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chapter 45
其實在此前的種種細節里,已然從側面透露了皇後向氏的身份。無論是向東東醒來時空無一人的大殿,還是皇帝身邊福子公公旁若無人的態度,都在暗示著尊貴無比的一國之母,實際上並不受重視。
向東東聽完福子拉長音調的宣旨,正惶然無措的時候,福子甩著拂塵,不緊不慢地走到了她面前:「向氏,還不叩謝皇恩?」
「靳川要休了我?」向東東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臉色肉眼可見地灰敗了下去。過了好一會,她嘴唇動了動,接著慘然一笑:「他不是靳川,我的靳川不會不要我,我的靳川已經死了。」
「放肆!」把向東東的呢喃聽了個全的福子,臉色猛地一變,「朝乾殿豈可胡言亂語!你們兩個,還不快送向氏回宮!」
福子隨手點了兩個青衣小太監,小太監連忙打了個千,駕著向東東就往殿外拖。向東東也不掙扎,失魂落魄地被拖走了。
福子把黃絹布的聖旨放回朱漆托盤內,擺了擺手,示意端著托盤的太監跟著去。眼看著一行人都走遠了,福子正了正神色,轉身腳步匆匆地回了大殿。
朝乾正殿內,穿著紅黑二色官服的文武百官坐列兩旁,氣氛肅穆。見福子從殿外進來,右下方首座一位留著鬍鬚的中年官員,將跪坐換為雙膝跪地,啟稟道:「臣有奏。」
金龍寶座上的皇帝微微抬了抬手:「盧愛卿請講。」
「臣認為,向氏貴為陳國公主,身負兩國結交使命而來,即便有諸多不是,皇上也理應以大國氣度,不與計較……」
被稱為盧愛卿的中年官員滔滔不絕,從兩國相交的重要性講到國庫空虛,無法承擔戰爭,再講到今年蕭國水災旱災,最後說到了正題上:「請皇上開私庫,以賑災民。」
中年官員深深伏跪下去,在場其他官員烏泱泱地跟著跪倒在地:「請皇上開私庫,以賑災民。」
到這裡,關於蕭國的信息差不多全部給出了。今年蕭國趕上天災**,國庫虧空,情況異常嚴重。加上邊上鄰國——陳國虎視眈眈,蕭國不得已採取了和親政策。
皇後向氏是陳國送來和親的公主,也是政治犧牲品。不甘心被大臣擺弄的年輕皇帝,以廢除皇后的方式來表達內心的不滿。
皇帝下廢后詔書時,大臣們一反常態,高呼皇上英明。等詔書下了,臣子立即露出陰險目的——要皇帝開私庫賑災。
被覬覦私庫,又遭算計的皇帝當場龍顏大怒,卻因為登基不久,根基不穩的緣故,被諸位大臣聯手逼得不得不答應。
失意的皇帝不知不覺走到了廢後向氏的宮殿。
體察聖心的福子當即彎下腰,討好地問:「皇上,老奴去延壽宮唱喏?」
皇帝猶豫片刻,「你跟朕進去看一眼。」
明白皇帝話里的意思,福子立馬做了個手勢,示意其他人退下。接著,他趕緊小跑兩步,跟上了走出一小段路的皇帝。
兩人進了延壽宮。
延壽宮內,依舊空無他人,除了主殿亮著燈火,其他地方都黑漆漆一片。皇帝原本是想看看沒有宮侍,沒有位份的向氏會是什麼模樣。在皇帝看來,向氏和自己一樣,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憐人。
不過古代人所謂的「滅頂之災」,對於現代人來說根本不算事。沒有宮侍沒關係,原本也沒讓人伺候過,向東東自己卸了妝,把九層宮裝脫了六層,現在正素麵朝天地烤著魚。
此情此景過於出乎意料,皇帝微微挑了挑眉毛,出聲問道:「哪兒來的魚?」
專心致志烤著魚的向東東被嚇了一跳,險些把手裡的魚扔進火盆里。她抬頭看了眼皇帝,小巧精緻的臉蛋被火光照耀地晦暗不明。
「抓的。」向東東道。
皇帝來了興緻,「哪裡抓的?你沒用晚膳?」
