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溫情
車一路向前走,繞過幾條寬闊的青石大道,在一處衚衕口這裡停下。
霍丞吩咐下屬在這裡候著,他下車後為寧蝶打開車門,「跟著我。」
黃昏的霞光更深,斜斜地映在灰色的磚牆上。
寧蝶下了車,左看右看,不過是條普通的衚衕,霍丞卻露出溫暖的笑意,好似這條衚衕口對他而言是心靈的凈土般。
他大掌握住寧蝶的柔荑,又隨之踹進他軍大衣的口袋裡,兩米來寬的衚衕路,少有人來往。
寧蝶本來好奇他要帶自己去什麼地方,原來只是散步。可散步哪裡不行,為什麼非得坐車繞一個圈?
「快到了,」霍丞以為她不耐煩,安撫了她一句。
話里意外地有那麼點寵溺的意味?
寧蝶扭過頭不說話,霍丞保持牽住她的姿勢,很快路走到盡頭了,前面的湖水邊,有一處兩層樓高的紅漆古亭。
他帶她走上亭子,風吹皺了滿湖的水面,這裡地勢高,站上二樓竟是能俯視半個西北的繁華地段,各色屋檐疊疊延伸。
「你看正前面,」霍丞把寧蝶攬入懷中,從背後擁抱,頭輕輕擱在她頭頂上。
寧蝶聞言抬眸,只覺腳下近處的景格外眼熟,腦中思緒一轉,驀然記得前面是寧府的一角,這個方向看過去,正好能看見她前世住的閣樓。
「我曾經做過一個夢,夢見我做寧府的上門女婿,每次出門打戰前,」霍丞的聲音不徐不緩,「你就在站在閣樓那,而我站在這裡一直傻傻地看著。」
寧蝶垂下眼睛,她知道他說的不是夢,他本也是重生之人。
「在夢裡我就奢望,能看著你直到天荒地老該多好。」
既然這樣,寧蝶握緊拳頭,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背叛她?
還是說霍丞前世就是個三心二意的人?
「那寧箏呢?」寧蝶幾乎是咬著牙在問,「你不喜歡她?」
她仰起頭來,要看著霍丞,卻撞見霍丞沉浸在回憶里時眼底還沒有來得及收斂的痛苦。
寧蝶的心霎時漏了一拍。
「提她做什麼?」霍丞笑著摸寧蝶的頭髮。
「你不是很喜歡她嗎?」寧蝶掙開霍丞的擁抱,她遠離他一步,「你難道不覺得她聰明,又漂亮?」
霍丞挑眉,「哦?然後呢?」
寧蝶深呼吸,「你難道不想和她在一起?」
霍丞忍住笑,「你哪裡看出我喜歡她?」
寧蝶一愣,她不能搬出前世的場景,只好找個理由搪塞,「你之前一直盯著她看。」
「胡說,」霍丞笑著拉過寧蝶,他就愛看她胡攪蠻纏的一面,「我分明看的是你。」
寧蝶臉騰地一紅,碎了他一口。
「吃醋了?」霍丞追問。
「我不喜歡你,吃什麼醋。」
霍丞猛然抱緊她,「我不愛聽這種話,以後就不要說了。」
寧蝶被勒疼得咂嘴,她口上不說,但心裡清楚。
他摟著寧蝶許久,給她講夢裡的故事。
「我們結婚十年,而在一起的時間甚至不超過五個月,夢醒來后,我就發誓要早點娶到你,然後日日和你溫存,哪裡都不去。」
無論前世今生,霍丞極少說這麼深情款款的話,寧蝶沉默地聽,心想他風流倜儻的霍將軍要是對其他女子這樣說,怕是沒有一個人能抵擋的住。
「我還夢到你給我擋了一槍,你昏迷的三天里,我跑遍整個西北,各個德高望重的名醫求遍,你終於醒過來了,卻讓你再也無法實現做一個母親的夢想,我是極力要補償你的,」如同那一日的情景再現,霍丞抱住寧蝶的胳膊罕見地在打顫。
他本是要自此極力補償她的……
「然後?」寧蝶偏抬起頭,想知道霍丞說起這事會是什麼表情,她看見霍丞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次,久久地沒有答話。
那時霍宅派人暗殺,他不得已匆匆離開寧府。
再回來,他努力隱瞞自己對的寧蝶感情,等霍宅毫無威脅時,卻已是陰陽兩隔。
「剛才我們走過來的路還記得嗎?」霍丞轉了話題道。
寧蝶搖搖頭,她還真沒有多在意。
霍丞笑著道,「沒關係,你只要記得我帶你走了一遍剛才的路。」
寧蝶不解其意,風吹得人舒爽,耳邊霍丞在絮絮叨叨地說著話,竟恍然生出寧靜安逸之感。
寧蝶忍不住地暈暈欲睡。
後來實在犯困,霍丞是背著她往回走。
她一開始不願意,霍丞臉色一陰,又是那種風雨滿樓的壓迫感,「你是要我抱著回去?」
抱著比背著更引人注目。
寧蝶只得乖乖就範。
她身材高挑,體重不輕,然而霍丞背著她,步伐走得輕鬆平常,這得虧於霍丞平時的軍事鍛煉。
寧蝶甚至能感受出他衣料下結實的肌肉塊。
走到半路,霍丞突然腳步停下來,寧蝶那時已經進入半睡眠的狀態了。
「寧蝶,」霍丞聲音沙啞,「你別把頭放在我肩膀上。」
寧蝶半夢半醒,嘀咕了一句:「為什麼呀?」
「你呼吸撲在我耳邊……」太撩人了,霍丞清咳。
寧蝶是個倔脾氣,意識不清醒時更甚,聽到霍丞說不讓,她偏往他肩窩裡湊。
她的唇無意滑過霍丞露在衣領外的半截脖子,霍丞大腦轟的一下炸開。
他可是禁慾了整整半個月!
加上寧蝶本對他而言是怎麼都折騰不夠的美味。
他此刻就想把寧蝶放下來,在這空曠的巷子里把人里裡外外地吃透。
但是一偏頭看見寧蝶睡著的恬靜臉龐,霍丞眸子暗光加深,抬起的慾望只得生生忍下去——他不急,來日方長。
寧蝶這一覺睡到半夜,直接將晚飯都略過。
察覺到嗓子乾澀,她想喝水,一張口發現自己發不了聲音,喉嚨火燒似地疼。
房間里燈光倒是亮著的,熟悉的傢具擺設,她這是回寧府自己房間了。
頭格外地沉重,身體如灌鉛般,她正要掀開帘子坐起來,有人比她更快一步,直接把她按回床上。
「別動,你發燒了。」是霍丞。
準確來說,是穿著睡袍的霍丞。
寧蝶點點頭,沒想到就下午吹了一會風,竟受了風寒,說到底還不是怪某人。
她想瞪霍丞一眼,結果看見霍丞臉上掛著自責的懊惱神色,寧蝶口一張,音節支離破碎地道:「不……不怪你。」
說完又後悔,怎地能對霍丞心軟!
霍丞展顏微笑,「再睡會,葯好了我再叫你。」
他說著替寧蝶壓緊被子,一雙眼尾上彎的美目下有淺淡的青色,怕是守了半宿。
寧蝶閉上眼睛,當是什麼都不知情,加上她生病身體真心乏累,沒多久便渾渾噩噩地入睡。
她好像聽見霍丞嘆了一聲。極淺。
霍丞最不屑嘆氣的,寧蝶想到前世他說過軟弱之人多悲嘆。
他是軍人,不能軟弱。
是自己聽錯了吧,寧蝶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