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大唐寶寶成長日記七十五
開元二十五年七月七,大理寺卿上奏:「今歲天下斷死刑五十八,大理獄院,由來相傳殺氣太盛,鳥雀不棲,今有鵲巢其樹。定然是陛下大仁,且賢臣出世!」①(今年全國只有五十八起死刑,大理寺的牢獄原本因為殺氣太盛,連鳥雀都不願意棲息,現在竟然有喜鵲築巢,這一定是陛下你治世有大仁大德還有賢臣輔佐啊!)
百官於是以「幾致刑措」(刑法幾乎擱置不用)為由,齊齊上表稱賀,阿諛。上大喜,大賞群臣。一旁的親信趁機諂笑著提議今年的千秋節大辦,也好將陛下的功勞告知天下,與百姓同樂。聖上准。
中旬,朝廷命全國各大府郡長官親自帶領本地樂舞團前來東都賀天子誕辰,於勤政樓下,為聖人千秋節獻上歌舞。
八月初五當日,勤政城樓下,「金吾及四軍兵士陳仗而立;太常設樂;教坊大陳山車、旱船、走索、丸劍、雜技、角抵、百戲,又引上百匹大象、犀牛、舞馬隆飾入場為戲」,②各地歌舞團爭相鬥艷,其中尤以揚州樂坊百名妙齡美姬獻上的的《霓裳羽衣曲》最為出彩,天子登臨城樓之上,百姓雲集,全城同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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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府門外,一輛華麗的馬車停留。吱呀一聲,大門開啟,一行人前來迎接。
「二娘,可是你來了。快,快請進!」收到府門拜帖時,七娘便有**分猜到了是何人上門拜訪,一見掀開帘子下車而來的人正是心中所想之人還是欣喜萬分,趕緊上前招呼她進府。
「數月不見,別來無恙,我觀七娘風姿更甚。今日上府叨擾,還望沒有打擾到你們。」仍是一襲水芙色羅裙的女子看著眼前的婦人,笑得溫婉,即使是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些許痕迹,也只是饋贈。雲七娘看著眼前的友人,神情有片刻的恍惚,彷彿眼前兩道人影重疊,實在是太像了,若是幽娘尚在,也是這般風采吧。
然而終究不得,天人兩隔,而如今他們連仇人都不知是何人。
七娘收起久違的感慨悲懷,只是一閃而過的愁緒,面上便恢復了爽朗大方,若非公孫盈擅察人情緒,也捕捉不到,腦中一想,便知為何,現下也只裝作不知。只見七娘笑道:「談何打擾,二娘能來,我們歡迎還來不及呢,上次匆匆一別,還未好好感謝你助我同樊郎入那名劍大會共享武林盛事呢。正好你此次因為千秋節來到洛陽,可要讓我們一盡地主之誼!」
「聽聞你們樂坊此番在千秋節上大出風頭,陛下大賞了一番,還親自提了『天下第一坊』的字,這次二娘你們樂坊可是名揚大唐!」
「不過是虛名罷了,說到這個,我可是聽說樊校尉以其功為你請封誥命夫人,如今在我面前的可是貨真價實的誥命夫人呢!」前不久,虞樊因滅海盜敵寇之功獲今上封武散官昭武校尉。
聽她拿這個調侃自己,雲七娘也毫不羞赧,也是,畢竟都是老夫老妻了,況且兩人伉儷情深,府中無虞樊其他妻妾,也是洛陽的一樁美談。
兩位都是風姿卓越的美婦,身後跟著虞府的一眾婢子奴僕們,一群人往花廳去。
待到院門,卻見一老者笑盈盈立於門前。
公孫盈初時只覺眼前此老者容貌氣度十分熟悉,待近到跟前,不著痕迹地仔細觀察,辨清了此人容貌時,更是心底泛起驚濤駭浪!這!這不是……但是,這怎麼可能?!傳聞那位因為身懷神兵圖譜,被師門陷害,心灰意冷,早已隱居不出。若是自己記憶中那位,此刻定不在此處,即使隱居一說不過訛傳,但無論是在被唐家山莊的人迎回供著或是被朝廷聘去了都不足為奇,又何故會出現在此處。如果僅僅長得相像,公孫盈還有幾分猶疑,那麼當身旁的七娘笑著同老者打招呼,喚他為唐伯時,公孫盈的眉眼卻兀自一跳,心裡幾分驚疑,下意識往老者望去,只見他雖濁目細微白髮,但老態不顯,相反以公孫盈的眼力,能看出他的身骨恐怕正處於巔峰時期!仿若感應到她注視深究的眼神,唐伯淡淡回她一笑。
