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番外三
梅秋生患有閱讀障礙,但因為大家在這方面的無知,他念書時總是會被班上人叫做「笨蛋」,大家都認為他腦子不行。直到四年級時,梅秋生遇到了沈真。沈真告訴他,你不會讀書不是因為你笨,而是因為「你生病了」,就連愛因斯坦小時候都得過這種病,但愛因斯坦最終卻成為了愛因斯坦。
當時這一句話就彷彿給梅秋生打開了一個新世界的大門。
又過了一些日子,沈真還讓沈靈給梅秋生帶了一本手抄的小冊子。這裡面的東西都是沈真去圖書館中翻閱了相關書籍后自己摘錄的,都是關於閱讀障礙這方面的內容。沈真不是專業的心理醫生,他對於閱讀障礙的了解也很有限,不過沈真卻讓梅秋生知道了一點,很多像他一樣的人都成為了偉人。
患有閱讀障礙,並不意味著他的人生已經一敗塗地了,並不意味著他的人生已經被定下來了,並不意味著他在學校里混到初中畢業考不上高中大學然後回家跟著父母種田或者打一份沒有前途的工。
他的未來依然有著無限的可能,就像是那些在歷史上留下名字的科學家、政治家和商業家一樣。
「真是好多年沒有見過面了……你在小學時就轉了學,後來初中也是在外地念的吧。」沈真打量著梅秋生。看得出來,梅秋生現在發展得不錯,衣著都不便宜,有一點點稍顯可愛的暴發戶的味道。
主要是相由心生,有些暴發戶真的很討人厭,不過有些暴發戶還是很可愛的。
梅秋生用力握住沈真的手,說:「我真是太想你了……其實,這些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我也時刻關注著你的消息。不過,我一直告訴自己,如果我沒有混出一個人樣來,我絕對不能來找你。」
這話聽著怎麼有點不對勁啊?沈靈的情敵雷達立刻開啟了。
梅秋生卻無知無覺,還在對著沈真說著自己內心的激動。一直到服務員上齊了菜,梅秋生的心情才終於平靜了一點。他說:「我是聽耗子說的,說你現在開工作室了,那麼你還需要資金投入不?」
耗子就是李浩。沈真打算成立工作室時,曾給李浩打過電話,開玩笑問他畢業后要不要過來干。
沈真笑了笑,說:「資金肯定是到位了的。怎麼,聽你的意思……」
梅秋生現在不缺錢,當然比起那種億萬富翁什麼的還差得遠了,不過幾百萬的資金,他是拿得出來的。也不用沈真多問,梅秋生就說起了自己的經歷:「說起來,我能有今天還真是多虧了你。」
梅秋生的父母本來都麻木了,但是從沈真那裡知道閱讀障礙的概念后,他們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於是,他們帶著梅秋生去城市裡投奔親戚。這親戚也是好人。梅秋生接受了一些非常正規的治療。
不過,即使是這樣,梅秋生在初中畢業時也沒有考上高中。他就出去打工了。
「我心裡一直存在著一個信念,我堅信自己是一定可以出人頭地的。」梅秋生說。
這種信念很重要。如果沒有沈真的提點,那麼梅秋生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笨蛋,每個月賺個千八百塊錢或許就心滿意足了。那麼,他很可能一輩子就那麼渾渾噩噩地過了,從不知道還有其他的可能。
「我在工地上搬過磚,那個不用文憑,靠力氣吃飯。不過,老闆不錯,給錢時很痛快。」梅秋生想起之前的苦日子也有些唏噓,「我搬著磚的時候就想啊,我難道要一輩子做農民工嗎?其實我可以做包工頭的啊!小的包工頭一年能有二三十萬呢!要是我能當上大的包工頭,那這輩子就值了啊!」
總之,在各種努力下,梅秋生如願當上了小包工頭。
小包工頭手裡管著幾十號人。梅秋生想著這活有力氣的就能幹,於是就回老家招人了,附近幾個村子里想要外出賺錢的人都被他拉了過來。他給這些人發錢。大家誰說起梅秋生時不贊一個好?梅秋生的父母高興得都快哭出來了。他們那從小被人說日後沒出息的兒子竟然成了這麼有出息的一個!
