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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是賈將軍您來了,真是讓小店蓬蓽生輝啊。」說話的是古董店的掌柜,看那胖乎乎的身材,笑眯眯的就像一個彌勒佛。
這位掌柜也是一個妙人,雖然嘴裡說著奉承的話,但看他那張忠厚老實的臉,聽他那真摯誠懇的語氣,就讓人覺得他說的都是心裡話。因此對於掌柜這個馬屁,賈赦是被拍得通體舒暢。尤其是賈將軍這個稱呼,那真是戳中了賈赦的爽點。
自家二弟那個偽君子,就會在母親面前討好賣乖,引得母親常常偏向他。不過就是如此,誰叫我賈赦生得早呢,這府中的爵位還不是落在了我賈赦的身上。想到賈母百年後,自己那個面忠心奸的弟弟就會被分出府,到時整個榮國府就都是自己的,賈赦的心情就更好了。
「店裡有什麼不錯的古董,都拿出來給爺看看。」賈赦意氣風發的說道。
「賈將軍今日是來對了,小店最近正收了幾把扇子,那都是兩百年前的東西。不僅扇子的材料、做工上佳,那扇面上的書畫也皆是名家手筆,有祝枝山的草書,文徵明的行書,唐伯虎的仕女。若不是賈將軍您來了,小的是絕對不捨得拿出來的。」
掌柜小心翼翼的捧出一個黑檀木的盒子,在賈赦面前打開。
「都說賈將軍您在古董上是一絕,這幾把扇子可入您的眼?」顯然,對這幾把扇子,掌柜很有信心。
賈赦這個人,雖然是個老紈絝,但在古董鑒賞上還是很有一手的。仔細欣賞了一番,就知道這幾把扇子都是真貨。家裡收集的那些,和這幾把一比那就是路邊野花和園中牡丹的區別,賈赦是不能更滿意。
「不錯,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好東西,要多少兩銀子?」賈赦心滿意足的問道。
「這樣珍貴的扇子,若是別人來問,隨便其中哪一把,沒個五百兩小的是絕對不會賣的。」掌柜堆起一個憨厚的笑,「不過賈將軍您可是常客,這樣,一把四百兩,一共一千二百兩,賈將軍您看如何?」
賈赦倒是想一口答應下來,可惜身上只有五百兩銀子,剩下的七百兩就不知道該從哪裡來了。難道今日只能買其中一把,賈赦將三把扇子又都看了一遍,實在難以取捨。
「真是好巧,在這裡遇上世伯。」
聽說賈赦在這裡,史琬忙趕來巧遇,看來時機倒是不錯。
「原來是賢侄,這相逢就是有緣。快過來看看,這幾把扇子都是難得一見的珍品。」賈赦熱情的說道。
都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雖然史琬與賈赦有點親戚關係,但要說有多熟悉,那完全就是比陌生人好一點。不過今日誰利用誰還說不定,所以對於賈赦突如其來的熱情,史琬也是故作不知。
「果然不錯,家父早就說過,世伯於古董一道十分精通,今日一見就知道所言不虛。」
史琬這張臉還是很有欺騙性的,看史琬這嚴肅的樣子,就讓人覺得史琬不是個會說假話的人。雖然也沒說假話就是了,史父確實對史琬說過賈赦在古董上很有一手,可惜是用來給史琬當反面教材,告誡史琬不能沉迷於這些小道。
不過賈赦聽了史琬的話還是很高興的,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個史家小輩也挺好相處的。對於接下來的事,賈赦也多了幾分信心。
「那個賢侄,不知你身上是否帶了銀錢。」賈赦這話說得有些氣短,「你也看到了,這幾把扇子都是難得一見。可惜這銀錢有些周轉不過來,不知賢侄能不能先借一些。你放心,一會兒我就寫下欠條,絕對不會拖欠。」
沒想到堂堂榮國府已經沒落至此,或者說這大房一脈在榮國府的地位是真的不怎麼樣,不然也不會讓賈赦連買扇子的錢都沒有。不過越是如此,史琬接下來說服賈赦的可能性就越大。
掩去眼裡的一絲精光,史琬誠懇的說道:「世伯說的是哪裡話,世伯可是榮國府的繼承人,我有什麼好擔心的。不知世伯還需要多少?」
「榮國府的繼承人」這七個字,那是狠狠的壓在賈赦的心上。尤其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賈赦心裡的不滿更是如浪潮翻湧。
