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隱情
「可不是。」四處奔波了多半個月,卻毫無成果,即便是好脾氣如安達,此時也少見的焦躁起來,接著說,「整個鎮子,我們翻來覆去的找了很久,閑著的店鋪不是沒有,但都已經有主了。就這一處,不但是客流旺點,店面的空間也很大,從中間隔開,完全能當成兩個店鋪用。可惜,那店家據說家裡欠了一大筆錢,居然獅子大開口要五百兩。隔壁跟他一樣大的店鋪才要價三百兩啊。」
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三百和五百可差了近一倍的價錢呢,誰願意自己被當成冤大頭宰?奈何,手裡有店鋪的人家,都知道這是個下金蛋的母雞,誰願意割讓。尤其是地理位置好的,更是護得嚴嚴實實的。那處店鋪盯得人家可不少呢,現在不出手,無非是想等店主坐不住降價,或者有誰豁出錢財去,吞下這個虧而已。
店鋪這事兒,安逸這個連門都很少出的人,了解的還真有限。但只是五百兩的話,都不用動家裡的錢,單憑他自己的嫁妝就完全出得起。不過,這麼一大筆的話,安逸還真沒辦法自己做主,畢竟不是幾十兩的小錢,他說動就動了。
於是,收到安逸請求的視線的王猛開了腔,「你們所說的店鋪,是咱們鎮中心那家布莊嗎?」剛剛聽他們的描述,王猛就感覺有些像是那家店了。不過,要真是那家,還真有些麻煩。
哥仨面面相覷,「是,是家布莊,蘭記布莊。」
「那就沒錯了。」王猛點了點頭,「知道那家布莊為何至今還賣不出去嗎?」
哥仨被問的愣住了,安遜甚至還一臉茫然的反問,「不是因為價錢貴嗎?」至少他們哥仨都是這麼認為的。
「當然不是。雖然價錢是不低,但因為奇貨可居,而且位置和空間都合適的情況下,別說五百兩,就是叫價一千兩,也會有人出價的。玉柳鎮雖小,有錢的人家還是不少的。」王猛平靜的解釋道,「據我所知,蘭記把銷售信息放出來,都已經快兩個月了。這麼長的時間,連剛得知這個消息的三位兄長都想籌錢買下來,為何鎮上的那些員外和大戶,卻毫無動靜,兄長們就沒考慮一下?」
安家這幾個兄弟,還真沒有蠢人,即便是安遜,也僅僅是衝動而不是莽撞。聽王猛這麼一說,三人不由的相視苦笑。果然是當局者迷啊,要不是王猛的提點,這麼明顯的陷阱,他們怎麼會想也不想就想往裡跳呢。
安遠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下自己的心態,「我們哥倆還是見識不夠,讓你見笑了。不知這其中的內情,猛子你可知道?」
安遠能這麼快就調整過來,讓王猛意外且讚賞的看了他一眼,解釋道,「這件事說來也很簡單,一句話概括,就是有人盯上而已。」
至於盯上那裡的人……安家三兄弟心裡已經有譜了。能讓整個玉柳鎮有錢有勢的人家都忌憚的乾等了兩個月都沒出手,可見其背景之深。
果然,王猛隨後的解釋,也證實了他們的猜想,看上那家店的人,正是鎮上鎮長的獨子,金永福。
「怪不得。」安逸輕笑著搖了搖頭,面上也沒有意外之色,見自家兄弟也瞭然的低下頭,不由的感慨了一句,「縣官還真不如現管啊。」玉柳鎮不是沒有另鎮長也招惹不起甚至忌憚的存在,只是因為僅僅一間鋪子,不值當而已。
「那這鋪子,咱們就爭不得了?」安遜不甘心的從幾人的臉上一一掃過。如果之前是因為價錢過高而考慮過放棄,現在因為別人的權勢被逼著放棄,說實話,安遜心裡實在不怎麼舒服,甚至還產生了一種叛逆的心理。你不是不讓我買嗎?我反而更像買了,還不買到手不擺休!
