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論如何遮蓋紅血絲
司妍將面膜遞給軍醫的時候,是對亓官儀懷著點「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情。
結果軍醫認真驗過之後告訴她可行,她的心情就很微妙了……
真是神一樣的遊戲設定!
一行人回到軍營后,馬車在主帳前,停下,司妍聽見亓官保在外厲聲吩咐眾人都退遠、離得近的軍帳也要往外移,然後才命親信的侍衛上車幫忙扶人。
亓官儀身強力壯又意識不清,把他弄下去破費了些工夫。好不容易放到了擔架上,亓官儀迷迷糊糊地伸手一抓旁邊的人,笑容中有幾許淫|欲:「阿妍……」
「……」被他抓住手的侍衛尷尬地看向司妍,司妍尷尬地看地。
然後幾人合力將他抬進主帳,片刻,一眾侍衛先退了出來。
司妍問了問,據說裡面只留了個軍醫,她微訝:「光一個軍醫能行嗎?得有人幫忙吧?」
被她問話的侍衛低著頭:「方才取了冰給七殿下靜了靜神,又跟七殿下說了要怎麼治,他就……不讓旁人留著了。」
司妍:「……」
那侍衛說完悶頭就走了,司妍在外杵著,不一會兒,帳中傳出象徵著混亂的對話。
似乎清醒了些的亓官儀咬著牙:「滾!我自己抹!」
軍醫苦哈哈:「殿下……殿下您別不好意思,這是治病呢,您不讓人幫忙,背後您抹不著啊。」
繼而安靜了一陣子,司妍猜是亓官儀屈服了。
接著又聽到他似乎再度迷糊過去:「阿妍,阿妍你……別回來。」
軍醫惶恐驚叫:「七七七七殿下您放開我!!!」
繼而一陣稀里嘩啦的桌椅撞翻聲。
然後亓官儀好像再度清醒了些,司妍聽到他哀嚎:「你幹什麼!滾!放開!」
軍醫顫抖著還得賠笑:「殿下您……您忍忍!這是不得已而為之!只是幫您泄火的法子,您想開點!」
這回,帳中只餘一聲聲到抽涼氣的噝音,和好像帶著點羞恥意味的嗚咽。
過了一會兒,軍醫抹著冷汗退了出來。
他手裡抱著一堆面膜的空盒子,身上還蹭了不少面膜的薄荷綠,淡淡的清涼味向司妍訴說著他差點被非禮的慘痛事實。
「大夫……」司妍迎上前去關切道,「怎麼樣?順利嗎?」
軍醫又抹了把冷汗:「我不能說,七殿下說我敢往外說一個字就剮了我。」說著他覷覷她,又叮囑道,「姑娘先別進去,現下……不太方便。」
司妍心領神會,沒有進去。但是她又實在好奇亓官儀現下的狀態,和JACK交換了幾次目光后,JACK揭簾迅速掃了一眼。
「怎麼樣怎麼樣?」司妍趕緊問。
JACK回思了一下:「……太快了,沒看清楚。」
「大概呢?」司妍追問。
JACK認真想了想:「躺著呢,然後,嗯……你看過《小黃人》嗎?」
司妍點頭:「看過。」
「嗯,他現在是小綠人。」JACK冷靜道。
司妍:「……」
.
在亓官儀還裸著且渾身糊滿面膜的時候,司妍當然是不能進去的。等了一刻,軍醫再度進賬后幫他把面膜清理了,才出來告訴他們說:「沒事了。」
司妍、JACK、亓官保就一同進了帳,正平躺在榻做沉思狀的亓官儀側首一掃他們,迅速地翻了個身朝牆悶著。
「……七殿下?」司妍噙著笑走到榻邊,小心地問他,「感覺……好點了嗎?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亓官儀沒回頭,口氣生硬:「你來幹什麼。」
司妍被懟得一愣,亓官儀下意識地抻抻被子將自己過得更嚴實了些,又道:「你出去。」
司妍怔怔,亓官保伸手一點她肩頭:「借一步說話。」
她隨著他出了帳,發覺他的神色也不太自在,二人間靜了一會兒,亓官保說:「那個……你最近還是……少去看七哥吧。軍醫那個治法挺讓人……」他說得臉都紅了,紅得看上去都在發熱。停頓了半天才又說,「挺讓人丟臉的……我估計七哥得緩緩。」
司妍一時還沒明白,她心說不就是脫光了糊了一身面膜嗎?這還好吧,雖然被軍醫看光了(還差點上了軍醫)什麼的……但那都是迫不得已啊!