不過,梅秋生還不滿足。他野心勃勃地還想要再干出一番大事業來。
沈真聽得入了迷,追問說:「後來呢?後來你是抓住了什麼機遇嗎?」
「後來啊……後來我就談朋友了。哎,我給你們看我未婚妻的照片!」梅秋生喜滋滋地說,「我未婚妻對我可好了!」他從身上掏出一個價格不菲的錢包,打開錢包,讓沈真看上面夾著的照片。
沈真不明白梅秋生談創業史談得好好的,怎麼又開始談戀愛史了,不過還是誇道:「是位好姑娘啊,你小子有福氣!」照片上的人說不定有多漂亮,不過看著梅秋生現在的樣子,就知道他很幸福。
梅秋生炫耀完了未婚妻,心滿意足地把錢包塞回兜里,繼續說:「我師父……就是我媳婦兒的親爹!他才是早年抓住機會的那個,是個大包工頭。他們家有錢。我就和我師父一起投入房地產了。」
大包工頭和房地產商有那麼一點點聯繫,梅秋生有魄力,就拉著未來岳父一起改行了。
現在梅秋生走出來,是要被人稱一聲「梅老闆」的。
如果沈真正在喝飲料的話,估計他嘴裡的那口飲料能噴出來。他本以為梅秋生的故事會是一個波瀾壯闊曲折動人的小人物發家史呢,沒想到最終還是靠他未來岳父家居多,這分明就是一口毒奶啊!
不過,這倒也沒有什麼錯。梅秋生剛談女朋友的時候,都還不清楚她的家庭情況。
沈真替梅秋生覺得高興。
梅秋生卻覺得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沈真給他帶來的,是沈真為他打開了一扇通往不同未來的絢麗的大門。哪怕梅秋生現在確實是靠岳家居多,但是如果沒有沈真,那麼他說不定都不能待在城市裡成為一個小包工頭,自然就沒有機會認識他的女朋友了……他甚至沒有勇氣去接觸更高層次的人。
「……我還是羨慕你們文化人啊。這輩子最遺憾的事情就是沒念過多少書。」梅秋生說。
梅秋生這一次來找沈真,除了感謝,也談生意上的事情。他現在手頭有筆流動資金。梅秋生很豪爽地表示,要是沈真需要,那麼他可以把這筆錢投到沈真的工作室里去。梅秋生很看好沈真的發展。
以沈真現在的情況,如果他打算一年就出作品,那麼他需要的資金投入在兩百萬到五百萬之間。這些錢,沈真和沈靈還是有的。不過,也只是這樣了。不到萬不得已,沈真不想砸鍋賣鐵賣房賣車。
梅秋生的出現讓沈真覺得非常高興。不過,若是老同學敘舊,一頓飯的時間就夠了;但若是談生意,這點時間可不夠。梅秋生會在京城繼續留一段時間,他們只要在這段時間裡商量好細則就行了。
回家的路上,沈靈開著車,沈真坐在副駕駛上。
「梅秋生說他很感激我,我受之有愧啊。他能有現在的成就,主要還是靠他自己。」沈真說。
沈靈卻不贊同沈真這種觀點:「你還記得老家前江村村裡有個叫陸國良的叔叔嗎?」
「……村裡第一個大學生?」沈真問。
「就是他。他當年考上了大學,學校把錄取通知書寄來了。不過,當時信件這種東西都是先寄到汾水鎮,然後鎮上有專人把信件分門別類,直接下發到各大隊的。村裡的大隊長和陸國良家有仇,故意把陸國良的錄取通知書扣下了。」這些事情發生時,沈靈都還沒有出生。他都是聽村裡老人說的。
那個年代的學校很負責,見陸國良沒有及時給出回復,一連寄了三封通知書過來。
前兩封都被大隊長扣下了。到了第三封時,汾水鎮上那位負責分發信件的老頭子覺得不對勁,就把通知書揣在了懷裡,親自到了前江村。不過,老頭子不知道陸國良的家具體在哪裡。他也機靈,找人問路時,他不說是給來陸國良送通知書的,只說是專門來要債的!說是陸國良家裡欠了他好些錢!
等到見到了陸國良本人,老頭子才把懷裡的錄取通知書拿了出來。
陸國良當時就驚呆了!
附近幾個村子里參考高考的學生有不少,但從來沒有人能考上過大學。陸國良雖然一開始對自己有些信心,但一直沒有等到通知書,他就以為自己落榜了。當時的信息如此不發達,陸國良也沒想過要去學校問一問什麼的。他都已經決定了,過幾天就跟著家裡的一位叔叔去打工,行李都收拾好了。
在這種情況下,陸國良見到了自己的通知書!