皇帝廢了向氏位份,除此之外,並沒有讓人苛待她。不過蕭國人一天只吃兩頓,早上一頓,下午一頓。到了晚上,向東東被餓的不行了,只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後面池子里抓的,」向東東道,「晚飯吃了,現在又餓了。」
向東東把魚從火上取下來,撕下一條魚肉嘗了嘗,而後很自然而然地遞給了皇帝:「烤好了,味道還不錯。」
皇帝遲疑地接過了魚。
這場烤魚戲,是全劇組人員,包括劉副導在內,都希望可以多NG幾次的戲。原因無他,蘇言烤的魚實在太香了。
劉副導心裡默默地祈禱著,三秒鐘后張偉成喊了停。
張偉成拿起擴音器,點名道:「蘇言你過來,我給你說說戲。」
穿著帝王常服的蘇言起身,劉副導趕緊沖了過去,扒開人群一看,李朝歌手上的魚早就不見蹤影了,只剩下木頭簽子支棱著。
「小劉啊,」另外兩位副導捧著個食盒,一邊架起一塊酥脆金黃的魚肉,一邊很是炫耀地開了口,「年輕人要多鍛煉身體,這樣才能跑得快。」
被兩位年過半百的老人比下去的劉副導,擠出一個艱難地微笑。
「沒事,」劉副導自我安慰地想,「還有一條魚呢。」
劉副導念頭剛轉完,劇務就過來了:「導演,只剩下最後一條魚了。」
張偉成應了聲,示意知道了,轉而對蘇言道:「聽到了啊,這次爭取一條過。」
蘇言點了點頭,正要走的時候,聽見張偉成說:「哦對,這回魚你記得烤酥脆點,小眉喜歡。」
專業烤魚郎蘇言:「……」
因為道具只有最後一條了,所有人員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零錯誤下順順利利過了烤魚戲。五分鐘后,來送中飯的張導夫人,得到了張導的獻寶——烤全魚。
有了深夜吃魚的開端,皇帝拉近了和向東東的距離。兩個同病相憐的人,在深宮中互相取暖。最終,根本忘不掉靳川的向東東,輕而易舉地愛上了和靳川長相如出一轍的皇帝。
兩人關係漸漸變得曖昧起來,就在向東東決定向皇帝表述心意的前一晚,陳國一舉攻破了蕭國的邊關,鐵騎直奔京都而來。
連皇帝私庫都被用得一乾二淨的蕭國,根本拿不出足夠的銀兩去購買糧草,沒有錢,也無法徵到士兵。而各地儲備糧倉里的糧食,早被換成了沙子。
至於離京都最近的駐軍,將領聲稱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拒絕入京
一連串的事情壓下來,皇帝急火攻心,於朝乾殿上當場咳血。見狀,留著鬍鬚的中年官員,和其他幾位大臣交換了個眼神。
幾位大臣以頭磕地,高呼:「臣懇請皇上保重龍體,遷都為上!」
「不能遷都!」白髮蒼蒼的老將立馬站了出來,「我蕭國幾百年歷史,經歷過靖安之難,經歷過康橋之亂,卻從未有過遷都的先例。皇上,老臣無能,願為皇上披掛上馬,斬殺陳國敵軍!」
「你個七十多的老頭子還是省省吧!」自古文武不對頭,文臣當即反駁道,「皇上,臣以為保全國祚要緊,陳國鐵騎不出今晚子時,就要兵臨城下,與其到那時再……」
「皇上,方大人的話不無道理,遷都要緊吶皇上!」
「皇上,不能遷都!」
「皇上……」
「夠了!」皇帝用力拍了下龍頭,騰地站起身來。他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嘴角殘留著剛剛咳出來的血跡。皇帝逡了眼下面爭吵不休大臣們,眼中的憤怒漸漸被悲哀取代。
「你們要逃,就逃吧。」皇帝意興闌珊地揮了揮手,「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朕要留在這。」
