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蔣鳳瓔被何令昔拉到何家之後就立刻請了大夫查看她的傷情,西洋大夫是個中年男人,他還帶著一位洋人女護士,女護士拉開蔣鳳瓔的衣服就嘆道:「天啊,這位小姐經歷了什麼?」
何令昔道:「這位女士剛剛被丈夫毆打至此,兩位既然看到了,若是有一天希望你們作見證的時候,希望二位能如實說明。」
西洋大夫道:「當然,我還會給她出診斷書。」
何令昔向西洋大夫道謝,蔣鳳瓔到了何家就已經昏了過去,腦子被許渭常扇了好多下,耳鳴得厲害,只覺得世界是一片尖銳的聲音。蔣鳳瓔昏之前的意識是:我記得這份痛苦的,將來一併都還給許渭常。
女護士給蔣鳳瓔清理了傷口又包紮,西洋大夫說:「目前的狀態來看,這位女士受了一些皮肉傷,還沒有傷到內臟。」護士說了一句:「可憐的女孩,真是上帝保佑她!」
何令昔付了錢,還讓家裡的司機將大夫送了回去,見蔣鳳瓔小小的人兒,頭上和身上纏了很多紗布,臉色蒼白似紙一般,即使在沉睡之中,她的眉頭也是皺著的,連嘴角都是青紫的,她陷入鵝毛大床里,整個人顯得更小了。
蔣鳳瓔昏睡了一天一夜,中間何令昔將她叫醒餵了粥飯,吃過之後,再一次陷入沉睡,好像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睡得這樣安穩過了。
再醒來,她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關鍵是人有精神了。她醒來見到何令昔,第一句話便是:「令昔,謝謝你,救我脫離苦海。」
何令昔道:「你若是早點跟我說,我會更早幫你的。」
蔣鳳瓔道:「我也沒想到事情會突然變成這樣,若是按照我原來的計劃,也該是沒有多久就可以脫離他了,真是計劃沒有變化快。」
何令昔道:「你跟他,是……你不樂意嗎?」
蔣鳳瓔就將許渭常強佔了她的事講了一下,輕描淡寫的,又講了給許渭常吃鑽石粉末的事,但中間周曉虹和許言山的事並沒有多說,這些過程中的人物實在是沒有什麼必要說了,「千算萬算,沒想到鄒司令會忽然提出讓我陪他的要求。」
何令昔譏諷道:「那個人也就這點能耐了。」
蔣鳳瓔一下知道了她對鄒家的態度,何令昔又追問她:「那你沒有同意吧?」
「我先假裝同意麻痹了許渭常,然後當著鄒司令的面要自殺,逼著他放了我。」聽蔣鳳瓔這麼說,何令昔已經能想到當時的情況了,想蔣鳳瓔這樣一個花季女郎,能在這種情況下做到這一步,也是不易。
蔣鳳瓔道:「這次若不是你救我,我可能就死在許渭常手下了,這道謝是我真心實意的,令昔你對我恩同再造,是我的救命恩人。」
何令昔爽朗道:「你的感謝我收下了,但我們是朋友,不要說救命恩人這種話了,我相信,以後我陷入這種境界,你也會來幫我的。」
蔣鳳瓔十分認真,「從今以後,我拿你當我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我知道你是那種不將幫助別人當回事的人,但是我心裡記得的,我永遠記得當我在危難的時候,出現在我面前的你,那一刻,我有多麼感激你,你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
何令昔道:「好啦好啦,我們別謝來謝去的了,沒什麼意思,你快吃點東西吧。」
蔣鳳瓔又在何家休養了幾天,身體好了不少,因她只是嚴重的皮肉傷,躺了一周之後就能下床走動了,何令昔還弄來一部收音機來聽,這時候的收音機很大,音效也不太好,播音台也特別少,整個平城也就一兩家電台在播放,而且還都是不定時,只會提前一天通知聽眾明天的播放時間,但是大家也對這種新奇的東西表示了極大的熱情。
收音機里放著著名優伶大王崇英的新戲,何令昔尤其喜歡,還說:「你知道嗎,清露以前還是崇英的師妹呢!」
蔣鳳瓔意外的:「啊?」可能是表情取悅了何令昔,她笑著說:「她很是以這個師兄為榮,所以經常跟人說這個關係,很多人都知道的。」
「那她怎麼後來又去了書寓呢?」
何令昔道:「本來她家裡將她送到戲班子里學習的,那時候時候是想讓她學一門謀生的手藝,這些年的坤伶有多火你也知道的,那時候清露和崇英都拜在一個師父門下,清露年紀最小,她的幾位師兄對她都很好,尤其是崇英跟她年歲相仿,倆人就常一起玩,後來清露父母去世了,家裡有弟妹要養,她就自賣自身到了書寓里,這麼多年,她也忘不了當年的小師兄。」
蔣鳳瓔微微嘆:「這世道真是……」又說:「不過大家現在都活得好便是好事了。」
蔣鳳瓔在何家住了一個多禮拜,又覺得快過年了,沒有她一個病號在別人家裡過年的,便跟何令昔提出想回蔣家過年,何令昔說:「你回了自己家裡,許渭常不會找去嗎?」其實這也是蔣鳳瓔擔心的,但是她實在不想繼續麻煩何令昔。
