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 96 章
第九十六章
又閑聊幾句,見胤祚精神還算不錯,康熙遞了兩個摺子過來,道:「來看看你四哥上的摺子。」
胤祚看了眼胤禛,才接過摺子,仔細看了,道:「火耗歸公和攤丁入畝?」
忍不住又看了眼胤禛,這兩樣東西,這麼早拿出來好嗎?畢竟你現在還不是皇帝呢!將人都得罪光了,還怎麼登基?
康熙:「你覺得如何?」
胤祚覺得清朝最了不起的改革就是這兩樣了,怎麼可能會說不好?
道:「兒子見識比不上四哥,不過算數還行。將散碎銀子融成錠,一百兩銀子,約摸會有一到二兩銀子的損耗,若再加上人工,三兩銀子就算是頂天了。按四哥的說法,如今地方上,一百兩銀子,火耗就要四五十兩,而一些偏僻地方,火耗甚至超過了正稅——是該治一治的。」
康熙皺眉不語,他自然知道該治一治,而且他的確也治了——他和先帝都曾下過禁令,嚴禁私自加征火耗,可是並沒什麼效果,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按胤禛的說法,統一加收的話……
胤祚了解自己老爹的顧慮,火耗銀子原是地方上收收算了,若是按照胤禛的說法,定下統一的標準徵收和使用,就有了「加賦」之嫌了——他爹是明君,怎麼能夠加賦呢?
於是笑道:「皇阿瑪,兒子曾聽過這樣一個故事,說是有個村子,村長覺得村民到處亂扔垃圾,弄得村子里到處髒兮兮的,有礙觀瞻,所以決心整治。他在村裡各處都立了牌子,寫上『此處不許扔垃圾』,並四處巡視,發現有違反的,就嚴加懲戒。可是這樣過去一個月,到處扔垃圾的現象還是沒有改善,只不過白天扔,變成了晚上悄悄扔。後來,村裡的老人給他出了個主意,他在村頭又立了一個牌子——『垃圾扔在此處』,果然,亂扔現象戛然而止。」
康熙的禁令執行不下去是正常的,碎銀熔融的時候,的確會有損耗,若不許官員收火耗銀子,那這錢從哪兒出?總不能用他們的俸祿吧?可憐他們自個兒一年也只有四十五兩銀子而已。
胤祚頓了頓,又道:「堵不如疏,這個道理是皇阿瑪教給兒子的,這種事兒,若不給個章程,只會越來越亂。若是皇阿瑪不願加賦,倒不如直接取消了百姓的火耗銀子,火耗損失由朝廷承擔——反正如今朝廷也不缺那幾兩銀子,收了反倒便宜那些貪官。」
這主意倒還使得,康熙點頭:如今國營部的生意越做越大,僅各處的琉璃廠、水泥廠,就把官員的俸祿掙回來了,如今紡織廠正在各地籌建,蔬菜大棚雖還沒到掙錢的時候,但看胤祚的意思,那上面的利潤也不小,另外還有廣州那邊,光紡織機一項就已經收了數十萬的定金了——那幾兩火耗銀子,他還真損失的起。
「那就這樣吧,老四你回去改改,定個標準。」
胤禛點頭應是。
胤祚又道:「至於攤丁入畝,當然更是大大的善法。『富室田連阡陌,竟少丁差;貧民地無立錐,反多徭役』,這當然不合理了。財產和賦稅,理應相符才對,否則長此以往,富者愈富,貧者愈貧,土地大量集中在富人手中,卻無需繳納賦稅,貧民也會因無力繳納丁銀逃亡隱匿——這樣的話,以後朝廷可靠誰養呢?」
康熙搖頭失笑,又嘆道:「這個道理,朕如何不知,只是此事,要徐徐圖之啊!」
法是好法,可是執行之難,可想而知啊!
胤祚道:「兒子倒覺得,這事兒就要快刀斬亂麻才好。皇阿瑪也甭跟他們討論,直接宣布執行——若有人反對,皇阿瑪就推在兒子身上,反正兒子是任性慣了的。」
又看了胤禛一眼,笑道:「四哥,這樣可以記入史冊的善舉,就讓弟弟佔個便宜如何?」
火耗歸公,攤丁入畝,一個得罪了全天下當官的,一個得罪了全天下有錢的——這樣得罪人的事兒,不如讓他來做,反正一來他身份高,二來他身體弱,這世上最不怕得罪人的就是他了。
胤禛看了他一眼,搖頭道:「不必。」
胤祚已經做的夠好,付出的也已經夠多,剩下的,他自己來就好。
胤祚笑道:「我不過擔個名兒罷了,具體的事兒,自然還是要靠四哥的,四哥拿我的名頭唬人,辦事兒也能順利些。四哥也不必擔心有人尋我的麻煩,要找我的麻煩,也要先見得到我才行呢,我是懶得同他們打交道的。」
這事兒便這樣定了,又閑聊幾句,便到了午膳時候。
胤祚看著滿桌的菜色,笑道:「以後兒子要經常和皇阿瑪一起吃飯才好,有兒子在,皇阿瑪吃的東西可健康多了。」
一桌子,全在他日常的食譜上,都是太醫精心挑的食療方子,好吃又養身。
康熙將魚去了刺,放在胤祚的碟子里:「吃你的吧!」
不就是多吃了幾塊肉嗎?這臭小子,逮到機會就啰嗦!