「皇上!」
眾人還想再勸,皇帝卻已經從龍座下來,束著手走了。逆著殿外的陽光,皇帝的背影顯得孤寂單薄,又義無反顧。
白髮蒼蒼的老將軍跟著膝行兩步,深深地磕下了頭。
皇帝想送走向東東,向東東不願意。皇帝沒辦法,只好找人打暈她,把她送出了城。之後陳國兵臨城下,皇帝與老將軍率領禁衛軍死守城門,不出一夜,京都變成了人間煉獄。
酣戰到半夜,一個渾身是血,胸前還中了箭的侍衛騎馬狂奔過來,未跑到皇帝面前已先摔下了馬:「皇上……南城門……破了……」
皇帝一驚,扶著劍站起來:「什麼?!老將軍呢?」
「老將軍……」侍衛嘴裡溢血地說,「為國捐軀了……」
皇帝聞言,經受不住似的連退兩步。然而不等他從悲痛中緩過來,陳國下一波進攻又開始了。
兩軍交戰最激烈時,向東東在馬車裡蘇醒了。她趁車夫不注意,跳下馬車跑了回來。南城門已破,東城門到處是浴血奮戰的禁衛軍。漫天戰火,硝煙瀰漫中,她根本分辨不出誰是皇帝,只能將手圍在嘴邊,大聲喊道:「靳川!靳川!」
皇帝隱隱聽到喊聲,不由回過頭,恰在此時向東東終於也看見了他:「靳川!」
「你來幹什麼!」一身血污的皇帝,轉身回手架住陳國士兵砍過來的長刀,他頭也不回地
朝向東東吼道:「你走啊!快走!」
「我不走!哪怕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我讓你走你聽見沒有!」差點被氣死的皇帝忍不住回頭。
向東東提著裙子,低頭繞過禁衛軍的屍體。等她再抬頭時,卻看到陳國士兵挽弓搭箭,射死了皇帝身邊的侍衛,然後一個彪悍的大漢高擎起彎刀。
「靳川!」
皇帝的頭被一刀割了下來,鮮血四濺。
那一刀好像砍在向東東脖子上,她承受不住似的渾身打起了哆嗦。由於極度驚恐,她幾乎失去了面部表情。忽然,向東東哆嗦的動作頓住了,接著她整個人毫無預兆地往前一傾。
在驚愕與痛楚里,向東東低下了頭
一支尖銳的利箭射穿了她的胸口。
向東東不敢置信地轉過頭,看見一位身姿矯健,騎在馬上的女兵正收回弓。
張偉成:「咔,好不錯。」
眾人半個月以來,頭次一條過了場戲,禁不住喜笑顏開。然而還沒等他們鬆散一下僵硬的肩骨,張偉成舉起擴音器說了句:「再來一次。」
眾人登時痛不欲生。
又從頭折騰了一下午,當天收工以後,蘇言去跟張偉成請假。
「參與《梧桐街》前期宣傳?要多久?」張偉成放下保溫飯盒,接過夫人遞來的手絹拭了拭嘴角,「最多七天,多了不給。」
原以為最多能請到五天,沒想到會有一個星期的蘇言頓時笑容滿面地說:「謝謝導演。」
「先別說謝,」張偉成做了個打住的手勢,「你請假可以,拿東西來換。」
「張導,您是要……」蘇言明知故問。
張偉成瞪了他一眼,「平日里就屬你最機靈,現在卻跟我打馬虎眼,我早上都看見你在寫了,快交出來!」
「怪不得會感覺東西被人動了。」蘇言心想,他招了招手,從錢多手裡接過一張疊得四四方方的紙,「烤全魚需要注意的,我都寫在上頭了,回頭您要是還有哪裡不清楚,就打電話給我。」
拿到烤魚做法,張偉成轉手就把紙交給了夫人,「你看看,還有哪裡不明白的么?」
夫人嗔怪地看了張偉成一眼,跟蘇言揮手道別:「路上注意安全。」
搞定了請假,蘇言回到酒店,花了半小時才把身上的假血液洗乾淨。出來后和厲錚通了電話,接著搭車到機場,飛往《梧桐街》宣傳首站——雲城。
白天的炎熱剛剛降下去不久,夜色姍姍來遲。曾經借用為傅恆母校的雲城大學禮堂內,將近兩千人的座位例無虛席,坐滿了該校的學生和特地趕來支持的粉絲。長長的一條紅毯,從禮堂入口直接鋪到了舞台下方,兩邊坐著早早趕過來的媒體記者。
