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畫

「為什麼不換顯卡？」店老闆依舊用手支著下巴，慢悠悠地把湯梓璐的疑問重複了一遍。

湯梓璐點頭，喉嚨乾澀讓她不禁咽了咽口水，腰背不自覺地直直挺立著。

「因為那顯卡沒有壞啊。」他的語氣中充滿了理所當然，「是屏幕線路出了點問題而已。」

「沒、沒有壞？」

在這之前，湯梓璐設想過許許多多可能的答案，例如「我是騙你的」又或者是「我明明換了」，之類的，但從來沒想到店老闆給出的答案會是這樣的。

並沒有什麼紛繁複雜的原因，僅僅是由於一個十分樸實無華又順理成章的理由——沒有壞。

湯梓璐啞然，呆坐在了座位上，他說得好有道理，她只覺得無言以對。

然而湯梓璐轉念一想，又發覺有些地方不對勁。

顯卡什麼的，根本就是次要的，這個問題的重點，應該是他為什麼要騙她。

這麼一想，湯梓璐這時候才注意到店老闆的神情，微眯的雙眼正饒有趣味地盯著她，嘴角上明顯掛著戲謔的笑容。

他明明就知道自己想問的究竟是什麼，卻顧左右而言他，故意不直接把回答說出來，她也差點就被他給繞了進去。

隱約意識到他是在逗自己，湯梓璐有些懊惱：「那你為什麼騙我說顯卡換掉了？」

「唔——」被湯梓璐發現了他的小花招，他也不著急，繼續泰然自若地故弄玄虛，「你猜？」

「……我猜不到。」湯梓璐情緒消沉，快被他搞到沒脾氣了。

店老闆笑意愈深，終於願意坦白：「好了，我說吧，是因為——」

「湯老師？」一個聲音突然間插了進來。

反應過來是在叫自己，湯梓璐循聲望過去，竟然發現隔壁桌坐著，是謝尚賢。

同一桌上還有另外兩個男生，正好奇地望著自己。

「好巧！」謝尚賢的眉眼間都是喜悅與興奮，「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湯老師。」

「嗯。」

「我是陪宿友一起來買電腦的，湯老師呢？」

「我也是。」

謝尚賢的忽然出現打斷了店老闆的話，湯梓璐沒聽到店老闆的答案，心裡在意得不行，完全沒辦法把注意力放在謝尚賢的身上，只能幹笑著心神不定地做回應。

察覺到湯梓璐的心不在焉，謝尚賢這時才發現坐在湯梓璐對面的店老闆。一看是個男性，謝尚賢的心中立刻警鈴大作，頻頻充滿戒備地偷瞄這個可疑的男人。

店老闆感覺了那道暗暗上下打量他的視線，直接就毫不掩飾地迎了上去。

目光相接，謝尚賢一驚，連忙撇開了頭。隨即他就後悔了，暗罵自己，第一次的正面接觸「疑似情敵」，他怎麼可以如此輕易地就敗下陣來。

謝尚賢越想越不服氣，決定做些什麼來挽回局面，於是他主動地問湯梓璐道：「湯老師，這位是？」

聞言，湯梓璐總算想起來要做個介紹：「他是……呃。」話說到一半卻說不下去了。

他是誰？

她和他之間大概也就勉強算是相識的程度，如果說是家附近電腦店的老闆，解釋起來又好像太麻煩了。

而且，她連他的名字叫什麼都不知道。

湯梓璐一時答不上話來。

店老闆由始至終保持著從容不迫的官方式微笑，以救場的姿態，淡定有禮地回答了謝尚賢的問題：「你好，我是她朋友。」

沒想到向湯梓璐提的問題，卻是由他來回答了，又輸一場，謝尚賢眉頭一下子就蹙了起來，悶聲道：「你好。」

店老闆只笑不語。

謝尚賢不甘心就此放棄，又向湯梓璐搭話：「湯老師，你們一起來買電腦？」

這邊的湯梓璐完全沒有發覺兩個人之間有些怪異的氣氛，一心只顧著驚喜店老闆對她身份的定義了。

對於謝尚賢的問話，湯梓璐也沒有聽清楚，所以她只是明顯在狀況之外地「嗯？」了一聲，又沒有了下文。

湯梓璐的反應遲鈍給了店老闆機會，他再一次很自然而然地接上了謝尚賢的話：「我們是偶然遇見了。」

「……這樣。」形勢始終不利，屢戰屢敗，謝尚賢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店老闆扭過頭問湯梓璐：「他叫你湯老師，你是老師？」

「算是吧，我在一個畫室里做兼職。」

「湯老師畫畫很厲害，所以我正在跟她一對一學習。」謝尚賢現學現賣了店老闆的那一套，看準了時機，趕緊插話。

「千萬不要這麼說。」湯梓璐從來都不習慣被人稱讚，連連否認，「只是很普通的水平而已，根本不值一提。」

「沒有啊，他說得很對。」

怎麼說得像是他看過似的？！

湯梓璐詫異，也很困惑，記憶中她從來沒給他看過自己的畫呀？

只見此時店老闆正注視著她，微眯起的眼睛里有著認真：「我很喜歡。」

湯梓璐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什麼擊中一樣，心臟猛地一抽，眼前一陣暈眩，兩耳嗡嗡作響，彷彿整個世間都虛幻了，就只剩下店老闆專註認真的眼神以及他那句似乎別有深意的「我很喜歡」。

