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帶家當表白
夏茶看了眼時間,2:56。抬頭對郭夏說:「等會兒我會在裡頭施法,你就站在這正門口,到時候我會喊你,你則用對講器通知他們把狗殺了。」
郭夏神色繃緊,點頭。
2:57
夏茶朝廣場內走去,走到廣場中心時盤腿坐下。
陰氣由晚上八點而發,零點整最盛,凌晨三點最為薄弱。此時擺陣最好不過。
夏茶掐著時間,看了東南方的月亮一眼,即刻雙手掐訣。
郭夏熄了車燈站在車子旁,明明七八月的天氣,他抱臂站著還覺得冷颼颼地。他目光不移廣場中心的夏茶,那裡的人已經有了動作。他看著她的一舉一動,自己緊張到不行。
夏茶雙手作著郭夏看不懂的手勢,口中低低念著郭夏聽不清的詞,雖然她聲音不大,但在這清冷的凌晨,卻像經文一般滌盪在廣場之內。
如此過了片刻,郭夏看見,從夏茶身下蔓延出來一圈紅色的陣法,光芒萬丈。陣法如同洪水般來勢洶洶迅速擴展開,將整個荔灣廣場裹於陣法之內。
夏茶陡地一聲厲喝:「郭夏!」
還在驚嘆於陣法之中的郭夏一驚,趕忙對著對講機喊道:「殺。」對講機裡頭同時傳來數聲黑狗死前的哀嚎。
這些在今晚死去的靈魂,都是罪孽,都將由夏茶來背負的。
聽著對講機里黑狗死前嗚咽的聲音,郭夏皺了皺眉頭,心裡堵的慌。
與此同時,八道紅光從廣場八個不同的方位升起,迅速連接融為一點漂浮在廣場正中心的上空。那一點突入擴大,擴大,竟然也形成了一個陣法。
上空的陣法慢慢往廣場下壓,廣場下的陣法,以夏茶為中心勻速旋轉。
夏茶掐訣的舉動未停,上空的陣法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終於當兩個陣法重疊之時,升起更加奪目的紅光,只是一瞬猝然消失。
廣場再次回到布陣前的模樣,黑漆漆地,冷冷清清。唯獨夏茶垂著頭,坐在廣場中心。
郭夏擔心她的狀態,又有些不大確定此刻的情形,便不敢貿然走近她。
許久,許久之後,廣場中的人咳嗽兩聲,那兩聲彷彿要把肺都咳出來了。平緩了一下氣息,夏茶站起身,朝郭夏走來。
她走的極慢,郭夏想:是因為布陣作法的原因嗎?這對身體的損耗也太過了。他即刻跑過去扶她。
夏茶抬頭,郭夏被她的樣子徹底嚇到了。
慘白,無比的慘白,真真像極了鬼片中那些長發女鬼的樣子。
「姐,你的身體……」
郭夏還未說完,夏茶虛弱無力道:「幫我訂最早回洺市的機票。」
郭夏擔心道:「可你現在這樣。」
「沒事。別忘了你答應我的條件,從現在起咱們是陌生人。還有把那八隻黑狗埋在它們死的地方,連續七晚每晚三點來上一炷香,從此以後不要動土。」
這話說完,夏茶朝卡車走去。
昏暗中,她背影凄涼,令郭夏心中酸的難受。
第二日,郭夏急切想要看到布陣施法后的效果,廣場開門他就來了。
然而逛了一圈,他凡胎肉眼什麼也沒看出來。除了昨天爛了的電梯今天正在以舊換新,還有就是7-11便利店換了個男售貨員,門口還掛了個招兵買馬的木牌。眼前的一切都和以往一樣。
他明白,在他看不見,不知道的地方,一切都發生了大的變化。就像這些商戶不知道昨晚這裡布陣施法的事,看不見埋在地下的黑狗。就像顧客不知道每一個商家在每一件商品上賺取的利潤,看不見每一件商品又有幾分真幾分假。
——
洺市。
月月看著緊閉的祭祀房門,五官全擰到了一塊兒。
「一回來就進去了,這會兒都快八個時辰了,阿茶怎麼還不出來?」
凌雲渺一臉無奈,「你問我,我問誰?」
月月道:「不如,你飄進去看看。」
於狼沉著臉,「我去看看。」說罷,他推門而入。
陰暗的房間中,只見夏茶雙膝跪地,雙掌合十,兩眼微闔。
於狼退了出來將門合上,月月和凌雲渺立即湊了上來,月月先問:「怎麼樣?阿茶在幹嗎?」
「跪拜。」
凌雲渺驚道:「難道她就這樣跪了八個小時?」
於狼點頭,「我想是。」
月月無措道:「完了,完了,阿茶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這去廣州前還好好的,回來人就這樣呢?」
凌雲渺皺眉,「你們不覺得這次驅鬼的事情很奇怪嗎?阿茶根本就不會驅鬼,然後我們確實也都感覺到在她布陣施法過後,那地兒的邪氣蕩然無存。」
月月說:「你們想起來沒有,在去廣州之前阿茶單獨見了白澤。其中緣由指不定白澤知道。」
於狼說:「阿茶避開我們,目的就是不想讓我們知道,這件事還得問白澤。」