首次擔當大任的程城,趁著電影主創人員還沒進場的功夫,給不能親自過來的趙迦南發了條簡訊:師傅,等會兒我見到師娘了,一定多給你拍幾張照片。
程城的消息剛發出去,就聽見入口處傳來一陣喧囂。
穿著休閑套裝的越肖山走在前面,一身國際奇連藍英版西裝的蘇言,和身穿深寶藍色西裝搭配紅色花紋領帶的厲錚緊跟其後,再往後是電影里傅恆同學的飾演者梅平,以及其他演員和編劇李安冉。
在熱烈的掌聲中,越肖山先介紹了影片背景,簡單說了一下電影劇情,之後邀請兩位主創上台。
「嚴傅!嚴傅!嚴傅!」
「老公!老公!啊啊啊——」
在一片呼喊老公的聲音里,蘇言和厲錚從座位上站起來,沖四面的觀眾揮了揮手,接著兩個人從從容容的上了台。
穿紅色抹胸裙的主持人主動打招呼:「蘇言你好,厲錚你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蘇言和厲錚幾乎同時舉起話筒,回應了主持人。這個小細節被台下的腐女捕捉到,尖叫聲差點掀翻天花板。
主持人上下打量了蘇言一眼,未語先笑道:「這好像是蘇言首次穿這麼正式的西裝吧?我記得以前你都穿得比較隨意,」主持人說著,看了看蘇言的厲錚,「是為了配合厲錚嗎?」
「是配合厲錚。」蘇言道,「但不是第一次穿正式的西裝,就之前還有穿過。」
主持人點了點頭,沒有再深入,而是換了個話題:「我發現你們兩個人站在一起其實真的很登對,越導選角色的目光非常准,我看你們倆站在台上,就已經,就腦海里已經是嚴陵和傅恆了。越導當時選中你們的時候,你們心情怎樣?」
蘇言:「我是厲錚跟我說的,你們也知道,他是我老闆嘛。所以我當時非常吃驚,我問了他另外一個演員是誰,然後他說是他,我就有點嚇到了。」
主持人:「那後來怎麼答應的呢?」
蘇言非常乾脆地坦承了:「因為片酬高。」
現場登時響起了善意的笑聲,主持人又轉頭去問厲錚:「厲錚呢?」
厲錚:「越肖山跟我說她要拍電影。」
主持人等了等,沒等到他後面話,「然後你就答應了?這麼簡單?」
這時越肖山插話解釋道:「我和厲錚關係很好,是這樣。」
主持人又圍著兩個人問了一些不痛不癢的問題,等時間差不多的時候,終於問到了正點上:「電影里聽說有吻戲,那你們第一次拍的時候,有沒有尷尬?」
「沒有,」厲錚罕見地主動道,「但是蘇言經常笑場。」
「我笑其實是因為有一點尷尬!」蘇言為自己辯解,「以前拍的戲都非常,非常純潔,頭一次在那麼多人面前表演接吻,當時特別不好意思。」
主持人立馬抓到了重點:「嘩——那就是說,《梧桐街》裡面有我們蘇言老公的熒幕初吻!厲錚之前也沒有拍過電影,兩個人都是熒幕初吻誒!」
被初吻兩個字戳到的腐女們把口哨吹得震天響。
主持人:「感覺超甜蜜啊,但是結局,據說嚴傅兩個人分開了是嗎?」
「你這是要涉及劇透啊,」越肖山不幹了。
插科打諢鬧了會兒,主持人做了個展臂有請的手勢:「現在,有請蘇言為我們帶來《梧桐街》的主題曲——《愛你》。」
舞台上燈光暗下去,聚光燈追著蘇言出現在舞台左邊。淡淡的鋼琴聲響起,蘇言把話筒舉到唇邊。
乾淨男聲流瀉出來,回蕩在整個禮堂內。
作為主題曲和插曲,《愛你》在電影里出現過兩次。一次是嚴陵與傅恆剛剛確定關係,嚴陵在下班的路上不由都帶著溫柔的笑意。第二次是影片快要結束的時候,在傅恆夢裡,傅恆帶著閉著眼睛的嚴陵去看他們的咖啡館,再次響起了這首插曲。
台下從參加選秀節目開始,就默默支持蘇言的粉絲,在歌聲中,忍不住悄悄濕了眼眶。
一曲唱完,許久沒有唱歌的蘇言,獲得了滿堂掌聲。
電影宣傳在輕鬆愉快的氛圍中結束。劇組事先準備的十份簽名劇照,也在互動環節全部送了出去。
