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畫

見他靠近，湯梓璐把頭埋得更低了，恨不得把自己的臉整個遮起來。

然而他今天卻少見的有些咄咄逼人，湯梓璐越是躲他就越是湊到她的面前，眼神像是要把她看透。

「你在對面的車站下車，挑遠路走經過我這，對吧？」

「沒、沒有。」

「難道是有什麼企圖嗎？」

「沒有……」湯梓璐彷彿只會說這兩個字了。

「沒有？」店老闆挑起眉，語調聽上去顯然是不相信的。

湯梓璐為了解除嫌疑，第一次在他面前急中生智，想到了一個借口搪塞過去：「我只是想買電腦。」

「……這樣啊。」店老闆的靜默了一下子，語氣恢復平淡，轉身走進店裡，「主要用來做什麼？」

湯梓璐跟在後面：「呃，畫畫和上網。」說到畫畫的時候，湯梓璐的心臟還猛地跳動了一下，偷瞄了店老闆一眼。

但是店老闆面不改色，依舊淡淡：「專業的？」

「算是吧。」

「推薦五六千左右的吧。」

想要買電腦其實也不是騙人的借口，同人本的意外收入讓湯梓璐有了買電腦的預算，前幾天就盤算著要在這裡買部電腦，只是一直找不到時機、鼓不起勇氣而已。

五六千，湯梓璐估計了一下，如果下個月繼續勒緊褲頭的話，還是能夠負擔得起的，最重要的是不用隔幾天壞一次，影響了工作還有心情。

「現在要買？」

「呃，不是……」湯梓璐現在還沒拿的出錢，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等下個星期之後吧。」

「那好，我等你光臨。」

湯梓璐和他道過別，腳步匆匆地離開了店鋪。

一直小跑到了路口，湯梓璐才如釋重負地呼出了一口由於緊張而憋在胸前氣。

細細回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切，湯梓璐忍不住偷偷捏了自己一把來確認到底是不是在做夢。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不用上課不用畫稿，湯梓璐給自己放了個假，順便整理了一下自己這一個月以來的收穫。

插畫方面仍然沒有太大的進展，八月只收到了三個小雜誌的約稿，倒是同人本的收穫大大超出了湯梓璐的預期，後來通販的銷量最終有五百多本，加上在展子上的六百本，一共賣出了差不多一千二百本，相當不錯的成績，為湯梓璐帶來了一筆可觀的收入。

湯梓璐趁著這個機會回了一趟家，好好地休息了幾天。按照約定和爸爸媽媽去吃了一頓，還留下了一千塊錢。數額算不上大，湯梓璐覺得慚愧，但湯媽媽摸著湯梓璐的頭，欣慰之情溢於言表。

轉眼間，九月來了。

湯梓璐又要開始投入到工作之中了，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解決電腦的問題，她拿著剛從銀行取出來的錢，來到了電腦店。

店老闆正對著電腦，支著下巴，眉頭微微蹙起，手指間的煙已經快要燃盡了，他卻沒有發現。

見湯梓璐走進，他立刻把手裡的煙摁熄了，對她說：「來了？電腦我已經給你配好了。」

湯梓璐驚訝：「這麼快？」

「選擇有好幾個，看你意見了。」他說著，從抽屜里拿出了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了字，他把紙放在了桌子上，指了指，示意湯梓璐一起看，「有這四個方案。」

