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第 126 章
十月懷胎,但是事實上真正懷足十個月的不多,如天璇這般滿了九個月的,在睡夢中突然發動都沒有人會奇怪,更何論受了驚嚇。
流波院里早早就備下產房,穩婆女醫都是嚴陣以待,直接歇在後罩房內,一聞訊就動起來。
蔣崢抱著天璇回來時,她們便已經嚴陣以待,一見天璇立馬迎了上來。
蔣崢把天璇放在床鋪上,見她額頭上布滿冷汗,一張臉也因為疼痛變得慘白,頓時心如刀絞,對兩人血脈的期待全部化作了心疼。拿著錦帕替她擦汗的手忍不住輕輕顫抖,竟是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天璇只覺得有人拿著錐子在她腹部搗,還是十分用力的那種,疼得眼前發暈發黑,恍恍惚惚間看見蔣崢僵硬的臉。
突然間想起一些新聞報導,丈夫陪產之後留下心理陰影。天璇覺得蔣崢不至於這麼脆弱,可她也不想讓蔣崢目睹自己咬牙切齒,目眥欲裂的模樣。
她不會花大心思在打扮上,那是仗著底子好,有底氣,不代表她不愛美,骨子裡天璇就是只顏狗。
「你出去!」百忙之中,天璇抽出精神推蔣崢。
蔣崢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臉上,天璇感覺到他的臉涼的可怕:「我在這陪你。」
天璇又疼又氣,簡直想抓花他的臉:「你走!我……不要看見……你!」
蔣崢懵了下。
還是穀雨了解自家主子的想法,硬著頭皮勸:「世子,要不您在外面等著,您在這裡,夫人沒法集中精神。」
天璇暈暈乎乎的點頭。
蔣崢並不想走,產房不吉利這樣的說辭,他壓根不看在眼裡,然天璇的意見他不能不在乎。
天璇已經疼的說不出趕人的話,但是眼神里明明白白的寫著讓他走。
到了這會兒蔣崢還有些蒙,不過在穀雨的勸說中,終究是站了起來:「……那我先出去,你別怕,我就在外面!」說話時他一直留意她的神情,見她露出一絲輕微的喜色,心情複雜。
深深看她一眼,蔣崢抬起腳,離開的步伐略顯僵硬。
靖郡王妃趕來時正見蔣崢從產房內出來,當下一驚,然聽著天璇高高低低的痛呼聲,什麼念頭都沒了,趕緊道:「我先進去看看,你別擔心!」
「有勞二嬸!」蔣崢沉聲道,不在天璇跟前,他又恢復了幾分往日沉穩。
靖郡王妃略一點頭,拍了拍蔣歆的手,示意她留在外面,這產房沒生產過的女人還是別進去,否則說不準就留下陰影。
被留下的蔣歆心有餘悸,聽著裡面的動靜臉色一點一點泛白,險些站不住。
丫鬟見她不好,趕緊將她請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立在門口的蔣崢卻被有志一同的忽略了,實在是他這情緒不對勁,誰也不敢上前觸霉頭。
且說入了產房的靖郡王妃見天璇小臉蒼白,冷汗淋漓,頓時心疼,忙上前問產婆:「什麼情況,宮口開了嗎?」
產婆忙回話:「稟王妃,還沒有!」
天璇眼前黑了黑,她都疼成這樣了還沒有,簡直不敢想象後面的過程,登時嚇得眼淚都出來了,她知道生孩子疼,可想象和現實差著十萬八千里的距離,簡直疼死個人。
「我不生了!」天璇抓著靖郡王妃的手哭起來:「姨母,我疼!」
靖郡王妃也疼,心疼得眼眶都紅了,一邊替她擦冷汗一邊安慰她:「不怕,不怕,胎位正,你身體又好,很快就能生下來了!」
天璇啪嗒啪嗒掉著眼淚,嘴裡含含糊糊的喊著話,一會兒是不生了不生了,一會兒又是罵蔣崢,冷不丁慘叫一聲。