在這之後，謝尚賢就萎靡不振地坐在了隔壁，一聲不吭，眉頭緊鎖。

店老闆則是完全相反，滿面的春風得意。

不過這些小細節湯梓璐一概沒有發現，她只顧著回味剛才店老闆說的話然後偷著樂，完全沉浸在了甜蜜與快樂之中。

從餐廳里出來，店老闆主動和湯梓璐道別了，湯梓璐萬分不舍，但也沒有辦法，只好跟他說再見，獨自一人回去電腦城拿電腦。

沒有走幾步，湯梓璐就聽見店老闆在身後喊了她一聲：「湯梓璐。」

湯梓璐腳步一滯，心不知緣由地狂跳起來，她慢慢地回過身，望向他。

「我叫江一秀。」他說，「下次知道要怎麼介紹我了吧。」

說完，他就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邊走邊點起了一根煙。

煙霧模糊了他遠去的背影，湯梓璐看著，心中悸動不已。

結果，她還是沒有聽到他的答案，甚至還生出了更多的疑問。

但湯梓璐再也無法否認了。

她真的喜歡上他了。

當天臨近傍晚的時候，處理完突發事件的天使到湯梓璐的家裡取電腦。

天使兩手各拎著幾個大袋子磕磕碰碰地走進了門，然後震驚地看著她從其中兩個袋子裡面拿出了四大盒不同種類的月餅。

「今年我收到的月餅太多了，吃到吐都吃不完，給你一些，幫忙處理一下唄。」

湯梓璐瞪大眼睛，望著一大桌的月餅，茫然道：「這麼多，你叫我怎麼處理啊？」

「拜託你了嘛！」天使一臉「諂媚」地靠在了湯梓璐的身上，故作可憐道，還特地叫起了湯梓璐的圈名，「子鹿大大，麻煩你了哦，你最好了，么么噠，來親親。」

湯梓璐哭笑不得地推開她：「問題是這也太多了吧。」

「湯子，你自己吃也好，送人也好，求你了！」天使雙手合十，誠懇地說。

說起送人，湯梓璐倒是想起了郭老師。

之前湯梓璐就有考慮過要不要在中秋送些什麼給郭老師來表達一下謝意，可惜湯梓璐暫時還是囊中羞澀，只能作罷，現在用這些月餅去送也不失為一個兩全其美的選項。

這次就先借花獻佛吧。

觀察著湯梓璐臉上的表情，天使知道她答應了，立刻歡呼：「耶，湯子才是真天使！我去做飯啦。」說完就抱著幾個膠袋逃進了廚房裡。

除了月餅，天使還順便買了食材上來，所以晚飯自然也是由天使大展廚藝了，湯梓璐就在旁邊給她打打下手，偷偷師。

做好一桌子美食之後，兩個人一邊吃一邊聊天，說起了她離開之後遇到了店老闆的事情。

天使一聽，立馬就激動起來：「什麼！？我走了之後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咳咳！」天使過於驚訝，被嗆到了，拚命地咳嗽起來。

湯梓璐連忙給她拍拍背，著急地說：「你沒事吧？你幹嘛這麼大反應？」

天使好不容易順了口氣，喝了一口水，大聲地反駁道：「當然要大反應了！這麼勁爆的事情！」

「也沒有這麼誇張啦。」湯梓璐抽了張紙巾遞給她。

「誒，你說他幹嘛看我在就不敢叫你，這不就證明他是做賊心虛了嘛！」

「可是我覺得不像是心虛。」

「你喜歡他當然怎麼看他都是好人。」

「不是，是真的！」

湯梓璐回想起店老闆那時候的神情，完全沒有謊言被揭穿的慌亂，倒像是一直在等著她發現一樣。

湯梓璐把自己的想法跟天使說了，天使隨即摸著下巴，煞有其事地分析起來。

「假如你說的是客觀的話，看來他確實不是想騙錢，而是想騙情。」天使頓了一下，又繼續推論，「嘶，但是想騙情的話，又應該不會做得這麼隱蔽才對，萬一你一直沒有發現，不就白做了嗎？」

湯梓璐贊同地點頭，又說：「還有一點我很想不明白的。」

「什麼什麼？」天使急切地湊了過來。

「他好像不知道從哪裡看到我的畫了。」

湯梓璐又把在餐廳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天使。

天使聽了之後，沉思了半晌說道：「如果他說看過你的畫，他一定發現你是子鹿了吧？而且看情況，他並沒有想要掩飾自己已經知道了？」

「我也有這樣的懷疑。」湯梓璐憂心忡忡地附議，「不過，這要成立在他就是三月江這個前提之上。」

「所以說，接下來，你就去試探一下？」

湯梓璐知道天使的意思是要試探店老闆是不是就是三月江，可是——

「怎麼試探？」

「這就要你自己想了，我又不了解他。」天使拋出個任務就當起了甩手掌柜，「大概就是試試這兩個人之間有哪些共同點之類的吧。」

共同點？

湯梓璐的視線落在了放在沙發的一堆月餅上，一個主意漸漸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