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逆襲(九)
這般的羞辱,偏偏不能反駁。
魏王勢大,小小的臨西侯府,在魏王眼裡完全不夠看。
一個沒出息的侯門子弟,自然比不上高高在上的尊貴魏王。
臨西侯老太君可不敢問候魏王的「家教」,死死地咬著牙,看著魏王侮辱無辜的幼子。
她心中痛恨宋嵐,又更加痛恨宋婉兒。
所以她才感到奇怪,為何幼子喜歡宋婉兒喜歡得什麼似的,突然就願意去跟宋嵐求親了,原來這都是宋婉兒攛掇的。
若沒有宋婉兒攛掇幼子,眼下張有容也不會被宋嵐與魏王連番作踐羞辱,且因提親之事惡了魏王,日後張有容還有什麼前程可言?不連累侯府就不錯了!
宋婉兒這狐狸精竟禍害了幼子一生的前程,簡直叫老太君恨不能一口咬死她算了!且這麼個時候,她甚至不敢在魏王面前給幼子求情。
魏王出了這口氣也就罷了。
若是魏王惱怒臨西侯府與他爭搶宋嵐,進而遷怒整個臨西侯府,那就是傾門之禍。
她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最疼愛的幼子被魏王翻過來倒過去地折騰,心中悲涼屈辱,卻還是只能給幼子使眼色叫他要為了家族忍耐。
這般委屈求全,老太君眼角都是晶瑩的淚花兒,卻不敢露出什麼多餘的神色來,不由看向沈望舒的眼神就帶了幾分央求、沈望舒哪裡會理睬老太君有什麼委屈,且魏王是在為自己張目,她心裡歡喜還來不及,自然不會出手阻攔,只見魏王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就露出一個笑容。
魏王本擔心她看不下去自己欺凌旁人,見她笑了,鳳眸微微一亮。
他扭頭專心地欺負張有容。
沈望舒卻在欣賞不遠處宋婉兒的慘叫,這個被魏王抽了一耳光的少女就在心上人面前杖責,她見張有容被魏王貶低到了泥土裡,裡子面子都被扒了個乾淨,還知道不安地去看宋婉兒的方向,嘴角不由勾起了一個細微的弧度。
「不要打壞了她。」她與魏王和聲說道。
魏王自然不會反駁她的話,雖心中不願叫這庶女這麼便宜脫罪,卻還是從善如流叫人停手,見宋婉兒不過幾板子就已經不知生死,便與宋丞相冷冷地說道,「這等卑賤的庶女,時常心懷惡毒,不時時敲打,只怕都要翻天了!本王前幾日才打了她的板子,沒想到傷還沒有好,她卻知道陷害自己的嫡姐!這等心性實在叫本王厭惡,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本王不欲多做殺孽,饒了她這一回。不過她一個庶女竟然謀害嫡女,這都是她生母挑唆教導的不是!府上的姨娘,也得需要教導。」
他並不是善言談的人,卻洋洋洒洒說了許多。
「王爺這是!」宋丞相斷斷沒有想到魏王竟然還敢在自己府中逞威風,頓時大怒。
「再給四十板子長長記性。」魏王指著柔弱美麗,一雙美眸恐懼地睜大的柔姨娘淡淡地說道。
他帶來的侍衛更加彪悍,上前就摁住了柔姨娘。
「老爺救我!」柔姨娘只挨了一板子,就尖聲慘叫了起來。
她的哭叫就在眼前,宋丞相出離地憤怒了。
在他的府中打他的愛妾,豈不是在打丞相大人的臉么!
「大人不必說了,今日四十板子了結了也就罷了,不然,只怕本王要往朝中彈劾一二,壞了兩府的和氣。」
「什麼?!」魏王平靜淡定如斯,宋丞相氣得五內俱焚,眼前一陣一陣地發花。
「婢妾管家,內帷不修,嫡庶不分……」魏王如數家珍地在宋丞相老臉慘白裡頭淡淡地說道,「雖本王與貴府有親,只是卻不敢因私廢公,說不得就要大義滅親了。」
這年頭兒大義滅親還能說得理所當然的,宋丞相也只聽見過眼前這一個了。
他心都要被氣炸了,然而魏王乃是皇族,他雖然位極人臣,卻也沒有魏王的腰杆子硬,自然更恐懼魏王是真的彈劾自己一番。
因此柔姨娘哪怕在哭叫叫他救自己一番,他心中心疼得厲害,卻為了自己的前程,不得不含淚扭過了頭去。柔姨娘再沒有想過宋丞相竟然只因魏王的幾句話,就對自己見死不救,她本就疼得厲害,頓時就大哭了起來,混合著她身上被打裂的傷口,越發地喧鬧起來。
「堵住她的嘴。」魏王淡淡吩咐道。
「宋婉兒受了傷,正是需要安慰的時候,只可惜被關在柴房無人看望,也是十分凄涼。」沈望舒就在一旁輕聲嘆息了一聲,看著不遠處微微一動的張有容就笑了。
她一臉的悲憫,魏王猝不及防地掃過她的臉,忍不住目光溫和了起來。
「一會兒洗洗這地,全是血,叫人看了笑話。」沈望舒與一旁噤若寒蟬的丫頭柔聲道。
她已經得了賜婚,日後就是魏王妃,誰敢不聽她的話呢?連宋丞相都被魏王壓制,幾個丫頭自然也不敢反抗她。
有幾個丫頭訥訥地應了,又忍不住去看不遠處被摁在地上,就跟豬狗一般給打得全身開花兒的柔姨娘。
柔姨娘威風的時候,府里誰不害怕她呢?那般威風風光,姬妾丫頭們都拜服,可是魏王發作她,想要了她的命的時候,連丞相都不敢攔著。
柔姨娘在主子們的眼裡……也不過是個奴才罷了。
又與她們有什麼不同?