明明整個榮國府都是自己的,但在賈母孝道的壓迫下,自己這個襲爵的人,連買幾把扇子都銀錢緊張。而自己的好二弟,不僅以榮國府主人的身份自居,還每日養著一大群清客。
要是有朝一日,可惜賈赦也只能在心裡想想,畢竟賈母那一關就不好過。賈赦還不知道,那個期盼了十幾年的契機很快就會來臨。
「七百兩就夠了,今日還要多謝賢侄了。什麼時候有空,我請賢侄吃飯。」
看到入手的扇子,賈赦的心情也好了許多。畢竟這麼多年都過來了,要是非抓著不放,賈赦都不知道氣倒多少次了。
「擇日不如撞日,前面就有個茶樓,不若世伯與我去喝杯茶,正好我有點事要與世伯商量。」史琬提議道。
就憑史琬剛剛幫了忙,賈赦也不好拒絕。再說賈赦每日除了看看古董,聽聽小曲,那真是一個大寫的宅男。所以對於史琬找自己有事,賈赦還真有幾分好奇。
因為接下來的事不好被太多人知道,史琬就讓人開了一間包廂。
「最近國庫欠債的事,不知世伯是怎麼看的?」史琬開門見山說道。
反正就賈赦這水平,這麼多年紈絝下來,若是史琬拐彎抹角,賈赦恐怕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明白史琬的意思。乾脆就直說,也免得浪費時間。
雖說賈赦對朝中的消息不怎麼靈通,但最近有關國債的事在京中是鬧得沸沸揚揚,賈赦自然也有所耳聞。不過賈赦與大多數欠了國債的人家是一樣的心思,沒人嫌銀子燒手,既然已經欠了那麼多年了,最好也一直欠下去。
「看情況吧,現在大家都沒還,府中也不著急。」賈赦漫不經心的回道。
反正榮國府賈赦一向做不了主,所以對於史琬的這個話題,賈赦也不怎麼關心。
「我記得世伯府中,政二老爺鳩佔鵲巢,璉二爺現在身上還只是個虛職,整日做著管家的活計,世伯難道不想有所改變嗎?」
史琬平平淡淡的問話,聽到賈赦耳中卻是石破天驚。史琬說的這兩件事,正是賈赦最渴望的。這麼多年中,賈赦不知有多少次想過將榮國府的正統地位奪回來,或是後代中能夠出一個有出息的子孫。
可惜這兩件事都不是那麼容易能實現的。前者因為有賈母在,賈赦還沒有底氣與賈母撕破臉。後者賈赦可不是一個會教孩子的人,再加上還有一個居心叵測的王夫人,大房想要出個有能力的子孫,也是前路漫漫。
但看史琬胸有成竹的樣子,難道史琬有辦法,賈赦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急促起來。
「不知賢侄有何指教。」賈赦緊張的問道。
難得有這樣的機會,賈赦已經決定,只要史琬的要求不太過分,他都會答應。畢竟錯過了這次機會,賈赦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下一次。
「指教談不上,不過是為世伯指一條明路而已。」史琬不緊不慢的說道,「世伯也知道,自從朝廷想要收回國債,就一直不怎麼順利。不過是大家看著其他人都沒還,誰也不想做這個出頭鳥而已。而若是有人能帶頭…」
「賢侄是想讓我做這個出頭鳥。」賈赦一臉驚訝。
對於史琬的未盡之語,賈赦也是心知肚明。怪不得一開始就問國庫欠債的事,原來是在這裡等著。
不過要是賈赦這樣還不明白史琬的意思,那史琬真的要懷疑到時將事情交給了賈赦,他能不能辦好了。
畢竟賈赦被賈母壓了這麼多年,如果說一開始是因為賈赦對賈母的孝順,後來就是因為大勢已去,賈赦想要翻身也一直沒找到機會。
而榮國府歸還國庫欠債這件事,就很有可能遭到這位賈老太太的反對。賈赦要是一點成算都沒有,到時能不能在府中行得通還是一個問題。
現在看來,既然當初國公爺會選擇賈赦當繼承人,可見賈赦也不是一點能力也沒有,最多比較平庸罷了。
只可惜天意弄人,誰也不知道賈老太太是這樣一個偏心的人。對於大兒子和小兒子,那真是兩個極端。至於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隱情,那就不是史琬知道的了。
「這對我又有什麼好處呢?」賈赦皺了皺眉道。
對於這件事,賈赦還真有些猶豫不決。府中賈母的阻攔什麼的都是小事,關鍵是一旦這麼做了,榮國府就得罪了其他也欠了國債的人家,這才是真正麻煩的。
雖然之前史琬說過會有好處,但賈赦還要看看具體會得到什麼好處,才能決定要不要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