當晚,前期沒有宣傳的《梧桐街》,毫無預兆地屠版了,各大網媒頭條幾乎都是關於《梧桐街》的話題。
其中,蘇言和厲錚同時舉話筒和主持人打招呼的場面被粉絲拍了下來,發在了微博上,點擊量瞬間過了千。
錚言CP群里已經快要爆炸了,溫書朦看了看吳痕,悄悄地把視頻上傳到了名為「霸道總裁大明星」的私人網盤。
至於信誓旦旦要給師傅拍下師娘照片的程城,毫無意外地挨了頓削。
一行人在雲城停留一晚,第二天立即飛往下一個城市。五天之內,蘇言和厲錚趕場子似的跑完了十五個城市。最後回到A市時,片尾曲的原作秦琴現場獻聲,將末站宣傳的氣氛拉到了頂點。
連續屠版屠了五天,眾媒體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突然刷新出來一條消息。
央視文化局:A市老城區因連天暴雨塌陷,露出了始終不見蹤影的,蕭王朝高祖之母,孝仁義太后的陵墓。
不少網友看了,都表示將信將疑。甚至有不少好事分子,在微博下面留言,問央視文化局是不是被盜號了。
結果當天晚上七點,央視新聞證實了消息的真實性,並且給出了一份專家預測的陵墓面積。
蘇言倚在厲錚懷裡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狗剩好幾個月沒見到蘇言,此時正跟狗皮膏藥似的黏在他腿上。
陵墓的新聞播完,厲錚撫了撫蘇言柔軟的髮絲,問他:「我記得你在老城區買了房子?」
「買了四套,」蘇言道,「其中有三套在主墓位置,一套在耳室上方。」
厲錚微微頷首,大概猜到蘇言之所以能買到這麼恰到好處的房子,完全是因為上輩子發生過的緣故。
厲錚並沒有再過問更多,又看了會兒電視,蘇言伸手摟住了厲錚的脖子,含含糊糊地說:「困了。」
於是厲錚打橫抱起他,一路抱上樓,進了卧室。
在家待了兩天,蘇言帶著錢多再一次上了前往劇組的飛機。幾乎是回酒店放完行李,蘇言就投入到了緊張的拍攝中。
「啊!」向東東忽然彈了起來,她滿頭冷汗地環顧了一圈四周。
夕陽還未沉下去,依然灑著熱烈的光線。天台上,躲在天藍色遮陽傘下的客人,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低聲交談。侍應生端著兩杯果汁過來,送到了鄰桌獨坐的年輕女士桌上。
「小姐,您的檸檬汁。」另外一位穿著黑白制服的侍應生,輕手輕腳地將向東東點的東西放下。
向東東回過神,她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對侍應生說:「謝謝。」
等侍應生走了,向東東端起冰檸檬汁喝了一大口。被射穿心臟的感覺還停留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區。
向東東捧著玻璃杯,又喝了一口,好不容易等那陣心悸緩過去,卻驚覺有道目光在看她。向東東順著目光望過去,發現是鄰桌的那位女士。
穿一襲簡單的連衣裙,長發鬆松挽著,眉目溫柔的女士指了指自己臉頰。此時,鏡頭有意無意地,在女士殘留著深深戒指印記的手指上停留了兩秒。
向東東不明所以,跟著摸了把自己的,摸到一條深深的印子——是剛剛趴在漫畫書上壓出來的。向東東拿起桌上的漫畫書,朝女士示意地舉了舉。女士微微笑了一下,收回了視線。
向東東出了口氣,把注意力放回漫畫書上。她翻了翻頁,瞧見連載的漫畫恰好在皇帝皇后被殺死時戛然而止。
「這個夢可把我嚇死了。」向東東自言自語道,她掏出手機看了兩眼,通知面板上顯示有新的微信消息。
親愛的:你什麼時候和他說我們的事?