「唐伯,您為何守在這?可是三郎他二人又在胡鬧什麼?這兩孩子沒事就愛瞎搗鼓,整天膩在一起,連我這個做娘的都要妒忌了呢。」說著,又轉過頭朝公孫盈道:「前些日子,九郎聽著二娘要來,還興緻勃勃地說到時要同我一同迎接呢,相必此刻是被一些事絆住了,等會見到人讓他倆給你賠罪。」
「七娘二子均為人中龍鳳,九郎更是無人不知的『仙人』,今日能一次見倆,我可捨不得讓他們賠罪!七娘莫急,想必是有要事相商罷。」
一旁做「壁草」的唐伯也開口解釋:「孫大夫今日出關,道醫書已成,這會正拉著九郎君探討呢,濟仁那性子,一說起來就抓著人不放,九郎正是知道如此,才托我在此等候娘子二人,代為轉告,九郎君恐稍後方能到。」
「無事,我本就是來找友人敘舊和確定一些事的,如此便我和七娘二人到別處去罷?免得打擾了他們二人。」
「也好。」
路上,公孫盈不著痕迹地詢問方才那位唐伯的來歷。果然,聽完是早年在某地救下從而相識的,愈發肯定了猜想。此刻,饒是公孫盈也驚異不已,小小一個管事竟然是當年名震大江南北,人人趨之的一代天工大師——唐必!這虞府當真卧虎藏龍啊!
整理好波動的心緒,客廳里,兩人對坐,好一番講述近況后,七娘見公孫盈對小兒子九郎的事情格外感興趣,便同她講起了三郎同九郎幼時趣事。雖然虞樊和雲七娘在二人幼時時常在外跑商,但是每月兩封家書卻是從未斷過,將近日生活趣事在信中分別告知,已經是虞府一家子多年來的習慣,所以,雖然感情方面,虞家爹娘時常說兩個兒子的感情好到讓他們妒忌,與自己卻是親密不足,但該知道的,他們還是知道的。
果然這個話題一起,公孫盈的美眸便亮了,客廳里的歡聲笑語不斷傳來。待公孫盈聽到虞九郎幾乎是被虞家三郎帶大的和兩人過往的一些趣事,也有幾分明白了,為何世人口中虞大將軍寵弟的名聲那麼響亮了。
試問有哪位兄長能夠因為阿弟想要印一本遊記,便生生打造了一個僅次於朝廷印書局的印刷坊(虞氏文淵閣)供自家阿弟玩耍?有哪家商行大當家敢因為阿弟的一句戲言,便花重金打造大船前往大海尋寶?雖說後來虞氏的造船和指南針為海商所追捧,賣到斷貨。又有誰能夠因為阿弟隨口的一句未曾吃過荔枝,便命人快馬從南邊運來新鮮冰凍的荔枝,當真是一騎紅塵,只為博得九郎一笑啊。
是的,楊貴妃被虞九郎這隻小蝴蝶給煽沒了,「一騎紅塵妃子笑」的典故想來也是沒有了,但是取而代之的有「一騎紅塵九郎笑」,更好笑的是,傳出這一「佳話」后,全大唐的荔枝都水漲船高,那價錢更是翻了倍,那陣子,無論到哪個文人雅士的宴會或是達官貴人的家裡做客,都可以見到桌上擺著一旁水靈靈的荔枝,送禮或是招待客人,都是極有臉面的一件事。
「荔憑郎貴」啊!阿書將此事說與虞九聽時,他當真哭笑不得,若是有幸進入史載,都不知道後人如何看待,自己真的不是吃貨啊!憂心忡忡想著未來自己的形象的同時,虞九郎順手拿起盤中最後一塊甜到酸牙的糕點,放到嘴邊。
阿書:……主子,你先把糕點放下再說這話,可能會比較有說服力,還有,雖然你又要說我們都幫著阿郎(虞淵),可是奴還是要說,你手裡的那塊已經超過阿郎規定的今天的糕點數了。等會阿郎發現了,後果……
更別說,虞九的吃穿用度一應到現在都是虞淵親手操辦,當真是養兒子一般養大的,那精細的程度,怪不得,兩個沒正經的爹娘都調侃,他這不是在養阿弟,也不是在養兒子,而是在養小娘子!
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但是兩個女人的殺傷力也不小,說起陳年舊事,兩人一說一聽,直到府里的下人二次上點心和茶水,兩人才堪堪止住了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