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
陸惜之的事務所最終也落戶在藍擎廣場附近的寫字樓里。因為這種地利之便,幾個關係有點微妙的男人常常能夠遇見。只有周敏察覺不到身邊那幾個人客套之下的些微尷尬,這些日子憑藉出眾的能力和陸惜之與陳湛的舊識關係,在陳氏企業里混得如魚得水。
林州一沒有課就來找燕臻,他最近也很是敏感地發現,他們與那個讓他感到些微無措的男人偶遇的次數越來越多。
藍擎廣場周圍吃飯的地方就那些,總有能遇上的時候。
燕臻也發現了他的不自在。
他沒想到林州的直覺這麼准。誰也沒有跟他說過他和陸惜之之間的舊事,林州向來對人很熱情,卻偏偏對陸惜之敬而遠之。
燕臻本來也不想林州和陸惜之有交集,有意帶他避開陸惜之,被林州察覺了反倒對他說教起來。
「哥,你怎麼老避著人家?讓你朋友知道了多不好。」林州勸道。
燕臻:「……」
他這都是為了誰啊?!
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在全心全意為林州考慮的心情當中,還是有一些些的心虛藏在某個角落裡。真的不多,只有一點點……
林州覺得自己有點小氣,怎麼能因為人家之前打量他的幾個眼神就彆扭這麼久呢?
他又不難看,不但不難看而且還挺好看。別人要看就看要打量就打量吧,有什麼好怕的。
於是下一次在藍擎廣場的餐廳里遇見的時候,林州主動地打了個招呼,可把心裡有鬼的燕二少嚇得夠嗆。
燕臻表情僵硬地打斷他,帶著林州與陸惜之和周敏告別,林州明顯不滿地撇著嘴,卻還是聽話地朝他二人擺了擺手。不待他客套兩句就被燕臻飛快地拉走了,彷彿生怕他認識了那兩個精英男女似的。
陸惜之和周敏落座之後,還在看著那兩個人遠去的身影。
看樣子連飯也沒吃就走了呢。
陸惜之唇角露出一抹笑意。燕臻就這麼怕那個孩子認識他?
這一幕又是似曾相識的場景。
也許是林州和他的出身背景太過相似,所以發生在林州身上的事情彷彿總是帶著他的舊時光的影子,時不時地就會觸動久遠的記憶。那些他以為早已遺忘的事情抖落了灰塵,面貌鮮活地呈現在他的眼前。
「以前,我跟燕副總是同學。」陸惜之突然開口,向周敏講起他從來沒有提起過的過去。
周敏看著他:「親愛的,我知道。我一直覺得很遺憾,你和燕臻的關係沒有延續下去。」
女強人首先想到的是可以利用的人脈,多年的老同學老朋友絕對比點頭之交用處廣得多。
陸惜之笑了笑,沒有回應她的話題,只是自顧自地回憶著。
「當年,我也想多結識一些有用的人,而不單單是跟在燕臻和陳湛的身後。燕臻就像這樣,匆匆地結束和他的朋友們的談話,彷彿生怕我認識了他的那些朋友。」
周敏輕呼了一聲:「惜之,那有點過分了。他怎麼能這樣呢?」
「是啊,我也是這樣想的。」陸惜之笑道,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叫來服務生開始點餐。
後來那些人都因為經濟問題,入獄的入獄,破產的破產。
燕臻應該是早就知道了,才會阻止他。
可是在那個當下,他只覺得受到了深深的侮辱。
林州主動想結識他,同樣被燕臻制止了,他應該也不知道燕臻為什麼要阻止他結識自己。
他果不其然不太高興,卻還是聽話地跟著燕臻走了。
一切都和他那個時候何其相似。他們都受著燕臻的施捨,只能聽從他的安排。
不知道燕臻有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又緣何再次找了一個出身貧困的男孩子?
林州氣呼呼地走在燕臻身邊,跟著他進了另一家餐館。
一直到燕臻點完菜,林州還沒消氣。
「幹嘛不讓我說話啊。」林州見他閑了下來,抱起手臂質問,「人家一進來你就換地方。你朋友肯定看出來了,以後你跟人相處的時候,多尷尬。」
燕臻剛才的確刻意又僵硬,放在平時他是不會如此失禮的,怎麼都有辦法把事情辦得圓滑。
可是對一個心裡有鬼的心虛的男人,又能有多高的要求?
