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8
當天下午，宋晚晚和周明川準備進入訓練室。
這次他再沒有早上的不適反應，面色如常，宋晚晚知道他大概是服用了一些藥劑。
「你一直看我幹嘛？」他的黑亮眼眸微微彎起，笑看她。
宋晚晚嫩臉一紅，輕輕咳嗽兩聲：「沒什麼……我們進去吧。」
他點頭，一身筆挺的深藍色軍裝看上去帥氣英俊。
訓練室里的新生已經準備就緒，和早上一樣的流程，第三隊的新生較早上的似乎要好一些，近乎20人的隊伍只有6個人難以抵抗身體的本能，周明川和她上前分別給這幾人打了安定劑。
教員還是早上那位，面具下的五官看得不太真切，但聲音低沉清澈：「今天下午的情況還不錯。」
「是，不過還要看下一隊……恐怕情況沒那麼好。」
不出她意料。
最後一隊的情況比早上還要嚴重，18人足足有10人情況不對。
結果打安定劑累得她差點癱掉，靠著椅背一下也不想動，身邊周明川倒是比她精神一些，還能給她端杯水遞給她。
宋晚晚咕嚕嚕喝著水，像個在荒野中徒步多日缺水的旅人，滿身汗津津的，在隔壁休息室的空調下都沒能讓她清涼起來。
高清和拿著今天一整天的情況彙報，眉頭緊緊蹙起，他抬眼看見她滿臉疲憊，就叫她回去休息：「滾回寢室去，晚點開個小會，到時候我發簡訊給你。」
宋晚晚抹了抹臉，強撐著：「我還行，不用回去休息，直接開小會吧。」
高清和一臉嫌棄：「周明川你給我把她帶過去，Beta就是身體弱得不像話，你們兩個都給我去休息！」
「老師你這是性別歧視哎。」宋晚晚努努嘴，小聲反駁一句，只是看看他那張臭臉，她還是弱弱吞下接下來想要繼續說的話，哼唧一聲。
周明川道：「那老師我和學妹就回寢室了。」
他大手一揮，示意放行。
走在回寢室的路上，宋晚晚偷偷覷他：「學長你都不累嗎？」
「還可以，不是很累。你呢？」
她幽幽嘆氣：「我現在超級累……」清亮的眼睛里有著淺淺的疲憊，她繼續說，「都是Beta怎麼差得這麼多……」
這口氣和他原先世界里「都是男人怎麼差這麼多」的口氣差不多。
——你是女孩子啊……
還沒等他說出口，就聽見身側少女打起精神的調笑聲，「不過沒關係，雖然我體能方面不行，其他方面還是棒棒噠。」
周明川：…………
他默默看她。
「咳咳，比如我就很厲害，能按得住發*情的Alpha還能給他們注射藥劑呢。」
他：「……是是是。」
*
寢室里乾淨舒適，宋晚晚累得發困，直接倒下睡去。
周明川換了便衣，坐在床沿，正想躺下，而就在此時，他的通訊器響了。
進入軍校后，每個學生原有的通訊器都被換掉，只能用上軍方特製的通訊器，周明川在拿到通訊器后就沒有設置過來電鈴聲，用的還是原有的標配鈴聲。
來電顯示著一串熟悉號碼。
周明川皺眉，看看睡得正酣的宋晚晚，按著通訊器話筒走到陽台去。
「……」
那頭在接通后沉默片刻，然後道：「最近怎麼樣？」低沉溫雅的男聲，在他耳邊發酵成難忍的情緒。
他應了聲，「我過得很好，不用操心。」
男人：「要不要我幫你再拿一些藥劑？」
「不用，我自己會想辦法。」
周明川沉靜地聽著，把身子靠在欄杆上，眼帘微垂。
「……你現在年紀也一天天大起來了……真的不考慮回來嗎？」男聲繼續說著，似乎很在意他的情緒，在他的一聲含糊不清的「呵」后立刻停下話語。
「明川……你在聽嗎？」那邊沉默太久，男人有些忐忑，他心焦地敲著手指頭，「現在Omega群體中有些不安分，我擔心你……」
「擔心什麼？」周明川目光渙散，落在對面寢室樓的窗戶上，聲音冷淡。
「……」男人啞然，「明川你別這樣……」
「擔心我想不開加入他們？」周明川舔舔后槽牙，像是強忍著什麼，「我可沒這麼傻被人當槍使，現在除了你誰知道我的身份？我有必要自己泄露出來？」怒意給他清俊的面容染上幾分緋紅，他閉閉眼，咬住牙根，「你沒有聯繫我的話，我根本不會想到這件事。」
男人似乎被他的話語鎮住，他小心翼翼又慌張地：「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周明川回了他一個冷笑。
接著他緩聲道：「周明臻，你也別再打電話給我了，現在是什麼關頭你自己也清楚，別害得我連書都讀不了。」
男人低聲道：「……我只是……挺想你的……」
周明川握著通訊器的手指輕輕一抖。
但下一秒，他聲音依舊冷淡，「當初逼著……周明川去結婚的也是你們，害得他昏死半年的也是你們……」
「現在說這些還有必要嗎？」
