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幕·核級事故
舟遙遙跌跌撞撞地往回走,通向水屋的木棧道長得看不見盡頭。
她好想躺到歇會兒,雞尾酒看似無害,喝多了也上頭,現在頭暈眼花,渾身無力,心臟在胸腔里砰砰狂跳。
神啊,早知道就不住日落別墅,直接住日出別墅了,東邊的近,西邊的遠。
不行,休息會兒,等下再走。
舟遙遙一屁股歪倒地上。
看來酒真喝多了,口乾舌燥,身上熱得快燒起來,怎麼辦,好想跳進海中涼快涼快。
揚帆遠從冰箱拿出一瓶水,擰開瓶蓋,仰頭喝完。
卧室內王妍心抽噎的哭聲令他焦躁。
把空瓶扔進垃圾桶,他快步走出水屋。
忽然他腳下一絆,差點朝前栽倒,「什麼東西?」,白乎乎的一團,揚帆遠彎腰去看,伸手戳了戳。
「幹嘛呢,討厭!」,舟遙遙半睡半醒,艱難地撩開眼皮,看到一張放大的臉,頓時一激靈。
揚帆遠無語,哪兒都能瞅見喝醉躺屍的。看在你是同胞的份上,扶你一把。
「起來,怎麼能在棧橋上睡,掉進海里,哭都來不及!」
舟遙遙借力站起來,不好意思地說:「謝謝你,我沒想睡的,就想歇一會兒」
「所有喝醉的人都這麼說!」,揚帆遠加重語氣,夜裡看不清樣貌,聽聲音是個很年輕的女孩,小小年紀,心倒挺大。
看她搖搖晃晃地樣子,揚帆遠不忍心,「你有同住的人嗎,打電話叫他來接你」
舟遙遙擺擺手,「我一個人住」,酒精鬆弛神經的同時,也降低了她的防備心,「不用擔心,只要不停地走,走到終點的日落別墅就行!」
話音未落,腿一軟,跪倒在地,「啊——好痛」,舟遙遙打著酒嗝,抱住腿呻*吟。
「你沒事吧?」,揚帆遠快步走過去,蹲下檢查女孩的腿,借著蒙蒙的星光,發現她的膝蓋紅腫一片,搞不好還刺進木屑。
「你這樣不行,我送你回去」,揚帆遠扶起她。
走了幾步,舟遙遙停下。
「怎麼了,不舒服?」,揚帆遠低頭問。
舟遙遙把胳膊從他肩膀抽開,「你太高了,這個姿勢,我得踮著腳走路,有點累!」
揚帆遠這才意識到他用撐哥們的姿勢不太合適。
伸手繞過女孩的腰部,攬住她,輕聲詢問,「這樣呢?」
「可以了」
兩具高熱狀態的軀體貼在一起,走動時,難免摩擦。互相都有些不好意思。
異樣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不啻折磨。
揚帆遠額角滴下汗來,想一把推開女孩,但肌膚熨帖的觸覺又讓他忍不住靠近。
他在心中唾棄自己。
他皮膚好燙啊,舟遙遙難為情地想,男人都這樣嗎?哎呀,好像自己的臉也燙得能煮雞蛋了。
難道是我發燒,所以才覺得別人體溫高?
舟遙遙,你胡思亂想什麼呢?
為了掩飾,她仰頭望天,「我出生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的星星,一閃一閃的,比鑽石漂亮!」
揚帆遠咳嗽一聲,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那是因為馬爾地夫靠近赤道,我們能同時看見來自兩個半球的群星交相輝映!」
舟遙遙地理學得不好,崇拜地說:「你知道的真多!」
揚帆遠臉熱,「常識罷了」
壯麗的星空下,兩人依偎的身影,投在悠長的木棧橋上。
回到日落別墅,舟遙遙立刻彈開,再次說謝謝。
燈光下,彼此的容貌一覽無餘,兩人都面色潮紅。
女孩有一雙小鹿般靈動的眼睛,睫毛彎彎,羞澀地垂下。
揚帆遠移開視線,本該掉頭走掉的他鬼使神差地說:「我可以喝瓶冰水嗎,有點渴」
「可以」,舟遙遙忙不迭地點頭,「我去給你拿」
舟遙遙拿來兩瓶水,「你一瓶,我一瓶,不知道怎麼回事,喝完酒,嘴巴乾的要命!」
揚帆遠接過來,笑笑,慢條斯理地喝水。
舟遙遙不知中了什麼邪,老盯著人家的脖子看,他仰頭喝水時,喉結一動,性感得要命。
她忙搖頭,男色惑人,要把持住啊!