何令昔是個心思多麼通透的人,一下就看穿了蔣鳳瓔的心事,「你若是覺得不方便的話,可是到我一個公寓里住,我不常在那裡住,你可以一直住。」
何令昔又說了公寓的位置,還在離這裡不太遠的南京路上,那裡有幾棟臨街的高檔公寓樓,住的都是明星和作家之類的富裕階層。蔣鳳瓔一聽這個位置就喜歡上了,立刻表示想去那裡。
「那好,我先讓人去將那裡打掃一下,過兩天你再搬去吧。」
結果就這兩天,蔣家人找了上門,來的是蔣鳳瓔大哥大嫂,蔣鳳瓔道:「你們怎麼找來了?」
大嫂說:「若不是我們上許家打聽,還不知道你來了這裡。」
大哥就問:「你跟妹夫到底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搬到了別人家裡來住?」
蔣鳳瓔張口說就說:「你們倆見我的面不先問我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反倒問那些無關緊要的,許家的關係對你們來說,是比我更重要的是吧?」
大嫂趕緊勸:「瓔瓔別這樣,我們也是關心你,你忽然人就不見了,我們也都很著急。」
蔣鳳瓔道:「著什麼急,我安頓下來自然會通知你們的。」
大哥說:「那你這傷是怎麼回事?」
蔣鳳瓔道:「這是你的好妹夫打的!」
大哥:「他怎麼敢?你們怎麼會無緣無故打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的妹夫想將我送給別人,我不同意,他便打了我。」
大哥:「將你送人?你是正經的良家女子,怎麼能送人?送給誰!」
蔣鳳瓔道:「送給他的上級,為他開闢官路。」
大哥:「這就是他的不對了!」
大嫂也說:「是啊,真是不對!那你怎麼又到何家了?」
蔣鳳瓔:「何家小姐是我的好朋友,她幫助我脫離苦海的。」
大哥:「什麼意思?難道你還打算不回去了?」
蔣鳳瓔:「難道他將我打成這樣,我還要再回去讓人繼續打,或者等著被當成妓-女一樣送人嗎?」
大哥道:「那你也不能就這樣在外面盪著啊,這成什麼了?」
蔣鳳瓔譏誚:「成什麼了?我告訴你,我還要同他登報離婚呢!」
大嫂驚訝:「離婚?」
大哥說:「我不同意!離婚和被休棄有什麼區別!我們蔣家沒有別人休棄回家的女子!」
蔣鳳瓔才不管那一套,也沒有給蔣大哥好臉色,很直接的說:「那好,那你們就當沒有我這個人吧,我以後是死是活不用你們來管!」
大嫂一聽蔣鳳瓔說這種恩斷義絕的話,當然是不想的,蔣鳳瓔已經給家裡帶來那麼多的錢,怎麼能斷?再說她這麼漂亮離了婚也還有新的男人來找她,不管是娶她還是養著她同居,總之會給她錢的,那時候她怎麼說也會給娘家人一點啊。
大嫂立刻往回拽:「說什麼要死要活的,我們是一家人,怎麼能說兩家話,你大哥也是為了你好啊!」
蔣鳳瓔難道還看不穿大嫂那點小心思,真當別人都是傻子,看不穿他們想什麼嗎?
「為我好就該為我著想,而不是為了那些錢著想!當我是你們的搖錢樹了是吧?我還真得告訴你們,我現在從許家出來了,身無分文,在何家住了這麼久連個銅板都沒有給人家,正好你們來了給我留一點錢,我怎麼說也要給令昔買點禮物的。」
大嫂尷尬了,「呃,從家裡出來太著急……」
大哥卻立刻從兜里掏出了錢,不過他兜里也就四五塊大洋,大哥都給了蔣鳳瓔,大嫂在旁邊乾瞪眼都不行,大哥說:「哥哥說話沖,但是也是替你著想,你一個女孩子才十六歲就跟人家離婚,之後你還怎麼找人家啊?那二婚的能找什麼好人?」
蔣鳳瓔覺得大哥的錢好像帶著一點溫暖,讓她冰涼的手暖和了一點,「可是,我真的跟他過不下去了,他甚至說如果我不同意伺候他的上級的話,要讓他手下的士兵強佔我,還將我打成這樣,大哥,這樣的人你覺得我還能再回去跟他過嗎?」
大哥聽了后嘆了一口,說:「算了,你也別在這裡住了,跟我們回家吧。」
蔣鳳瓔覺得進門這麼久,才聽到他倆說句暖心的話,但是她是不會回蔣家去的,那家裡除了小侄子虎子之外,沒有什麼是值得她留戀的,去何令昔的公寓顯然比回娘家更好。
「不,我不能回去,我若是回去了,許渭常是會帶人打上來的,只有我在何家,他才不敢來。」
大嫂一聽還有這隱情,沒等大哥說什麼,立刻說:「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在何家歇著吧,我們過幾天再來看你。」拉著大哥就往外走,大哥不放心的又說:「有什麼事要隨時跟家裡溝通,別讓我們擔心。」
蔣鳳瓔點點頭,但是她要去何令昔公寓里住這件事到底沒有告訴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