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只是聽了一個故事

102.只是聽了一個故事

?晚上吃完飯,程梓月一直坐在寫字檯前用功。她把這一段劇本一字一句地重新讀了三遍,又把自己從裡面提出來,作為一個局外人的身份來看待這場戲。早間林西中給她講的時候她還是一頭霧水的,這會兒腦子裡倒清明了許多。

的確,從第一遍出這場戲開始,她所想的就是如何把這份感情給演出來。但現在她才發現,開竅的唯一途徑就是去親身體會,然後身臨其境。所以體驗派經久不衰,是很有它存在的意義的。

白木頭很尊重程梓月的事業,更支持她用功。即使他看她點燈熬油地啃劇本再心疼,也不會催她半句「快點睡覺」。這次她遇到的困難不同以往。原先只是旁人說三道四,在網路上甩一些有的沒的的閑話,對她也沒有太大的影響。但如果是演戲期間在演技方面出了問題,那對藝人來說就是天大的事兒。他知道她責任心重,又好強,不把這個難題解決她肯定是茶飯不思,夜不能寐的。所以他就給她切了好多好多水果,隔一會兒就進她屋裡給她換一樣,再添幾顆堅果一杯清茶。

她平時不能多吃東西,茶點什麼的基本就免了,喝茶時只能吃堅果。熬夜又容易上火,多吃火龍果之類含糖量少的,就最好不過了。

程梓月埋頭用功,整個人都撲進了劇本里,連他進來過都渾然不覺。只是偶爾抬起頭,發現桌上的水果換了,茶也添了,才酸著鼻尖回頭看一看門外。原先白木頭喜歡抱著他那隻倉鼠看電視,聽它在裡頭咣當咣當的跑輪子,或者咯吱咯吱地拿籠子磨牙玩兒。現在倉鼠死了,他難過得再也不想養第二隻,坐在客廳看電視時顯得更寂寞了。

程梓月深吸了一口氣,抿著唇回過頭來,拿著筆繼續在劇本上勾勾畫畫,心裡也在逐漸萌生出一些和原先截然不同的想法。

轉天一早,白木頭把早餐準備好了,就等著她起床。兩個人一起吃晚飯,他說公司那邊事情少,非要送她去片場,一路上卻也沒有戀戀不捨地粘著她,反而說了好多鼓勵她的話。

程梓月想起來上次譚景之說他們倆是在機場上演「藍色生死戀」呢,就一個勁兒覺得好笑,可笑過了心裡又有點彆扭:白木頭大概是又逼著自己堅強了一些,應是怕她為難,把那些小情緒都悶在心底呢。

臨走的時候,她坐在車裡捧著他的大臉左親親右親親,承諾肯定一散場馬上回家,一刻都不耽誤的。白木頭聽完就樂了,一直到她快走進去,回頭看他,他還坐在後座上,扭著身子齜著牙朝她笑呢。

他一瞧她回過頭來,趕緊朝她使勁招手,還示意她快去忙。程梓月也跟他招招手,轉身幾步小跑進片場了。上妝的時候她就想,自己越來越沒出息了,明明是認識了這麼長時間,不過出來演一天的戲,分開的時候心裡就彆扭成這個樣子。

再走進片場,她比前一天多了許多自信。她能肯定,即使再出這一場她不能一條過,至少也會比之前進步一大塊。

可是她沒想到,林西中本來就是個有些畏首畏尾的性子,昨天這一場程梓月一直找不到狀態,他自己也不敢再叫她拍了,直接把這條戲曠過去,把後頭的全提前了。莫要說電影開頭父女矛盾這場戲,就是涉及到情緒激動哪怕一點的情節,他都曠過去去拍後面。

程梓月的充分準備完全沒派上用場,一天下來,她甚至有一種想用力過猛都找不到突破口的感覺。林西中也絕口不提讓她再試試類似戲碼的話,顯然是一直在逃避。而程梓月的自信也被他的這種逃避給活生生磨沒了些。

一連兩周都是這樣,林西中都快把前期陸家三口人在家裡的戲給拍完了。

程梓月也鬱悶了:這是要幹嘛,這是要砍劇本嗎難道?這段戲這麼重要,不可能給砍了吧?

一直到第三周,林西中接到出品方的消息,要在兩天之後開放探班,接待幾家媒體,曝光一下拍攝進度。

電影拍攝花絮的曝光其實是特別為電影積攢人氣、吸引眼球的好時候。《家嚴》劇組裡,飾演陸詩云男友的演員羅宇也會到場,跟媒體親切互動。這就能吸引程梓月跟羅宇兩家的粉絲來關注。

就像上次《後宮之輪迴》的探班會一樣,如果能精心策劃一下,能引起不小的連鎖反應呢。

然而林西中接到消息后,臉卻一下子沉了下來。

別人可能不懂,但程梓月能猜到他如此反應的原因:陸家的戲就快拍完了,除了陸剛父女倆的衝突戲以外,是拍無可拍了。拍完這段矛盾戲,他們就得轉移戰場,去某個高校拍陸詩云跟男友的感情戲了。