滿紙的中文、字母以及數字，湯梓璐瀏覽了一遍，發現根本不知道自己看了什麼。

「我來解釋一下吧。」

店老闆雙臂撐在桌子上，向湯梓璐一一詳細地解釋不同提議的優點缺點，悅耳的聲音不斷地流入湯梓璐的耳朵里。

湯梓璐聽著，一開始注意力還在紙上的，漸漸的就不受控制地轉移到了男人的身上。

這人的聲音，怎麼能這麼好聽。

湯梓璐不禁感嘆到。

可能是湯梓璐的目光太過於不加掩飾了，店老闆停止了解釋，抬頭看向了湯梓璐。

目光一接觸，湯梓璐就立刻意識到自己大膽過頭的行為，慌張地把視線閃到了紙上，故作認真鎮定，等著店老闆繼續說下去。

然而他始終沒有再接著說，反而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

湯梓璐被盯得心跳加速，臉頰發燙，視線膠著在那張紙上，一動都不敢動。

就這樣僵持了幾秒，店老闆剛想開口，一個男人從門外走了進來。

他完全沒有留意到兩人之間的氣氛，大聲說道：「老闆，我的電腦好了嗎？」

店老闆終於收回了灼灼的目光，直起身子對那個人說：「好了。」他從身後的柜子里把一台主機搬了出來，和客人交待一些事情。

那個客人可能是注意到了桌上的那張紙，忽然間開玩笑道：「哇，老闆對美女就是比對我這些爺們細心啊，還寫了這——么詳細的清單，對我就只是隨便說說。」

湯梓璐聞言，感到有些錯愕，瞄了店老闆幾眼。

店老闆笑笑，不置可否。

客人打量了湯梓璐幾下，壞笑幾聲，抱著電腦走了。

「我們繼續吧。」看來沒打算要對此解釋什麼。

湯梓璐這次不敢再分神了，專心地聽著，最後選擇了一台，交下了訂金。

正準備離開，店老闆又叫住了湯梓璐。

「留個電話吧。」

「咦？」

「方便到貨通知你。」

湯梓璐點了頭，在店老闆遞過來的紙上寫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

店老闆收下，又問：「怎麼稱呼？」

「我姓湯。」

「名字？」

「湯梓璐。」

「那我到時候給你打電話。」

周六到了，湯梓璐提前八點到達了畫室。

從今天開始，每個星期六，湯梓璐都要給謝尚賢上兩個小時的課。

第一天上課，兩個人都提前半個小時到了，於是直接提前開始上課。

雖然算是認識的人，湯梓璐還是免不了覺得彆扭。兩個人沒什麼多餘的話，湯梓璐講課，謝尚賢聽課，空氣中瀰漫著一絲尷尬。

第一節課，湯梓璐為了掌握謝尚賢大概的畫畫水平，先是給他出了個題目，讓他試著畫，一邊問了他一些問題。

「你有經常畫畫嗎？」

「……沒有。」

「你喜歡畫畫？」

「呃，還好吧。」

兩個問題，謝尚賢的回答都是寥寥幾個字字，好像很不想談話的樣子。

被連連拒絕，湯梓璐窘然，不敢再繼續問下去了，一句「那你為什麼想來學呢」被吞回到了肚子裡面去。

兩人就這樣陷入了沉默，十分鐘后，謝尚賢把畫交給了湯梓璐。

不得不說，謝尚賢實在是沒什麼畫畫的天賦。

事實上，他弟弟畫出來的東西可能也比他的好上那麼一點點。

謝尚賢難堪地抓了抓頭髮：「我畫畫很醜……」

見他這麼低落，湯梓璐連忙安慰：「沒關係沒關係，你就是來學習的嘛，畫得好看的話我也沒什麼可以教你的了。」總覺得哪裡說錯了。

謝尚賢乾笑兩聲。

接下來，湯梓璐按照前幾天做的備課給謝尚賢上課。

謝尚賢雖然沒什麼畫畫天分和基礎，但勝在學得認真，而且頭腦也聰明，很多時候一點就通，湯梓璐教得並不吃力。

一節課兩個小時下來，兩人的氣氛越來越輕鬆融洽，如果不是經人提醒，甚至還沒發現已經到下課時間了。

