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不管太上老君有何旨意,我都沒太多的時間去思考,我只恨不能此刻化身飛天女超人,直接從這窗口飛出去抵達蘇徹的身邊。
當然,女超人這種東西只可意會不可沉迷,偶爾想想就算了,最後我只是用最快的速度從廣播室里跑向了旋轉木馬,然後極度眼拙的忽視了那個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藍t恤君,蹲下來抱住了蘇徹。
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他安然無恙的在我懷裡后,我揚起一巴掌,毫不手軟的打在他的屁股上。
「啊。」蘇徹吃痛的大叫一聲,扭過頭含恨的瞪著我,然後突然就不瞪了,愣愣的看著我,小手伸到我眼前,竟然在我臉色胡亂的亂摸。
「媽媽……你怎麼哭了?」
啊?我竟然哭了!
我哭個什麼勁呀我,氣極反笑,失而復得的巨大心理落差可真讓人難受。
「你這死孩子跑去哪了,媽媽不是讓你別亂跑嗎?你想把我急死是不是?」
「我,我……」
「太不聽話了,我要讓易老師以後再也不給你小紅花了,這麼不乖,以後不帶你出來了。」
「媽媽你……」
「求情也沒用,別裝委屈,說你兩句就不高興啦,你看你看,媽媽都急死了你知道嗎?」
「……」
「知道錯了吧,沒話說了吧,以後看你還敢不敢了。」
「……」
蘇徹都快哭了,被我罵得縮成一團往我身上拱,小臉憋得通紅,又是一臉委屈的表情,他最拿手的必殺技了,每次被我罵了以後就拿出這表情淪陷我,而我,次次都被他秒殺在這個表情上。今天太生氣了,我決定視而不見,狠心到底。不教訓狠點,他還不知道嚴重性,長長記性也好。
「你應該先聽他說完……」頭頂上突然傳來一個朗朗的聲音,帶著無奈的輕笑,聽起來竟生出一絲熟悉而又陌生的錯覺。
在跑過來的路上我就在想,這個人肯定是熱心的好人民聽到廣播后恰好遇見了蘇徹,便把他送到了這,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好好感謝他。可是還沒來得及好好看一眼對方,聽到這樣一句,順著剛才的舌頭勁,我脫口而出的反駁。
「說什麼,做錯了還不讓別人說了,你知道怎麼……」抬頭,四目相對,我傻了眼,心跳驟然大亂,腦海里霎時一片空白。
而他,杏目圓睜的看著我,似乎比我更震驚。
看來,我們成功的把對方嚇得不輕,華麗麗的一起震驚在當下。
中國有句俗話,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對這句話我有很深刻的體會,舉個小小的例子,老人們說,坐月子的時候要非常、十分以及特別的注意不要受、不要洗頭、不要用牙刷刷牙云云等等,包括不要哭。不然就會怎樣怎樣後果不堪凄凄慘慘戚戚。
可是以上每一條,我都時刻在破壞挑戰著,特別是哭。
蘇徹剛出世的時候,我不知道如何去應對一個初生的嬰兒,他每個夜晚的哭都像在撕心撓肺,老媽跟我說,孩子哭是好事,這樣消化系統才好,不哭不鬧的孩子不健康。可是我沒辦法,我看他哭得就差把我們家瓦片房給揭了,我的淚腺就不由自主地崩潰了。
世上本無所謂眼拙眼瞎,哭得多了,也就瞎了。
於是,就有了現在我的視力極度不好的後果,以至於當這個人出現在我距離100米範圍內的時候我竟然沒認出來。
當年我可是說過就算他挫骨揚灰捧到我面前,我也能聞得出他身上那股木頭渣子味的。
對此,我堅持說這是因為這些年對著電腦太久的原因,可是老媽斬釘截鐵的說,「放屁,讓你坐月子的時候別哭你非哭,這下可好,真瞎了狗眼吧!」
其實,我知道我媽罵這句話是有點……言外之意。
因為我的確是瞎了狗眼,掏出了全部的感情以為可以愛得轟轟烈烈,可惜最後男主角提前退場,而我,稀里糊塗的懷上了蘇徹,並一路糊塗到底的生下了他,直到現在,我還差點因為一泡尿稀里糊塗的把他弄丟。
我真怕等到我翹辮子的那天去見蘇家列祖列宗,因為這個糊塗的人生會被抓去浸豬籠……額,也不知道陰間有豬籠這東西沒有……
似乎過了很久,也許只是幾分鐘,身邊有很多聲音,尖叫聲,歡笑聲,吵鬧聲,來往碰撞的腳步雜碎聲……人影重疊,交錯往來,遠處還有呼嘯而過的過山車……一切彷彿都虛了,而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神遊到了什麼地方去了,只感覺心口有個地方堵得隱隱作痛。
「蘇菲。」他抑揚頓挫的喚了我一聲,聲音里竟然有幾分顫抖,瞬間的驚喜之後竟然生出幾分怒意,也許是我的錯覺。不過他的這一聲喚也把我神經錯亂般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原來真的是他,『李華集團』的公子李柏楊,曾經深埋我心底的那個人,我親愛的木頭,他回來了。
修長挺拔的身材,淺藍色的休閑t恤穿在他身上竟然一絲也不顯得幼稚,反而透著乾乾淨淨的利落清爽。五官還是那麼精緻,早前偏白皮膚如今卻泛著健康的古銅色,想是受了很多大西洋彼岸陽光的眷顧。
有些陰霾的天空投下的淡淡陰影襯得他的臉更加立體明朗,六年了,他竟然還能保持著這樣欠抽的一臉青春,而我,早已被生活磨得顴骨上都冒出細細的斑。
上天何其不公,竟然這樣不分是非對待。
我原本對於欣賞美男這種事是相當識時務的,能用目光非禮的一定保持目不轉睛,能用肉體非禮的一定毫無保留的上下其手。
無奈眼前的人看久了,非但激不起我絲毫想作姦犯科的衝動,相反的,我看著他只會把我這麼多年來累積的怨恨、不甘通通都激發出來。
所幸這麼多年來我已練就一身銅皮鐵骨之心,就等著某天如果再遇上他能形同陌路。
當年那些蝕骨腐心之恨早就在時間的長河裡磨得淡然,所以此刻我才能得以看到他的時候不窮搖附身、淚雨磅礴歇斯底里,並儘可能的在把他的衣裝品位瞟過一遍后把目光移開,然後吞下一口唾沫以確保自己已經非常淡定后,以我春風掃落葉般的笑容看著他說:「這位先生,謝謝你幫我找到孩子,真的非常感謝!小女子無以為報,不如,請你吃包旺仔小饅頭吧……」
「找你可真不容易。」李柏楊突然笑了,明明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從他嘴裡吐出來,卻莫名的陰森而凌厲。
我驀然抬眼,他說這句話什麼意思?好像他一直在找我似的,而拋妻棄子的那個人是我?!!