「我只是突然想吃這家的菜了。」燕臻神情悠然地道,撒謊不打草稿。
林州瞪了他一眼,摸著手指頭自己合計。
「哥你這樣可不好,這下陸先生知道了你故意避著他,還這麼不給面子。萬一以後有什麼合作項目沒有辦法好好合作了怎麼辦?陳湛說過陸先生很厲害的呢,這次他們合作的工程前景一片光明,哥你要被陳總比下去了。」
燕臻好笑地給他端了一杯飲料,把吸管塞到那張說個不停的紅潤潤的嘴唇中間。
「想得真遠。不是早就渴了嗎,喝你的飲料吧。」
林州吸了一口,頓時把方才的話題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恩,好喝!」
兩人吃完飯直接下班回家,燕臻難得早退了一回,和林州一起朝停車庫走去。
彎彎曲曲的汽車坡道很是寬敞,林州一路小跑,一邊跺腳呵手。
「好冷,車子在哪裡呢?還沒到嗎?」
燕臻走上前來,張開大衣把林州裹了進去。
「現在還冷嗎?」燕臻在他凍得發白的臉頰上摩挲了幾下。
「不冷了。」林州有點臉紅,縮著肩膀盡量躲在燕臻的懷裡。
其實還是挺冷的,大衣穿在身上很合身,當然裹不下兩個人,只有貼著燕臻的部位有點暖意,後面衣擺忽扇忽扇地反而更冷了。
不過這個時候誰在乎冷不冷?膩歪才是最重要的。
兩人一路動作彆扭地走到車前,燕臻拉開車門把林州塞進去。
林州在裡頭叫著:「快點,哥快上車!」
燕臻矮身坐進車裡,利落地發動車子駛了出去。
周敏捂著耳朵從一輛車子的後面轉了出來,呵著手對身旁的陸惜之笑道:「原來還有人跟你一樣早退呢。我今天還得加班,你們這些當老闆的,都是萬惡的資本家。」
陸惜之唇角動了動,露出一抹淺淡至極的笑意。
燕臻把林州裹在懷裡,為他取暖,那一幕彷彿留在了眼前。
他下意識地回想過往,想要比較一下,卻發現並沒有這樣的記憶。
他也許是錯了,林州和他並不完全相同。
林州並不完全是取代了他的位置,並非是他的影子。
燕臻帶著林州回到家裡,把林州塞到浴室里讓他去洗澡。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這一次不是陌生的號碼,屏幕上跳動著的赫然是陸惜之三個字。
燕臻頓了一下,拿起手機走到落地窗前,接通了電話。
「燕臻,好久不見。」陸惜之笑著說道。
其實中午剛剛見過,前些天也總是偶遇,但是那些都算不上真正的見面。
對於他們來說,只是打個招呼客套兩句的相會,遠不是真正的相見。
燕臻低低地恩了一聲。
陸惜之沉默了片刻,才又笑著說道:「以前我還沒有回國的時候,我問過你,想不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現在,你還想知道嗎?」
燕臻看著高遠的天空,微微眯起雙眼。
「如果你想說,我洗耳恭聽。」
陸惜之突然就緊張起來,坐在書房裡,手指緊緊扣住了椅子的扶手。
回過神來之後他卻又露出一絲自嘲的笑意。
就算說出來,又能如何呢?他們終歸不可能回到過去。
他不會再回到燕臻身邊,做他身後的人。
可是,終歸留有遺憾。
陸惜之以為自己足夠冷靜,可是在這些天看過那個男孩和燕臻在一起的種種情形,他卻發現他遠沒有自己以為的那樣痛恨被人施捨的過去,他也並不憎惡被燕臻擋在身前的過去。
可是如果不恨,不厭,他那一年的果斷和決絕又是為了什麼?
他受到了燕臻父親的羞辱,他把那些錢全都還回去,還用最惡毒無情的語言拒絕燕臻。
如今他如願以償,事業有成,可以與他們平起平坐。可是為什麼他總是會忍不住回想那些曾經令他難堪至極的過去?
林州明明是和他一樣的人,為什麼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和燕臻在一起。他依附著燕臻,受他的施捨,受他的垂憐,像個小僕人一樣跟著燕臻的身後。他為什麼不覺得屈辱?
「那一年,其實,我不是故意對你那樣無情的……」
陸惜之聲音乾澀地開口。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道歡快的聲音。
「哥,我洗完澡了!你快去洗吧,別凍著。」
燕臻應了一聲,對著話筒道:「改天再聊吧,我還有點事,先這樣。」
電話那頭很快傳來一陣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