因為胤祚吃飯不喜歡身邊有人站著侍候,康熙受他影響,不知不覺也改了習慣,於是挑魚刺這種事兒,就只能自己來了。不過他們一條魚也就動上幾筷子,都是肉嫩刺少的部位——若真讓康熙去挑小刺,有那個功夫,還不如再上一條呢!
胤祚也不道謝,拿起筷子就戳——一家子吃飯,若夾塊魚還要誠惶誠恐謝個恩,完了肯定整天消化不良。
胤禛按照三個人的口味,給幾人各盛了一小碗湯才坐下。
胤祚也不管什麼食不言寢不語,只要嘴巴里沒含著東西就敢說話:「皇阿瑪,您回頭送幾個宮女給兒子唄!前兒玉盞侍候了一段日子,兒子覺得,身邊有幾個女孩兒也蠻不錯的。」
以前他有什麼事兒都喜歡自己來,如今他身體不好,身邊只有一個旺財就有點不夠用了,且旺財時常要給他跑腿兒,他一走,胤祚頓時許多不便。
他府里也不是沒有宮女,但這些女孩兒沒在主子身邊侍候過,要調來還要重新學學規矩。
康熙猶豫了一下:「要不,朕賜幾個小太監給你?」
這小子每次一遇上女人就出事兒,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和女人犯沖……
胤祚黑了臉:「皇阿瑪,您什麼意思呢?」
兒子生氣了……康熙忙又給他夾菜,道:「行,給,給!朕親自給你挑幾個,行了吧?」
用完午飯,胤祚要回去睡會兒,康熙道:「跑來跑去的也不嫌麻煩,朕讓人就在這乾清宮給你收拾個院子出來,以後在這兒歇覺行了。」
胤祚搖頭:「兒子寧願在您書房的軟塌上睡,也不要什麼院子……麻煩!」
這乾清宮,每個宮女都可以算是康熙的女人,他在這堆里安個院子……想想就彆扭。
又道:「皇阿瑪,兒子在郊外的園子前幾日開放,兒子下午想去逛逛,就不過來了。」
對這兒子的怪癖,康熙簡直無語:好好的園子,若是不稀罕了放人進去玩也就罷了,偏還喜歡著呢,就什麼人都往裡放。
交代了多帶些人,注意安全之後,便揮揮手,放他去了,胤禛也跟著一同告退。
待他們離開,康熙臉上笑容慢慢淡了下來,道:「去問問,他們在坤寧宮是怎麼回事兒,怎麼只呆了這麼一會就回來了?」
片刻后,梁九功回來回話,康熙神色微冷,果然妻和妾是不同的,原本看她還算不錯,封后之後,卻越見小家子氣……當初就該將老六直接記在已故的皇后名下才是!
「吩咐內務府,讓他們在坤寧宮修個佛堂。」康熙淡淡道:「回頭告訴烏雅氏,讓她沒事就多抄抄經書,拜拜佛。」
所謂投鼠忌器,烏雅氏到底是胤祚的生母,若因胤祚之事而罰她太過,對胤祚的名聲也有影響,何況他不能不顧忌胤祚的心疾。
「就在這乾清宮一等二等宮女里,挑幾個穩妥的出來,問問願不願意去服侍太子,等挑好了,先帶來朕看看。」
梁九功應了,康熙手指輕點扶手,數次之後,道:「上次拿下的那些人,挑幾個處置了……行刑的時候,讓她們也去看一看,省的又生出些什麼別的念頭來。」
梁九功神色一凜,道:「嗻。」
「處置完剩下的,送到宗人府,去服侍胤礽。」
梁九功欲言又止,康熙道:「怎麼了?」
梁九功道:「奴才聽宗人府那頭說,二阿哥身邊服侍的,隔段日子就抬出去一個……」
康熙面沉如水,道:「將裡面服侍的人都放出來,讓這些人去侍候——若是再死了,也不必補充,死完了就讓他在裡面自生自滅吧!」
為什麼胤祚正巧在身體狀況最糟糕的時候中了招?為什麼那葯里就偏偏有可以誘發心疾的成分?同胤禛一樣,康熙也向來不相信巧合這種東西,一開始就派了人去查。果然,在宮裡宮外,還有太醫院,都揪了不少釘子出來。
與胤祚之事有直接關係的,早就被處置了,剩下的都是被攀咬出來的,尚未發動的棋子——他們不是忠於胤礽嗎?就讓他們去繼續盡忠好了!
康熙很清楚,若是他處在胤礽的位置,一樣會對胤祚恨之入骨,一樣會除之而後快,但這絲毫不會影響康熙對胤礽的耐心最終耗盡。
又冷冷道:「吩咐宗人府,把門禁守好了,若再有一字半句的消息進出,朕饒不了他們!」
先前的時候,不過是關著人不讓他出去禍害無辜,心中還有些不忍,是以裡面的下人、太醫等,還是能有限出入的,現在看來,卻是他想的簡單了。
微微沉吟一下,又道:「讓內務府準備宅子,加緊修繕,一個月後將瓜爾佳氏和弘皙他們從瑜親王府遷出去。胤礽的爵位早就革了,他們再住在裡面也不合適。」
「嗻。」梁九功應了,又問:「那這宅子……按什麼規格來修?」
康熙淡淡道:「朕會封弘皙為貝子。」
再不將事情處理乾淨,倒讓人生出了別的指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