向東東有點不耐煩地皺了皺眉,手指飛快地敲擊屏幕:你先別催我,你自己婚還沒離。
親愛的:離了,上午剛辦的。我給你看離婚證。[照片]
親愛的:我已經解決我的了,你呢?你究竟什麼時候和他分手?
向東東:他那人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死倔又固執,我不是不願意說,我是怕說了以後他繼續死纏爛打。
向東東:有時候想想,真恨不得他死了好了。
這條消息沒能來得及發出去,突然響起來的電話阻斷了上網信號。向東東看到來電顯示人是靳川,當即露出了嫌惡的表情。
「喂——」
抱著鮮艷的薔薇,走在路上的靳川聲音非常開心地說:「喂東東,你現在在哪兒呢?」
向東東翻著漫畫書,漫不經心地應道:「我在你說的天台飯店,你怎麼回事啊,還沒到?」
靳川急忙辯解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了出來:「不好意思,我路上有事遲到了會兒,你等我一下啊,我馬上到了。」
向東東不耐煩地推了把漫畫書:「路上能有什麼事啊?」
「不告訴你,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向東東嘲諷地勾起嘴角,她站起身走到天台邊:「那等會兒我要是不滿意你的借口,怎麼辦?」
靳川對向東東的真實反應一無所知,依舊嘿嘿笑著:「隨你處置好了。」
「對了,東東我等會兒有個事情要跟你說。」
向東東隨口應了聲,她往下面掃了眼,瞥見了人群中舉著花的靳川:「我看到你了,你抬頭。」
人行道上的靳川聞言抬起頭,望見了站在天台上的年輕女孩子。
一反之前遙舉薔薇的動作,靳川下意識花束反手背在了背後。
看到這幕的向東東沒有多想,她嫌棄地撇了撇嘴角,正準備掛電話的時候,她看到了不遠處正急速衝過來的公交車。
「如果他死了就好了。」這個念頭剛出現在向東東的腦海里,就馬上霸佔住了她所有的思緒。在向東東猶豫要不要告訴靳川讓他躲開的時候,失控的公交車把捧著薔薇的男人,撞進了路邊的五金店。
接下來的事情和影片開頭,並沒有太大差別。車禍發生,向東東呆立兩秒沖了下去。鏡頭卻沒有跟著她,而是狀似無意地投到了鄰桌。
溫柔嫻靜的鄰桌女士不見了,只剩下兩杯劇烈晃動的果汁。
向東東用她此生最大的速度飛快地跑著,不小心踩到小石子的摔了一跤,磕破了膝蓋和手肘。等一身狼狽的向東東到了五金店外,與影片開頭不一樣的地方出現了。
向東東並沒有吵著要衝進五金店,她只是在旁邊看著。不一會兒救護車來了,傷員相繼被抬出來。隨著被抬出來的人傷越來越重,向東東臉上漸漸出現了兩種混雜在一起的情緒。
一方面向東東恨不得靳川直接死掉,這樣她就可以永遠擺脫靳川了。另一方面她心裡也知道,靳川出事和她束手旁觀有很大的關係。瘋狂的快意和懊悔交雜在一起,顯得向東東那張精緻美麗的面孔也變得可怖起來。
唯獨靳川被醫護人員抬了出來,這時導演看似很奇怪的拍了群像。痛哭哀嚎的傷員,忙著攝像的路人,議論紛紛的附近店主,還有一個頭髮散下來,看不清表情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姑娘。