安逸把安遜的不甘心和安遠的失落、安達的無奈一一收入了眼中,卻並沒有說什麼,反而問王猛這位金鎮長的背景和為人。信息不對等,他還真分析不出什麼東西,畢竟他與世隔絕已經五年之久,現今社會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他還真不大清楚。
「這位金鎮長是上一期的同進士,年近四十,是兩年前來到玉柳鎮的,據說是寒門出身,在鎮上的名聲還算不錯,不少百姓都說他為官清廉,他也確實為百姓辦了幾件實事。有傳言說,等三年期滿,他有望往上在升一升……」王猛知道安逸問這個的用意,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都說了出來跟他共享。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王猛畢竟是武官出身,雖然不懂文官勾心鬥角那一套,但到了一個新地方,無論用不用得到,最先做的一定是摸底:即把周遭的一切情報,包括環境和人員配置、個人的背景一一摸清。因此,此時被安逸問,倒也沒難住他。
聽了王猛的情報,安逸這會兒琢磨開了。
上一期的同進士,幾乎不用候缺,卻能越過大多數的進士而綬官,顯然不是家裡特別有錢,就是有不為人知的深厚背景。然而因為他寒門的出身,又排除了他自身的財力或者人脈的作用。那麼,就是說,這人早就不為人知的投靠了實力雄厚的東家?
眾所周知,大慶朝的朝廷,雖然官位甚多,空置的卻少。除了因捐官或者安撫而設立的虛職,實缺上其實是從不缺人的。只有當這些實缺上的官員,因升遷、貶謫、致仕或者丁憂等等原因空出了職位,才會輪到候缺的人填補。
然而,候缺的人,可不只是歷屆未曾綬官的進士和同進士們,還有因為各種原因暫時離職,隨後又完事歸來的有等級的眾多官員們呢。在這種僧多粥少的情況下,本來職位就緊缺,每三年還有那麼多的新鮮血液填充進來,又有那麼多的經驗豐富的前輩們虎視眈眈,其中競爭之激烈可想而知。
可以說,除了歷屆一甲的前三名,就是聲名赫赫的狀元、榜眼和探花這三位,有機會可能會被聖人指派職位,或著直接進入翰林院之外,就是二甲的頭幾名,沒有門路,也只能候缺,或參加庶吉士的考核而已。
然而,這位金鎮長,雖然僅僅只是九品的末流芝麻官,但能越過那麼多候缺的眾人而綬官,他所投靠的那位,至少也是個在朝廷上能說得上話的高等官員呢。
有背景,為官還有清廉的名聲,有能力為百姓辦實事,可見這位金鎮長並不是目光短淺,且頗有能力和心機之人。
錢權、錢權、當官不為錢,那就只能是為權。能以同進士的出身闖到如今的局面,反正安逸是不信這人是個一心為了百姓而什麼也不圖的人,不然現在也不會流傳出他即將在進一步的消息了。
官場上至今還流傳很廣的一句話,叫「非庶吉士不入翰林院,非翰林不入內閣」。這人能這麼快就綬了官,而不是先參加庶吉士的考核,顯然他很有自知之明,不會被鏡花水月的美好晃了眼。
一句話:這人輕易不可與之為敵。不然,不用仗勢欺人,近憑他目前在百姓心中的威望,他們安家在此地的處境就會變得很尷尬。
「那位金永福呢?又是個什麼情況?」安逸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照理說要是這位金鎮長真的所圖不小的話,獨生子就不可能是個單純而沒心機的紈絝了。
果然,王猛說,「金永福是金鎮長的獨子,是他的嫡妻原配,也是他唯一的女人所出,自幼嬌慣,被寵的有些不知世事。不過雖然他為人有些紈絝和愛財,也經常仗勢欺人,卻從沒做過任何欺男霸女、傷及他人性命等劣跡斑斑的事情,所以大家一般都看在金鎮長的面子上,即便在這位公子手下吃過虧,也因不傷自身的元氣而忍下了。」
「果然,虎父無犬子啊。」安逸頗為感慨的笑了,「看來,這個店鋪,咱們還真有一爭之地呢。」安逸安撫的對坐立不安的三位兄長點了下頭,轉頭對著王猛說,「事不宜遲,明天你就跑一趟鎮衙門,拜訪一下這位金鎮長和公子,我想我所付出的代價,足以讓這位公子心甘情願的讓出店鋪。」
安家這三兄弟面面相覷,均被自家兄弟狂傲和自信的口氣嚇到了。自古以來都講究個民不與官斗的,既然知道對方是官宦之家,那麼……
安達愧疚的掃了眼兩位堂兄,忍不住擔憂的勸安逸,「阿逸,要不那家店鋪,咱們不要了吧。」既然知道前路艱難,何必苦苦相爭呢?想做生意哪裡不行,又不是非那間鋪子不可。
「就是啊,阿逸。又不是非它不可,咱們再等等就是了。」安遜說,怕自己一人的說服能力有限,他忙求助的問他哥,「是吧,哥。」
安遠點頭,雖然依舊是面無表情,看著安逸的目光卻滿是擔憂…………