她覺得古人的恥度也太低了,委婉地跟亓官保打商量說是不是得好好開導亓官儀一下?結果亓官儀面色紅得更厲害,死盯著地面告訴她說:「這個……我也不好開導啊?畢竟軍醫上手……那什麼,擱我我也受不了。七哥一個大男人,府里沒妃妾沒通房,跟姑娘家都沒……那什麼過,頭一回就讓軍醫給……這誰受得了啊!!!」
亓官保艱難地說完就蹲地捂臉綳不住了,司妍木了半晌后才反應過來……
我勒個去啊!!!
前幾句她都還在迷糊,覺得軍醫上手幫他抹面膜這也沒啥啊?聽到最後跟「妃妾」「通房」相提並論了她才懂,這個意思是軍醫「上『手』」幫他#¥@%……了啊!
醫者父母心……
軍醫真不容易……
亓官儀也很不容易……
司妍凌亂了會兒,答應亓官保說暫時不去看他了。然則過了幾天後,他們發現這麼下去好像也並不是個辦法。
這事給亓官儀造成的心理陰影面積太大,他一連三天都不止不肯見司妍,還不見其他任何人。吃飯喝水都是身邊的侍衛將東西一送進去人就被轟出來,每回他都說他自己能行。
但是,吃飯喝水他自己或許是能行,他腰上的傷他自己換藥真的行嗎?司妍腦補了一下,覺得比較困難。
帳中,司妍忍不住將這份擔心同JACK說了,然則JACK輕笑:「自己作的,這可怪不了別人。」
「JACK!」司妍皺皺眉頭,「你不跟他較勁了行嗎?他也沒怎麼得罪過你啊!」
老實說,她覺得JACK這幾天有點過分。亓官儀被叛軍首領夫人折騰成那個樣子,他居然真打算見死不救,她跟他分析了覺得可以試著一救他也毫無動搖。司妍一時覺得他太狠,可他說他只對她有責任這話……她又也能理解,覺得如果是系統預設如此,從而導致他在遇到危險時會自動選擇盡量救她而不管別人,那便也不能怪他。
可是現下他依然總對亓官儀開嘲諷,甚至隱約有點寧可看他死的感覺,就當真讓司妍心裡不太舒服了。
「平和點兒,JACK。」司妍望著他笑笑,「你看你都美成這樣了,又各種數值都高,跟他較什麼勁啊!他哪點也比不上你啊!」
「是嗎?」JACK挑眉,倚著桌子面色清冷地仰望帳頂默了會兒,又一笑,「下一步你就要去看他了,是嗎?」
「……」司妍嘴角搐了搐,「原本是這麼打算的,但你要是對他意見這麼大,我可以不去。」
「並沒有,我是個公正的NPC,沒有私心。」JACK面無表情地站直了身子,走到帳簾前替她揭了簾,「歡迎開啟感情線,附加獎勵豐富,玩的開心。」
司妍白了他一眼從帳中走出去,傍晚的沙場風光落入眼中。
眼前是一頂頂排列整齊的軍帳,遠一些,是重巒疊嶂流水潺潺,再遠一些,是一輪西斜的紅日卡在兩座山間。
她一邊往主帳走一邊想JACK近來的舉動,越想越覺得怪怪的。
在這回之前,他從來沒這樣主觀地拿過主意。從前大多數時候,都是她作為玩家提出疑慮,他委婉地給她劇透一點、或是給她出些點子,但劇情怎麼走仍由她自己決定。
唯獨這回,他堅定得很。堅定到好像他已不是在輔助玩家,而是有意左右這場遊戲了。
「司妍?」一個聲音拉住司妍的思緒,她抬頭,看見幾步外的主帳前,亓官保正向這邊走來。
「九殿下。」司妍一福身,亓官保踱到她面前舒了口氣,噙笑:「戰事順利,有你的功勞,我請你去附近的酒樓吃頓飯啊?」