靠,誰他媽拋棄誰了,我簡直想爆粗口。
「對不起,你可能認錯人了。」能說出這麼含蓄的話已經是我深呼吸再深呼吸后的最高境界了,我希望他識相點,不要逼我承認,否則我……我肯定死不承認。
李柏楊直直的看進我的眼睛,想像以前那樣從我眼裡抓到些什麼。
他的眼睛還像以前一樣墨黑而晶亮,可惜六年前那個對著他的眼睛就迷失了自我的蘇菲已經不在了,現在的我,就算面對著帥到掉渣的帥鍋,只要一旦認定了不是我能惹得起的,我也能面不改色的裝瞎。
做人,這點節操還是要保持點的。慘痛的歷史告訴我們,帥有個屁用,到頭來還不是會被卒吃掉。我就是那個血淋淋的慘痛教訓,不僅被吃了抹嘴乾淨,還附帶了贈品!
所以,不管他此行是為什麼,我並不關心。
此刻,我只想離開這個地方,脫離他的視線,然後帶著蘇徹該玩啥玩啥,該吃啥吃啥,以此慶祝他呼吸了這個地球五年的空氣還這麼茁壯的成長,並且,他媽也堅強的撐過了這六年。
可惜,天總是不遂人願的。
就在我點頭哈腰的千般感謝后,抱緊了蘇徹轉身打算離去時,他橫伸出一隻手,又快又準的抓住了我的胳膊。
「躲我?!嗯?」李柏楊的手握在我的肩膀兩側,聲音里有隱隱的怒火,手上傳來力度,扣緊得讓我難受。
「對不起,你可能真的認錯人了……」我保持禮貌輕輕的錯開他的手,繼續往前走。
是誰說過,愛的反面不是恨,而是遺忘。
是的,我真想遺忘,哪怕不能,就假裝遺忘。
「蘇菲!」李柏楊突然提高了分貝打斷了我的話,毫不照顧我還抱著個孩子,猛的掰住了我的肩膀,把我扭過身正面對著他,我才發現,他那麼漂亮的眼睛里,已經染上了一層陰霾,猶如怒吼前的獅子,目光凌厲得像要殺人,「你覺得你走得了?」
他的手掌有力,掰得我肩膀生疼。也許是看到我皺起眉頭,蘇徹的小雞護母情結頓時爆發,眼睛看看我又看看對方,小手伸了過去,試圖掰開李柏楊的手。
「叔叔,你弄疼我媽媽了,放開好不好?」
蘇徹雅稚的聲音引起的效果竟然是立竿見影的,李柏楊一直死死盯著我的眼睛,以一個詭異的神色移到了蘇徹的身上。
「孩子……幾歲了?」
此刻,他看著蘇徹,問了這樣一個問題,我幾乎是下意識的警鈴大作,根本沒法冷靜去想這句話背後是不是他已經知道蘇徹的身份,我腦海里只剩一個想法:絕對不能讓他搶走蘇徹!
絕對不可以!
有了這個念頭,我回答得非常利落:「四歲。」
李柏楊神色一黯,剛才的熊熊怒火瞬間冷了下來。很好,我就想要這樣的效果,從此不再有交叉,各走各的獨木橋,不讓他知道其中的糾結最好。
可是,在活了二十六個年頭以後,我才徹徹底底明白了『家賊難防』的深刻內涵。
蘇徹這個小王八蛋竟然那麼不配合我的演出,摸著我的臉,十足傷心的說:「媽媽,人家五歲了,你竟然記錯了,我好傷心。」
「……」雷公從我頭頂上滾過,轟隆一聲,我內心崩塌了。
這個吃裡扒外的兔崽子!
作者有話要說:銀家要花要花要花~~~~(扭動ing...不給繼續扭...還不給嗎?扭斷我老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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