靖郡王妃只能哄著她:「你現在別喊,省點力氣,待會兒一鼓作氣!」又從丫鬟手裡接過人蔘雞湯:「乖,喝一口,才有力氣生!」
天璇嘴裡已經嘗不出味道,完全是憑著本能吞咽。
「再喝點,乖,多喝點!」靖郡王妃哄她,又道:「已經派人去請你母親和大嫂,過會兒她們就來了。」這節骨眼上也顧不得打攪沈家過除夕,女人生產猶如闖鬼門關,哪怕天璇現在形勢尚好,可也怕那個萬一,還是得讓娘家人在場。
屋裡的人不好受,屋外等候的也備受煎熬。蔣崢覺得度日如年,從裡面傳出來的慘叫和哭聲,一下又一下刺激著他的鼓膜,刺的他三魂六魄都振蕩起來,好幾次蔣崢都要衝進去,可每一次浮現在他眼前的天璇抗拒的神情又讓他抬不起腳,這會兒自己進去,只會讓她分心。
眼下,蔣崢已經明白天璇為何不讓他待在裡面,好氣之餘只剩下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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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郡王府內,駱素衣除掉衣裳檢查了一遍,果然在腿、腰處找到了幾處擦傷,當時她就覺得火辣辣的疼。
幾個丫鬟頓時心疼。駱素衣擺了擺手,示意她們住嘴。邱淑清那情況怕是小產了,這會兒多說無益,忍不住感慨,她這也是惡有惡報,只是這代價未免太大。
擦過葯,駱素衣換上乾淨的衣裙走出來,就見蔣紹微垂著眼帘坐在紫檀木方椅上。
駱素衣腳步一緩,憶起方才蔣紹出言譏諷邱淑清的那一幕,至今駱素衣還覺得說不出的古怪,錯眼間發現案几上的四顆骰子。
目光一頓,這是他情急之下忘記放下的嗎?駱素衣心中的古怪之感更甚。在她眼中,蔣紹一直都是從容而又優雅的。自己受傷,絕不可能讓他失態。
那麼……電光火石之間,一張秀美絕倫的臉在她腦海中掠過,駱素衣心頭一悸,震驚的瞪大了眼。
駱素衣被自己的猜測嚇到了,下意識甩了甩頭想把這個荒謬的念頭甩出去,然而越是想控制越是忍不住細想。如果真是這樣,那麼蔣紹所有匪夷所思的舉動都說得通了。
她想的太過專註,以至於蔣紹很快就發現了她的異常,抬眸望過來。
駱素衣心下一凜,定了定神,趨步上前:「世子,我收拾好了,我們過去吧!」她以為她很鎮定,毫無異樣。蔣紹卻是一下子就聽出她隱藏起來的慌亂。
蔣紹微一眯眼,唇邊勾起一抹薄笑,就這麼直直的看著駱素衣。
望進他深如古井的眼底,駱素衣不可自抑的心跳加速,不堪重負一般的撇開視線。他知道自己知道了!駱素衣就是有這樣的直覺。
蔣紹起身,理了理袖口:「走吧!」
駱素衣怔了下才跟上。
冀太妃見了駱素衣少不得要安慰幾句,駱素衣連聲道自己無事。
「你是個好孩子!」冀太妃欣慰的拍著駱素衣的手,不禁想起了情況不明的邱淑清,大喜的日子,竟然小產了,作孽啊!
冀王妃看著一盆盆端出去的血水也想說一聲作孽。
坐在外面的蔣峼被濃郁的血腥氣刺激的臉色慘白,白的幾乎透明。
她怎麼就懷孕了呢!蔣峼久久回不過神來。
新婚之夜兩人大鬧一場,邱淑清在娘家人苦口婆心下向蔣峼低頭道歉,蔣峼也被冀王妃耳提面命的了一番,順著台階下了,過了幾日就與她圓了房。
不過依舊不親近,沒有丁點新婚的膩歪勁。因為雖然邱淑清不像新婚夜那般神經質,但是也是全程緊繃的像塊石頭,蔣峼索然無味,便也沒了性致。
雖然蔣峼沒有去睡通房依舊留在正房,但是兩人十天半個月都難得敦倫一回,哪知道就這麼幾次,她竟然有了,又被他一巴掌打沒了!
