗娘的手上,小心的下了車,抬頭正要說些什麼。卻冷不丁的看見了不遠處直愣愣跪著的許長寧!
雪娘子抽了口冷氣,倒退了一步,還好被仔細看著的麗娘扶住了。
「怎麼了?」麗娘有些擔心,順著雪娘子的視線望了過去。看著跪在地上的許長寧,幾不可見的皺皺眉,「認識?」
「······不,不。麗娘我有些不舒服,直接回去了。」雪娘子深吸一口氣,對著麗娘抱歉一笑,也不怕下雨了,淋著雨朝粥鋪跑去。
可這許長寧恰恰好跪在粥鋪旁邊,雪娘子這會算是避無可避。
她顫抖著掏出鑰匙,只想打開門,趕緊逃進去。
為什麼傅邈的親衛會出現在這裡?!她都逃了這麼遠了,還不能放過自己么?!
「小夫人?你是小夫人!」許長寧定定的看著顫抖著開門的雪娘子,眼睛一亮,「你!」
「我不是!」雪娘子半天沒把門打開,聽著許長寧這麼一說,驚怒交加,直接吼了出來。
「汪!」綿綿發現自己的主任對眼前跪著的人有敵意,也兇狠的吼了一聲。
「老六,別跪著了,下雨呢······小夫人?!」跟著許長寧一起來遠山鎮的幾個人也趕過來了,正要去扶許長寧,卻一下子愣住了。
這,這,這,這不是侯爺找了這麼久的小夫人么?!
「哎呀,夫人你怎麼跑到這個地方來了?」杜海一拍大腿,連許長寧也不顧了,直接想要去扶雪娘子。
「我都說了我不是!都是你!」雪娘子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了杜海,氣咻咻的踢了許長寧一腳。
許長寧猝不及防,直接給踢倒了。
「我······」看著許長寧摔倒,雪娘子激動的內心又勉強冷靜下來,她囁嚅了幾聲,忙後退幾步,直接轉身跑進隔壁的酒庄去了。
「哎!夫人別走啊!」杜海也急,趕緊要去追。卻被一把扇子擋住了去路。
「喲,這青天白日的,沖著別人叫夫人,也不嫌臊得慌?」麗娘對著遠山使了個眼色,笑眯眯的攔住了杜海的去路。
「你這婦人,好生無禮!」杜海瞪著眼前的女人,一時間也沒有辦法。剩下的幾人也想繞過去攔雪娘子,卻被遠山一下子把住了門。
「怎麼?強搶良家婦女啊!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啊?!」麗娘聲音變大,一點也不怕面前幾個人高馬大的人,看上去氣勢十足。
「怎麼了,怎麼了?」隔壁的裁縫鋪算是聽到了聲響,王老闆抓著算盤就跑出來了。
「這外人也不看看遠山鎮是什麼地方,還想搶人不成?沒看見雪娘子在躲著你們么?!」麗娘見有幾個路過的停下了步子,聲音也大了不少,「大家可都看看,這幾人長的凶神惡煞的,我和雪娘子才剛回來呢,這都是什麼事啊!要是有那個方便的,勞駕往府衙走一趟,再去找找老周。找來人了,咱好酒伺候著!」
「無知婦人!那是我家夫人!」杜海氣急敗壞,知道眼前這人和小夫人是相熟的人,也不敢動粗,只得和她僵持在原地。
「你說是就是啦!我還是你姑奶奶呢!」麗娘翻了個白眼,完全不買賬,不耐煩的揮揮手,「你們從哪裡來的,回哪兒去!別在這裡逞威風。看著人高馬大的,我還真不怕你!」
「大哥。」許長寧勉強站了起來,冷靜的攔住了有些抓狂的杜海。
這遠山鎮,人人嘴皮子利索,杜海要是真和他們較真,絕對討不了什麼好處。
「老六,你攔我幹什麼?好不容易找到小夫人,還不趕緊帶回去?!」杜海有點急,和失蹤這麼久的夫人不過只一門之隔,他怎麼能不急?
「放心,走不了。」許長寧瞥見不知何時站在不遠處的周老大,放在杜海肩上的力氣加重,「等我們回去稟告侯爺。」
「不行!」雪娘子尖叫著拉開了剛剛關上的酒庄大門。她定定的看著許長寧,深吸一口氣,「你過來。」
「夫人。」許長寧恭敬的拱手行了一禮,垂下眼睛,掩去眼中的莫名神色,「終於找到您了。」
「······你過來。我們談談。」雪娘子沉默了一下,緩步走了出來,勉強恢復了平靜。
她對著許長寧招了招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