因想到這些,有幾個丫頭就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自己的胸脯兒。
「此地太亂,我就不看了。」沈望舒聽柔姨娘鬼哭狼嚎的,耳朵都被震得發疼,且她欣賞了一番也就罷了,見一旁的臨西侯老太君母子正臉色蒼白地立在一旁,心中哼笑了一聲,搖搖擺擺地走了。
她才走,魏王就拔腳追了過去。他如今是正經賜婚之後,有了皇家認證后的有名分的人了,自然不會再有什麼顧忌。且他越殷勤妥帖,就是越發給沈望舒做臉,叫眾人都知道,他是愛重這個王妃的。
想叫京中世人尊重他的王妃,就得從他做起,他先尊重她。
魏王明白這個道理,雖身若青松,可是看向沈望舒的眼神卻熱切。
「這丞相府中太沒有規矩,我真是擔心你。」他抿了抿嘴角,見沈望舒抬頭安靜地看著自己,福至心靈一般地說道,「太后還很挂念你,不如,你搬回太後宮中去罷。」太后雖然是更看重他的體面,可也並不是沒心肝的人。沈望舒替她挨了那一刀是實打實的,太后自然對她刮目相看,且如今又親近了一層,往後說句更親近的話,沈望舒也要管太后叫「母后」的。
想必「母后」不會拒絕一點小小的合理的請求。
「若我入宮,只怕就有人要說我仗著你跋扈了。」沈望舒有些意動,然而到底搖了搖頭。
「我願意叫你仗著我跋扈。」魏王輕聲說道。
他眉目俊美奪目,可是神情卻真誠認真,沈望舒看著這對自己很好,好得叫自己心生愧疚的青年,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是真的在用心喜愛著她,想要對她好,可是她卻並沒有如同他喜歡自己那樣深刻地去喜歡他。
她是喜歡他的,可是卻遠遠不及他對自己的感情。
她的心底還有各種退路,更愛的,只有自己。
「我還想瞧瞧宋婉兒的好戲。」她沉默了片刻,把自己不那麼光明磊落的心情分享給他。
她這一刻,是屏住了呼吸,生出莫名的緊張。
「別傷了你自己。」魏王一怔,見沈望舒霍然抬頭,一臉複雜地看著自己,彷彿不認識自己,在重新打量一般。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想了想方才與沈望舒不安地說道,「這兩個都心腸狠毒,不然,我再給你留幾個侍衛?」
他感到沈望舒神色之中的變化,還有那雙冷淡的眼睛里有什麼在舒展緩和,雖然不知緣故,可是心中卻忍不住生出幾分莫名的歡喜,叫他輕輕走到了沈望舒的身邊,垂頭看這個有著這世間最複雜感情的眼睛的少女。
「你……不覺得我的心腸,其實也很狠毒?」沈望舒艱難地問道。
她本以為魏王,是喜歡著她刻意表現給他看的那個雖然頗有心機,可是卻純善的女孩子。
他喜歡的那個,難道不是為了自保而艱難算計的無依無靠的姑娘?
「我喜歡的是全部的你。」純善的,狠毒的,只要是她,就足夠了。
魏王見沈望舒一臉無措的樣子,突然笑了笑。
他對著眼前這個目光複雜又茫然的少女伸出修長的手,看她猶豫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中。
她的手柔軟,又有些冷,他不由輕輕握住,垂目說道,「你在我的面前沒有隱瞞,我很歡喜,也要感激你。」這是不是代表,她是信任著他的?
魏王心中愉悅了起來,想到太后與自己戲謔的笑言,默默從自己的懷中摸出一個金光閃閃的金環,飛快地扣在了沈望舒纖細的手腕上。
冰冷的觸感落在沈望舒的腕間,她詫異地垂頭,看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隻細細的絞絲金鐲,金鐲上還有一隻精緻玲瓏,雕工複雜的的小金鎖。
「我聽說,喜愛一個人,想要與她緣定三生,不論經歷多少輪迴都想和她在一起,就用這金鎖,將她鎖住,叫她記得,不管分離還是……我都永遠不會離開她,不管到了哪裡,都會找到她,回到她的身邊。」
「你……」
「不管多少輪迴,奈何橋上走過幾遍,我都不會忘記你,你也不能忘記我。」魏王優雅地撥弄著小小的金鎖,眼裡是滿足的笑意。
「鎖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