蔣峼難以置信的瞪著自己的雙手,要知道她有了,自己就是再生氣也不會對她動手。他從來不對女人動手,可今天喝了酒,二嫂傷了,大嫂受驚早產,蔣紹還難得動了怒,邱淑清又在人前失態。
種種原因夾在一塊,讓蔣峼怒氣上涌,生平第一次對女人動了手。
蔣紹搓了搓自己的臉,吁出一口氣。
冀王妃問過府醫,知道邱淑清已經無礙,只需要調養,便揮手讓人趕緊去流波院看看,多一人多一份安心。那邊至今還沒傳出喜訊,不過也沒壞消息傳出。
「讓老四進來。」吩咐完,冀王妃走向邱淑清。
邱淑清躺在床上已經哭成了淚人,她對這門親事從頭到尾都不滿意,可失去的是她的親骨肉,哪怕不被期待也是她自己的骨血,豈能不傷不疼。
見她這凄慘模樣,冀王妃既是憐憫又是厭惡,她也不相信邱淑清全然無辜,不過在沒有確認之前,她不會多說什麼。
冀王妃在床前的綉墩上坐下:「這回是老四沒輕沒重,不管怎麼樣都不敢打你。」冀王妃冷冷的掃一眼理虧心虛的蔣峼:「還不向你媳婦道歉!」
聞言邱淑清忍不住放聲哭起來,拽著被角哭的肝腸寸斷:「我想我娘。」
「明兒就通知你娘家,今天就讓他們好好過個年吧!」冀王妃道。
蔣峼扯了扯嘴角,吭哧可半天才道:「對不住!」不管怎麼樣,害她流產是自己的錯!
邱淑清泣不成聲,一眼都不多看蔣峼。
蔣峼求救似的看著冀王妃。
冀王妃道:「老四有不是之處,可你難道沒有過錯嗎?」
邱淑清哭聲一頓。
冀王妃盯著她的臉緩聲道:「姑且不提你為何會不小心崴了腳,只說……」
隨著她的話音,邱淑清臉色剎那間僵硬。
冀王妃的眼神瞬間變得凌厲,終於確認她就是故意為之。於是冀王妃的聲音溫度驟降:「眾目睽睽之下,你用那樣的目光和神情看阿紹,將老四置於何地,哪個男人能受得了這個。我不管你心裡怎麼想的,我只希望你記著,你現在的身份是冀王府四夫人,若是傳出一點半點流言蜚語,你別我心狠。」
說完,冀王妃徑直離開。
蔣峼被冀王妃的態度弄得有些懵,之前還和顏悅色,怎麼毫無徵兆的就變了臉。再看邱淑清臉色青了白,白了紅,又失聲痛哭起來,哭的蔣峼剛剛產生的那絲柔情和愧疚不翼而飛,他頭疼欲裂的站起來:「照顧好四夫人,我先走了。」逃也似的離開。
冀王妃剛剛趕到流波院就聽到一道響亮的嬰啼,頓時在邱淑清那堆積的鬱氣煙消雲散,冀王妃疾步趕入內,隱隱還聽見產婆的報喜聲:「……母子均安!」
等冀王妃進來,只見蔣歆正目不轉睛的盯著產婆懷裡的大紅色襁褓,而蔣崢早已不見人影。
蔣歆見了她,笑意融融道:「恭喜伯母又添一孫兒,」然後不好意思的解釋:「大哥……進產房了!」
冀王妃無奈的搖了搖頭,有了媳婦連兒子都不要了。她小心翼翼的從產婆手裡接過哭聲震天的乖孫,小傢伙在被他娘養的極好,胎髮濃密極了,胖乎乎的,想來讓他娘沒少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