男人一字不發，良久才輕聲說：「……明川，你還在怪我們嗎？」
他頓了頓，「我沒有資格怪你，你要請求原諒的是從前那個周明川，17歲就被家人強制要求嫁給一個Alpha的周明川。」
…………
男人聞言，原本溫雅的聲音也變得晦澀，他似乎哽咽了一下，「抱歉，明川，我……」
來自親生弟弟的指責，比冷漠爭吵還要令人心悸，他慌忙想要道歉，卻又詞窮到極點，最後只能訥訥無言。
周明川按按眉心：「行了，我掛了，再過一年我就畢業了，你也別太擔心我，就這樣。」
「……嗯，你在學校要吃的好一點……」
他掛了電話后，臉上原本冷淡面癱的表情瞬間鮮活起來，他長吁一口氣，「真他媽累……」
回到房間，宋晚晚還在沉睡，他看看時間，下午四點五十六分。
還來得及睡一個小覺。
和這具身體的兄長通話過後，渾身疲憊到極點，他草草洗了把臉直接睡下。
*
周明川是在這個Omega少年意外昏迷半年後來到這個世界的。
作為一個純直男，接受這個ABO世界設定並不是很簡單的事，但好在男O的生理特徵在外表上和男人沒有任何差別，加上他一向很能自我調節，因此在初來這個世界時還不算對這個身份有多排斥。
直到他看到了原主寫下的日記。
作為一個Omega，是不是都必須要以嫁給一個Alpha為終生目標？
作為一個Omega，是不是就不能擁有自己的夢想，不能像尋常A、B一樣進入軍校學習，就因為這操蛋的Omega腺體？
一旦到了發*情期，無論是不是被Alpha強上，大眾總是諒解那些無法控制自己的Alpha，卻不認為那些Omega無辜，畢竟總是Omega釋放出的信息素過分誘人才勾引得那些Alpha失去理智……
那個年輕的，因為反抗家人強制他婚嫁而意外昏迷最後離開的Omega，留下的隻言片語，在最起初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大悸動。
直到他第一次經歷發情期，第一次因為Omega身份而無法進入軍校學習……
周明川確確實實感受到了這個世界對Omega的深深惡意。
而與此同時，無論是因為自己後來者的身份，已經有過的二十多年人生閱歷，還是在了解了那個Omega離世的緣由后，周明川理所當然地很難和他的家人相處融洽，無論是父母還是兄長。
對了，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那就是他本就沒法好好和一個把他當做柔弱嬌軟Omega弟弟憐愛的純Alpha交流。
每每對話時，他都在內心默默OS：我他媽也是個男的你把我當成小公舉是要鬧怎樣啊。
到後來的進入軍校學習，服用信息素抑製劑，在他兄長眼中這就更無疑是弟弟對當初他們行為的反抗，因為愧疚，又因為憐愛自己嬌弱的Omega弟弟，他替他瞞過父母，給他安排了一個Beta身份就學。
只是……
每回都得用上冷漠口吻才能和兄長好好交流的感覺真是有些奇特。
真是又累又無奈啊……
周明川在入睡前默默想到。
*
高清和在六點整召集開小會。
宋晚晚來不及吃飯，拿著塊麵包啃著，周明川也沒吃飯，喝了瓶水就來了。
兩人都是飢腸轆轆，不過宋晚晚顯得更饑渴點。
她咬著麵包活像只倉鼠餓狠的樣，腮幫子鼓鼓的，周明川無語看她吃，給她遞了一杯水。
高清和看過今天的全部彙報，面色不算特別好看，但好歹和顏悅色，只是在看到宋晚晚吃得急急忙忙差點噎著后，不由敲了下她的腦門，「吃吃吃，就知道吃。」
宋晚晚委委屈屈咽下最後一口：「我太晚起來了，食堂沒有飯了嘛……」
高清和默了一下，又瞪了她一眼。
一個教員忍不住笑起來，「行了，高老師，我們還是先開始吧。」
說完給了宋晚晚一個含笑的眼神。
宋晚晚楞了一下，認出他是一整天都在訓練室的那個教員，也是那個讓周明川出去休息的教員。
教員長得還挺帥氣，唇紅齒白，眉眼英俊，她注意到他的軍裝上的木奎花勳章足足有三朵……
這麼年輕的少將？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身邊學長碰碰她的手臂示意她專心聽。
「老師在說話了，認真聽。」
她連忙正襟危坐，一臉嚴肅地坐好，順便低聲對周明川道：「學長你餓不餓，我兜里還有麵包。」
「……」
「宋晚晚你又說小話？」
還沒等學長回應，她本想表現出來的體貼溫柔就這麼被高導師一聲厲喝給嚇得憋了回去。
宋晚晚：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