但是探班會的地點卻定在了現在這個片場。也就是說,林西中得在媒體面前至少拍一段陸剛跟陸詩云的矛盾戲。如果程梓月還是之前那種找不著感覺的狀態,可就丟人現眼了。

說實在話,程梓月看到林西中這樣的反應,心裡非常內疚。只是她總怕自己還是做不好,也不好直接過去跟他講,林導我現在可以了,我們可以再拍一次試試。但眼見著探班會就要開始了,上面把策劃都下到劇組了,就剩執行了,林西中也愈發焦躁了。

他沒事兒就坐在那前前後後翻那個劇本,看哪一段可以搬到媒體面前來拍。沒戲可拍,哪裡來的花絮?沒有花絮,跟開一個無聊的媒體見面會有什麼區別?

最後,程梓月實在看不過去,一咬牙去找林西中談話了,說自己又啃了兩遍劇本,想再試一試之前那場戲。

林西中聽見她說這個的時候,其實是很感激她的。其他人只顧著自己的戲,或者戲外的生活,得知有探班會一個個都高興得不得了,趕緊聯繫自己經紀人看怎麼宣傳宣傳自己呢。也就只有程梓月還注意到他這個導演場次排不開了。

只不過林西中依舊對她沒有很大信心,高興過後,還是打算拒絕她。然而程梓月並不是半途而廢的性格,她既然開口了,那就一定會爭取到。最終林西中沒扭過她,只好叫上張瀟和方擎,讓這一家三口又坐到了餐桌前。

「不是人家拽著我,是我死乞白賴追著人家呢。人家長得好看又有素質,家庭條件也好,是我高攀不上呢。」

陸詩云面對已經面紅耳赤的父親,眼睛緊緊鎖在這個日漸蒼老的男人身上。然而她目光的焦點又好像並不在陸剛身上,而是聚集在虛空中的一個點。在那個點上,她看到了自己優秀的男友,和他所代表的拋棄苦難、走向幸福的將來。可擋在這份將來面前的,是父親所代表的窮苦,還有她卑微的出身。

這句話她本以為是惡狠狠地說給父親聽的。可現下她早已有了第二種更深刻的理解:這是陸詩云的無奈與自嘲。她已經是個成年的大姑娘,即便對出身有萬般無奈,也會理解父母養育她的不容易。

她什麼都改變不了,所以只能自嘲,或者說,同父親一起自嘲。

窮苦,是陸家心照不宣的事,是無需多言,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

「人家還沒有嫌棄你們這麼窮,住這種鴿子窩一樣的破房子,你怎麼好意思嫌棄人家?」

陸詩云再次將這種心照不宣重重點了出來,進了自己的屋子砰地摔上門。

她的怒意並非是在父親身上,也不是在出身上。她在氣她自己。她氣自己虛榮心太強,氣自己怎能把這些事情都歸咎於含辛茹苦的父親,氣自己能力有限,即使不安於現狀,卻什麼也改變不了。她甚至害怕與父親鬧得撕破了臉,卻也留不住那個高高在上的男友。她怕到最後,就剩下她一個人。

陸剛的酒杯重重砸在門上,咣噹噹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家裡窮我也沒餓著你,家裡窮我也把你養這麼大了。」

而陸詩云的聲音已經顫抖著、嗚咽著:「我又沒求你生我,兩個人過得夠苦了,還生孩子幹嘛?!」

片場沉默了至少十秒鐘,才傳來林西中的一聲:「過。」

程梓月當時以為自己聽錯了。她抹了抹眼眶裡的淚,從屋裡走了出來,第一個先去看林西中的表情。

林西中已經陶醉了,並沒注意到她出來了,也沒從監視器後頭站起來。他一遍遍把這一小段戲倒到開頭重播,看了大概四五遍,才站起來,瞧見程梓月,一愣,會心一笑:「小丫頭,怎麼開竅的?」

程梓月這才確定自己是真的過了,都要高興得上天了:「謝謝林導。」

林西中撓了撓腦門子:「謝我幹啥,我這表達能力明顯是沒給你講明白。你身後有高人啊?誰指導的?」

程梓月一下子又想起來白木頭溫溫柔柔地,給她講兒時事的樣子。為了她能演好這場戲,他把自己的傷口一層層剝開給她看,還要貼心地說一句,謝謝你聽我的故事。

有這樣的人在身邊,多硬的心腸怕也要軟成一團棉花了。

程梓月低頭笑了笑,說:「我就聽了個故事。」

「那就替我謝謝講故事這位吧。」林西中摸了摸鼻子,像是在做決定一樣說:「後天探班會就接著這場戲往下演。都沒問題吧?」

兩個副導演立刻表態說可以。

林西中點頭,又問:「瀟姐、方老師,你們覺得呢?」

方擎一笑,打趣道:「那當然好了,可得好好露露臉,讓他們看看所謂的零演技是什麼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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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書天後請閉嘴[古穿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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