「你先喝著,我去沖個澡,出了一身汗,好熱!」,她慌亂轉身。
「小心你的膝蓋,洗的時候最好避開,等下記得上藥」
「唔,好的」
揚帆遠起身想走,卻發現無處可去。
回去怎麼面對王妍心。
弄成如今尷尬的局面,真不知道怪誰!
舟遙遙快速洗了個戰鬥澡,把自己擦乾,走出浴室。
左右看了看,好心人已經不在了。
明天再正式道謝吧,都是中國人,料想不難找。
她找出急救箱,坐到床上,察看傷處,破皮的面積挺大。
呼呼吹了兩口氣,自我催眠,「不疼,不疼,抹葯就好了!」
用棉棒沾消毒液擦傷口,蟄得她直著嗓子叫出來。
「怎麼這麼疼?」
站在門外的揚帆遠聽到屋內傳來的慘叫聲,折返飛奔而來。
「出什麼事了?」
舟遙遙看著來人,捏著棉棒,淚水漣漣,「我塗藥了,痛感沒減輕,反而更疼了!」
「你等著」,揚帆遠轉身走進盥洗室,找了條幹凈毛巾,用熱水燙過,擰乾水,走出來,坐到床邊。
「你膝蓋上有木刺,不清創,就擦藥,當然痛!」
嘴上雖不假辭色,替舟遙遙擦藥水的動作卻很輕柔,唯恐弄疼了她。
舟遙遙囁嚅,「謝謝你」
「你今晚說了無數遍,省省吧」
「哦」
用熱毛巾捂了會兒膝蓋,揚帆遠低頭為她挑刺。
也許是舒服的緣故,舟遙遙眼皮越來越重,體內的邪火有增無減,找不到出口,「睡一覺就好了」,她安慰自己,合上雙眼。
「好了,注意不要沾水」,揚帆遠抬頭。
她斜倚著鬆軟的靠枕,黑漆漆的頭髮粘在白皙的臉上,對視覺形成強烈的衝擊。嫣紅的嘴巴無意識地半張著,露出潔白的貝齒。
揚帆遠喉結動了動,口渴的感覺又來了。
他凝視著女孩的睡姿,心臟似要掙脫胸腔。
舔舔嘴唇,他告誡自己,「趕緊走,立刻,馬上!」
可他的腿卻背叛了他的意志,眼睛也違抗指令,看向女孩修長的脖子,目光停在她微微起伏的胸部。頓時感到頭暈眼花,脈搏激烈跳動。
他的手顫微微的探向女孩細膩的耳珠,腦子中的那條線嗡的掙斷了。
他俯下身,埋在女孩的肩窩,細嗅那充盈著無處不在的氣息,不是香水味,是一種清淡的甜絲絲的味道。
吻細密溫柔地落下。
舟遙遙像跌進一張網中,無力掙扎。
她彷彿在熱帶雨林跋涉,枝葉肥厚,水滴沉重。
熱、悶,她急切地渴求。
忽然身體深處被痛楚擊中,舟遙遙蜷縮著,躲避著,動作遲滯,「不要,別……」,她啜泣著哀求。
然後是漫長輕柔地撫慰,有人在她耳邊說:「別怕,會好的」,霸道地命令她,「抱緊我!」
舟遙遙被捲入狂躁的大海,她如攀住援木似的,緊緊摟住身上汗濕的軀體,被這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帶入深深的海中。
她感覺自己變成海底的一束水草,柔韌擺動起舞。
那隻手激起她的未知的渴望,似安慰,又似索求,是雷電,是驟雨,是狂暴,糾纏著她,帶她走向奔流的浪潮,又深深地跌落,化為深澗中的一滴水珠。
海上的月光,靜靜地照進室內,兩個交纏的影子投在紗帳上。
揚帆遠覺自己瘋了,理智潰敗,放出心中的野獸,他不知饜足地和陌生人纏綿,像末日般的激情和野火,快要把他燒乾。
汗水自他額角滴落,女孩暈紅的容顏蠱惑著他低頭,將親吻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唇上,撬起齒關,唇舌相依。
月色如水,長夜將盡。
身體的不適把舟遙遙從旖旎的夢境中喚醒,她略微動了動,身體像被卡車碾壓過,雞尾酒喝醉的後遺症這麼大?以後可不敢喝了。
她蹬腿伸懶腰,等等,踢到啥了?用腳蹭了蹭,媽呀,她捂住嘴,猛地坐起身,不敢相信地看著躺在她身邊的男人。
什麼狀況?