她搖搖頭:「不了……我進去看看七殿下,聽說他近幾天一直不肯見人,我覺得咱光讓他自己緩或許不成。」
亓官保眼底一閃而過的黯淡,沉默了會兒,笑容也有點僵硬:「七哥都……經歷過這種事了,你還是能心無芥蒂地跟他相處嗎?」
司妍一下子皺了眉頭,她看看亓官保:「九殿下覺得,這事該是怪他嗎?」
「不……我沒那個意思!」亓官保神色窘迫,躲避開她的目光,兀自悶了一會兒,道,「你去吧,改日我再請客。這附近好地方多得是,你……別天天悶在軍營里了。」
「……」司妍心緒複雜地應了聲「好」,有朝他一福,徑直進了主帳。
她穿過前帳剛進中帳,就迎面被砸了一聲字正腔圓的:「出去!」
「……七殿下。」司妍有點忐忑地喚了一聲。榻上背對著她的人後脊一悚,轉而話聲溫和下來:「你別過來,我在養傷。」
「我知道你在養傷。」司妍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自顧自地在榻邊坐下,碰碰他的胳膊道,「殿下別那麼當回事,治病療傷時用什麼法子都不算丟人。知道嗎,還有個急救方法叫『人工呼吸』呢,可也不能算救人的和被救的接吻啊?」
亓官儀臉貼著帳篷壁,聽著她輕鬆的聲音灌進耳朵里,不知道怎麼接話。
於是過了好一會兒,司妍才聽到他淡漠地說了一句:「那個胡人也待你挺好的,我看……」
「哎哎哎,你別干涉我的感情問題。」司妍有意活躍著氣氛,又碰碰他的胳膊,「轉過來說幾句話吧,三天沒見了。」
「……」他靜了一會兒,聲音仍作平靜,「有話就說,不想給你看我現在的樣子。」
「怎麼了嘛?」司妍壞笑著爬上去探頭看了一眼,亓官儀眼疾手快地拽起被子蒙住頭,不過還是讓她掃見了面部狀況。
好像是有點後遺症,他現下面部的狀況確實有點嚇人,紅血絲明顯得可怕,平日的溫潤模樣都尋不著了。
怪不得他心情那麼不好!本來就經歷了「那種事」,然後又發現自己臉都沒眼看了,這是補刀啊!
亓官儀在被子裡面深吸了口氣,神色灰暗。
被子外的話聲仍輕輕鬆鬆的:「哎,不就是紅血絲嗎?我幫你解決啊!」
司妍邊說邊打開了面板,只讓時間短短停了一瞬,她就順利地摸了只綠色的唇膏出來。
綠色,平衡皮膚泛紅、遮蓋紅血絲的神器,塗薄薄一層再上粉底,大部分紅血絲都能消失不見。
當然,為什麼摸了支唇膏出來……主要是因為她手頭並沒有這麼高端的修容產品。
司妍搓搓手,猛一揭被子:「快出來,你相信我!」
「你幹什麼啊!!!」亓官儀怒瞪她一眼就要拽被子蒙回去,司妍眼疾手快地迅速將被一卷,抱住不給他。
她往後退了兩步:「男子漢大丈夫,沒有過不去的坎兒,躲著人算什麼本事!」
「……」亓官儀氣結,盯了她手裡的被子一會兒又看向她,眉頭輕挑,「你別想再給我化妝,你給軍醫的那個東西凍死我了。」
司妍就抱著被子笑看著他,承諾說絕對不用那個,接著又發誓:「我這回往好看里畫!」
「嗤,你還能往好看里畫?」亓官儀氣不打一處來的冷笑,睃她一眼后躺回床上,認命般的道,「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