「陸國良的一生就是被那位老爺爺的一個善意給改變的,而梅秋生的一生就是被你的一個肯定給改變的。」沈靈總結說,「包括我,包括很多人。因為你,我們才能成為一個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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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錢修明拿到趙教授的郵箱后,又過去了半年。
周三下午有一節《藝術設計》,在大教室301上課。
很巧的是,301教室在整個周三下午只有這麼一堂課。於是,錢修明往往會提前半個小時趕到。教室里除了幾個自習的,就沒什麼人了。錢修明正好可以用這點時間來看一看設計方面的相關書籍。
後來趙教授知道了錢修明的這一個習慣,也會提前一點點到,幫錢修明答疑。
教授總是會偏愛那些勤奮的又擅長思考的學生們。
這一天,錢修明帶了一些瓜子來教室。他不好意思帶著吃的進教室,就選擇坐在了外面的公用長椅上,還特意找了一個袋子用來裝瓜子皮。錢修明吃瓜子的習慣和一般人不同,不喜歡用嘴巴嗑,只喜歡用手指剝,每次都先剝上一大捧瓜子仁,然後再一顆一顆慢慢吃。這一點應該是隨了錢媽媽了。
趙教授來的時候,錢修明已經剝出了一大捧瓜子仁,放在乾淨的餐巾紙上。
「您要吃不?」錢修明問。
趙教授覺得不能拒絕學生的心意,就把一捧瓜子仁都吃了。
錢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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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我的內心真的是崩潰的!他就一口氣把一捧瓜子都吃完了啊!我剝了那麼久的!瓜子仁存在的意義就是讓人一顆一顆感受它的美好啊!他卻一口氣吃完了!」錢修明抓狂地對沈靈說。
錢修明是在自己屋子裡給沈靈打電話。他正在做俯卧撐,就把手機開著外放,放在了兩臂之間。
沈靈那邊也開著外放呢,沈真帶著笑意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然後呢?」
「然後我就想,畢竟是我請他吃的,自己請的客,哭著也要看他吃完。」錢修明喘著氣說,「我精心剝了那麼久的瓜子,自己一口都沒吃上!我一直都以為他是個斯文人,沒想到就一口吞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好逗啊!」沈真笑著說。
「然後呢?你總不會因為這點事就對著你家趙教授粉轉黑了吧?」沈靈問。
錢修明猶豫了兩秒鐘,說:「然後……他說要請我吃飯?你們說這是個什麼意思?」
「傻孩子,他是在撩你啊!」沈真笑著說。
「滾滾滾,他才不是這個意思!」錢修明聽到了媽媽叩門的聲音,「不和你們說了,先掛了。」
「我不是故意偷聽你打電話的,飯已經做好了,我來叫你吃飯。發生什麼事情了?」錢媽媽說。
錢修明又把整件事情對錢媽媽說了一遍,包括他一開始是怎麼去蹭課的。錢媽媽想起了沈真剛剛說的那句話,忍不住開起了自家兒子的玩笑,揉著錢修明的頭髮說:「傻孩子,他是在撩你啊!」
錢媽媽對於搞藝術的人沒什麼偏見。她知道沈真和沈靈是一對,還註冊微博去關注了「是三爺不是三兒」的賬號。她喜歡那兩個氣質乾淨又積極向上的孩子,很高興自己兒子有這麼正能量的朋友。
「不會吧,我覺得花花不會這樣的人啊……」錢修明不小心把他給趙教授取的外號說了出來。
花花?
錢媽媽心裡一顫,腦海中出現了一個頭髮染得亂七八糟,上身穿著花襯衫,下/身穿著亮黃色皮褲,說話的時候翹著蘭花指的藝術家形象……雖然搞藝術的有像沈真這樣的好孩子,但也有吸毒**的啊!她趕緊說:「那個,他不是要請你吃飯么?別去外面吃了,就在家裡吃吧,我給你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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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事情就是這樣的了。」永遠是一身西裝革履的趙納西教授對自己的友人說,「其實我根本就不喜歡吃瓜子,但是,我想著那是學生的心意……誰知道他當時的表情都快要哭出來了,好像我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一樣。於是,我趕緊說,我願意請他吃飯。」趙納西似乎陷入了某種苦惱中。
「我一分鐘千萬上下,你就拉著我,讓我聽你和你學生之間的……小故事?」
「那是一個很好學的學生,雖然他在天賦方面差了一點。」趙納西說。
「……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先走了啊。」這好友是趙納西的發小,有時候很損的。
趙納西不理會友人的嘴硬心軟,屈起手指輕輕地在沙發上扣著節拍,說:「今天,那學生給我發了一封郵件。他說既然要吃飯,他邀請我上他家,嘗一嘗他母親的手藝。你說,這是個什麼意思?」
友人用一種憐憫的眼光看著還沒有轉過彎來的趙納西,說:「傻孩子,他這是在撩你啊。」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