下課後，湯梓璐收拾了一下，離開畫室，發現本應該早就離開的謝尚賢正站在門口。

謝尚賢朝湯梓璐走了過來，直接邀請道：「湯老師，今天上課謝謝你了，要不要一起吃頓午飯？」

「誒？」

「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們就去附近商場的店裡吃吧。」

湯梓璐很遲疑，覺得不太適合去，卻又想不出什麼特別的理由拒絕，唯有接受他的好意：「……可以。」

「太好了！」謝尚賢喜上眉梢，「那走吧。」

湯梓璐跟謝尚賢到了商場，謝尚賢讓湯梓璐選一家店，最終兩人坐在了炸雞店裡。

上兩個月伙食費緊張，湯梓璐已經很久沒有吃到最喜歡吃的炸雞了，於是今天不假思索地就選擇了這裡。

湯梓璐和謝尚賢端著自己點的餐坐下后，兩人面對面，默默地吃東西。

沉浸在炸雞的美味當中，湯梓璐一時間沒有發現謝尚賢正凝視著大快朵頤的自己，一直移不開眼，遲遲沒有動手。

吃了大半塊炸雞，湯梓璐才發現謝尚賢一直沒有開始吃東西，難為情地把炸雞放下了，道：「呃，不好意思……」

「啊，不不不，沒關係沒關係，看你吃得這麼香，我有些看呆了而已。」

湯梓璐以為謝尚賢是被她大吃特吃的樣子嚇到了，不敢再這麼無拘無束，只敢小口小口地咬著雞肉。

謝尚賢和她聊起天來，這次輪到謝尚賢一個勁地問她問題了。

「湯老師很喜歡畫畫吧？」

「是的。」

「湯老師，你大學不是學美術的？」

「嗯。」

「明明畫得這麼好，卻不去學真的有些可惜呢。」

「也沒有很好啦。」

兩人吃著聊著，基本上都是謝尚賢在找話題，湯梓璐回應，一頓飯吃完分別的時候，湯梓璐感到鬆了一口氣。

基本上和謝尚賢相處，她是不太會有心理壓力的，但謝尚賢有時候會忽然變得很熱情，讓她措手不及。

湯梓璐走向車站乘車回家，走著走著，就聽見有人在後面喊她。

轉身望去，只見謝尚賢從遠處向她跑過來了。

謝尚賢在湯梓璐的面前停下，喘了兩口氣，有汗珠從額頭上冒出來。

「怎麼了？」看他似乎很著急的樣子，湯梓璐疑惑。

「湯老師，可以……給我你的電話號碼嗎？」

「電話？」

「呃，就是想……方便聯繫。」謝尚賢靦腆地抓抓頭髮，「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

「啊，那等等，我先把手機拿出來。」謝尚賢手忙腳亂地把手機從褲袋裡掏出來，按在屏幕上的手指有些微的顫抖，「可以了。」

湯梓璐告訴了他自己的手機號碼，謝尚賢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周日早上十點多，湯梓璐接到了店老闆的電話，電話里店老闆告訴湯梓璐電腦配好了，讓她下午五點鐘左右去拿。

坐立不安到了五點，湯梓璐出門去了店裡。

還未進門，店老闆就發現了她：「好準時。」

湯梓璐只能略帶心虛地笑了笑。

店老闆從店子裡頭的屋子裡抬出了主機和屏幕兩個箱子，放在了湯梓璐面前：「需要看看嗎？」

湯梓璐搖搖頭，即使讓她看她也不懂，就不麻煩他了。

緊接著，湯梓璐把剩下的餘款交給了店老闆，店老闆隨手把錢放進了抽屜里。

「那就走吧。」店老闆合起抽屜，拎起了兩個箱子的把手，徑直往店外走去。

湯梓璐愣在原地，反應不過來。

「怎麼了？」店老闆回頭望她。

「呃，這是……？」

「這兩箱東西，你拿不動的。」

湯梓璐還是沒有聽懂他的意思。

店老闆無可奈何地笑了，解釋道：「特別服務，送貨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