之後的劇情因為和影片開頭一模一樣,張導直接用蒙太奇手法帶過了。
到醫生把靳川推出來了,之前的遠景鏡頭推進,向東東和醫生的對話也能聽見了。
「醫生,他怎麼樣?」
「情況不容樂觀,傷者頭部受到重創,胸腔骨幾乎全被撞碎了。」醫生搖了搖頭,「如果今晚醒不過來的話,可能以後再也醒不過了。」
向東東往後退了一步,她咽了咽唾沫,艱難地發出聲音:「死……過世?」
「是持續性植物狀態,對了我看了他的緊急聯繫人,你是冬兒吧,先去前台替他把手術費用交了。」
後面的話向東東沒有聽進去,她被「持續性植物狀態」幾個字砸蒙了。腳步聲和推床的滾輪聲遠去,向東東慢慢地跪坐在了地上。
不是影片開頭所表現出來的悲痛,更像是一種憎惡的痛恨。
鏡頭來到了靳川病房外,向東東手裡拿著高額的醫療單子。她和靳川都是孤兒院長大的孩子,根本付不起巨額的手術費,更何況是植物人的後續治療。
向東東打開戒指盒,拿出了裡面的鑽戒。她轉動著看了看,隱約好像看見內環刻了字。
是個字母D。
向東東把戒指放回蓋子內,她抹了把臉,收拾好了情緒,接著面無表情地站起身,趁護士換班的時候,推開了病房的門。
拔掉靳川的呼吸管之後,向東東並沒有親吻他,而是一動不動地站著,用近乎快的眼神盯著發出急促警示聲的心電監測儀。
「嘀——」
心電儀拉長的聲音,遮蓋出了病房門再次被推開的聲音。病房詭異地安靜了兩秒,接著窗戶玻璃被撞破的聲音響起來,向東東從十八樓跳了下去。
但是這次,向東東摔下去的姿勢非常奇怪,她整個人呈現出一種重心不穩的傾斜,好像根本不是她自己主動跳下去的,倒像是,有人推了她。
鏡頭沒有追著向東東往樓下去,而是反方向一轉,回到了靳川這裡。已經死去的靳川安詳地躺著,過了好一會兒,一滴透明的液體落在了他臉上。
接著一隻白皙的手出現在鏡頭裡,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戒指盒。
纖細柔指根上,依稀殘留著上一個戒指留下來的印記。
鏡頭一轉,伏在桌上的年輕姑娘忽然打了個哆嗦。
「小姐,小姐?」端著托盤的侍應生小聲喊了兩聲。
向東東猛地抬起頭,因為動作過猛,不小心扭到了脖子。手扶著脖子,向東東驚疑不定地觀察著四周。
「您的檸檬汁我給您放桌上了。」穿著黑白二色工作服的侍應生,動作堪稱標準地微微彎下腰,將一杯檸檬汁放在了空無一物的白色桌子上。
「謝謝。」
向東東隨口道了謝,她的目光掃過左邊的鄰桌,發現那裡是空的以後,明顯地放鬆了一些。向東東捶了捶脖子,舒展了一下僵硬地背部,然後下一秒她的動作僵住了。
向東東大而明亮的眼睛里,流露出十分清晰的恐懼,她整個人似乎不受控制似的抖了一下。
「嗡嗡——」
手機震動的聲音傳來,向東東心慌意亂之下看也不看就按了接聽鍵。她把手機舉到耳邊,一邊扭頭轉了個面向,一邊說:「喂?」
電話里沒有人說話。
過了兩秒,巨大的撞擊聲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