舟遙遙掀開被單,快哭了,她什麼也沒穿。
抱著一絲僥倖,她往男人身下看。
這次是真哭了,一腳踹過去。
揚帆遠睡眼惺忪地坐起來,等他看到一臉驚恐的女孩,模糊回想起昨晚的情景,臉紅的瞬間,也明白了此刻的狀況。
舟遙遙奪過被子,裹住身體,「喂,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走了嗎?」
揚帆遠理虧,「我幫你清理傷口,你忘了嗎?」
「那又怎麼樣,清理完就該走啊,你怎麼能睡在陌生女孩的床上?」,舟遙遙控訴,「你的行為構成了強*奸!」
揚帆遠暗暗較勁奪被子,一邊奪,一邊否認指控,「我覺得你用詞嚴重了,你和我屬於酒後事故,意識不清醒時做的事,怎麼能隨便定性!」
舟遙遙目瞪口呆,怎麼有如此無恥的人,「隨便?隨便的人是你吧?這是我的水屋,我的卧室,我的床,大言不慚地睜眼說瞎話,真讓人無言以對!」
同樣的話他也說過,揚帆遠頭疼,眼前的狀況超出了他的認知,說來荒唐,互相不認識,連一夜情的基礎都不具備的兩個陌生人上了床。
這算什麼?
舟遙遙也暗自懊惱,這算什麼?強*奸、誘*奸?、順*奸?迷糊中發生的事告訴警察,警察會管嗎?
屋內私密性高,沒裝攝像頭,而且是她邀請他進來的,就算找酒店說理,酒店恐怕也不會理賠,反正怎麼都說不清楚了,自認倒霉吧!
一夜之間從女孩變成了女人,舟遙遙相當鬱悶。
揚帆遠也感到束手無策,想勸慰她,剛伸出手,發現兩人都光著身體,又收回了手。
兩人各據一角,對峙著。
「喂,你沒病吧?」,舟遙遙瓮聲瓮氣地問。
「什麼?」,直覺不是什麼好聽話,揚帆遠輕輕皺眉。
舟遙遙裝出強硬的模樣,「我是問你沒那種病吧,傳染病!」
揚帆遠額頭的青筋跳了跳,咬牙,「我健康得很!」
「那誰說得清,誰知道你有沒有隱瞞」,舟遙遙望天翻白眼。
「合著你就說得清?」,揚帆遠反唇相譏。
「我當然說得清」,舟遙遙冷笑,朝床單中央努努嘴,「咱倆之間誰清白那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嗎?」
一塵不染的白色床單上,一小片血跡,醒目而刺眼,提醒揚帆遠自己對女孩做過的事。
他狠狠地閉了閉眼,靜默良久,說:「對不起,我會儘力彌補你,我……我可以負責,只要你願意」
舟遙遙脫口而出,「我不願意——」,之後呆了呆,小聲解釋,「我是成年人,不需要別人負責。再說咱們誰也不認識誰,就當,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吧,回國后,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揚帆遠掀開被子下床,舟遙遙趕緊捂住眼睛,嘴上喊,「你幹嘛呀,能不能預告下,光天化日,你這樣光著身子真的沒問題嗎?」
舟遙遙豎起耳朵,除了穿衣服窸窸窣窣的聲音,房間內靜得落針可聞。
「你怎麼不說話?」
揚帆遠穿好衣服,從床頭櫃拿出紙筆,寫下自己在國內的住址和私人手機號。
「這是我國內的聯繫方式,你收好,不管怎麼說是我的錯,你回國后,想通了,無論你想要什麼,我都會補償你!」
舟遙遙抿嘴不語,她想,除非身體有恙,否則不會和你有瓜葛的,我還沒談過戀愛,怎麼可能為了這個原因就把自己一輩子搭進去,那種封建思想要不得。
然而還是感覺對不起未來的他。
憂傷呼嘯而來,舟遙遙縮進被窩,裝鴕鳥。
昨夜的核級事故把她的大腦炸成一片焦土,狼煙四起,兵荒馬亂。
思維斷線,忘記吧,她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