祭祀房中,忽然白光一現落在夏茶身後,白澤走了兩步站在夏茶身邊,平靜無波的聲音問:「白矖大人後悔嗎?」
夏茶未有任何動作,她閉著眼睛道:「他是我的親弟弟。我騙了他,當年父親過世時,我聽見他與郭伯伯說的就是他的身世。」
「你怕他等你死了還來找你?」
「怕。」
「怕他知道真相?」
「怕。」
靜了一下,夏茶接著說:「我只有兩年活頭了,有些秘密必須帶進墳墓。白澤,我雖是白矖轉世,但終歸要落入輪迴,下一世完全未知,我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對我來說,無論您輪迴多少次,您都是白矖大人。您的命令無需拜託,我全部遵守。」
「幫我照顧好那外頭的三隻,他們從祖母那一代就開始效忠於我們夏家,我最擔心的就是他們了。夏家豢妖這一脈到了我手裡,還真是斷子絕孫了。」
白澤不再說話,房中一片死寂。
夏茶走出房間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
月月、於狼、凌雲渺齊齊湊了上來,月月先說:「阿茶,你沒事吧?」
夏茶搖頭笑笑,「沒事。」她道:「對了,顧言玦約了我吃晚飯,你們要不要去旁聽。」
月月第一個起鬨,「去!當然去!」
華燈初上,洺市幾條主幹道有點兒堵車。夏茶乾脆將機車頭來了個180度轉彎,直接拐進了小巷子里,一路狂飆。
達到目的地時,離顧言玦約好的時間已經過去半小時。
夏茶找到顧言玦所在的桌子,坐下,「我還以為你會走了。」
顧言玦看著她,「為什麼這麼認為?」
「因為你貴人事忙啊。」
他道:「等你我心甘情願。」
說話間,服務員拿了份菜單給顧言玦,顧言玦又將菜單遞給夏茶,「吃些什麼?」
夏茶看都不看,直接說:「黑胡椒牛排,一杯果汁,一杯冰淇淋,一杯布丁。」
「就點這麼些夠吃嗎?」顧言玦道。
兩人說話間,完全沒注意到旁邊的服務員一臉汗顏。
夏茶說:「近來胃口不好,這麼點夠了。」
顧言玦將菜單還給服務員,「我要菲力牛排。」
服務員拿著菜單離開,顧言玦看向夏茶,「胃口不好,廣州的活沒辦好嗎?」
「活是辦好了,可以沒錢。」
「沒關係,我養你。」
「別以為你幾句甜言蜜語就能把我拐走。」
「我沒打算會這麼容易。」顧言玦說著,拿出一個文件袋遞至夏茶手邊。
夏茶疑惑道:「這是什麼?」
顧言玦敲了敲文件袋,「顧家所有產權證書。我打算用它來拐走你,分量夠不夠。」
「你可真會對症下藥。」
「必須嘛!」
「有個這麼任性的祖宗,你顧家的子子孫孫知道嗎?」
「我的那群子子孫孫早就盼我找個女祖宗了。」
「那我要是進了你顧家的門,不就會被那些同齡人喊成『奶奶』『太奶奶』?媽呀,想想就恐怖。」
「不會的他們只會喊你『家主夫人』。」
「『家主夫人』聽著挺威風的。」
「心動沒有?」
「不動那是雕塑。可是我死的早。要是像小說里那種情節,我死了,你一傷心就是幾十年上百年,那豈不是我的罪過。」
「放心。你死了我會引你投個好胎,然後找到出生后的你,把你從童養媳開始培養起。」
「原來你喜歡蘿莉。」
「滾一邊去,我只喜歡你。」
「那我要是投成一個正太呢?」
「那我攻你受。」
「想得美。」
「你不打算回應我什麼嗎?」
「可我真的死得早,或許比應咒之日還早。」
「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這工作高危啊,隨時都有被妖怪盯上的可能。」
「所以我們更要早點在一起。」
「可我有祖訓在身。」
顧言玦斟酌一下說:「當初在九重天的時候,你問過我,為什麼要在那種時候,對你說那種事?今天是時候告訴你答案了,本來我是想用高冷總裁范來吸引你的,可眼看著圍繞在你身邊的男人越來越多,墨七、陸璃、連你小時候的未婚夫路八千也摻上一腳,所以我開始急了。我等了你十八年,等你長大,我不想在眼看著可以得到的時候卻被別人搶去,所以我逼你想起那些,只是因為我希望你能想起我。」
夏茶一時呆住,完全沒料到顧言玦會如此坦白。不對,重點不對,她看著他,「所以你還是喜歡小蘿莉。」
「那是因為蘿莉是你。我知道你會來,再等個十八年,二十八年,都沒關係。」
夏茶沉默,她低著頭想了想,道:「我、我能去趟洗手間嗎?」
「當然可以。」
夏茶起身,繞出大廳,直接走向廚房旁邊的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